01
时为汉景帝在位。
长姐入宫那年，贾清婉十三岁。虽只有十三岁，却也读尽诗书。《诗经》中一首《淇澳》，成全了她对未来夫君的想象。皇太子刘荣在她心中，便是那世无其二。
十四岁那年，宫中噩耗传来：长姐去世。
其实哪里是什么去世。长姐被封为贾美人，跟随皇上游览上林苑，如厕时却被突然闯入的野彘生生咬死。其时随侍的郅都却坚决制止皇上救长姐之命。
宫中宦官来报，清婉听得清楚，郅都之意便是：天下女子洋洋，何须为一人放下帝王之尊，至宗庙社稷与太后何？
长姐尸首回归本家时，母亲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从此没能醒来。弟弟尚未懂事，自此变得痴痴傻傻。从此，贾清婉心中便燃起了恨，恨那个酷吏，郅都。
02
十五岁，她本不必进宫，但她就是进了，为了报仇。她天生丽质，气质脱俗，很快被封为昭仪。
这期间，她始终未能忘记自己最初心中的恋人，刘荣。纵然自己现在侍奉的，是他的父亲。可是，那一天，刘荣被废为临江王，他不再是太子的尊贵身份，被立为太子的，是皇十子刘彻。窦太后召皇上彻夜长谈，虽未改变圣意，却也使皇上对临江王和太后有了一分愧疚。贾清婉意识到，自己要想复仇，必须依仗太后。
从此，她天天往太后寝宫跑，端茶，送水，奉膳，深得太后赏识。
03
一个消息自宫外传来，如同晴天霹雳：临江王被赐死于中尉牢中，赐谥号临江闵王。
中尉牢，中尉，可不就是郅都吗？郅都，郅都，他竟害死了临江王。
贾清婉精致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是时候报仇了：三条人命，郅都，该还的终于会还。
第二日，她莲步姗姗缓缓进入太后寝宫。送上一杯普洱，太后喝着，缓缓道：＂婉儿啊，你入宫也有一年多了，子嗣之事也该上上心了。＂
贾清婉故作羞涩之态，回道：＂如今宫中成年皇嗣只剩皇太子一人，臣妾们一定……＂
话未完，太后手中茶盏掉落，在精致的地毯上留下一道茶渍：＂只剩皇太子？荣儿呢？＂
贾清婉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太后不知临江王殿下已被皇上赐死之事吗？＂
太后微一阖眼，＂皇上他……终于还是动手了。在哪里执行此事？＂
“中尉牢。”
“郅都？”
“是。”
“好，很好，召皇上！”
贾清婉低着头，唇边浮起冷笑。低头看着地毯上普洱的茶渍，深红色的，如血一般。
04
郅都被罢免归家。贾清婉虽不够痛快，却也多多少少有一丝高兴之意。
谁知，一年后，边关传来捷报：郅都率军杀的匈奴铩羽而归，再不敢进犯。
正上妆的贾清婉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螺子黛：“来人，去太后寝宫。”
至太后宫中。贾清婉双手奉上一碟桂花糕：“臣妾贺我大汉击退匈奴。”
太后也乐得眉眼弯弯，贾清婉见机说道：“那郅都虽有罪过，但行军打仗果是在行，匈奴答应三年不再进犯呢！”
“郅都？他不是被免官归家吗？”
“若是有才，再次启用也不为过……”
“放肆！他杀我孙儿，怎可再次启用！”
05
郅都被投入大牢。将处以斩刑。
行刑前夜，贾清婉独自一人进入牢房，打开牢门，站在郅都面前，唇边带着一丝决绝的笑，缓缓开口：“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是三年前被野彘咬死的贾美人之妹，我是被气死的贾美人母亲之女，我是被吓傻的贾美人小弟之姊。长姐，母亲，小弟，还有，临江王，我爱的那么多人或死或毁于你手中，早知有今日，你可会后悔？当日你说世上不少贾美人这样的人，的确不少，所以我可不就出现了吗？如今你在这地牢之中，命不久矣，可曾绝望？那你可知道那年长姐一人面对野彘的獠牙时心中该有多绝望？”
郅都抬起头：“你竟与临江闵王有私情！你为了自己之仇，害死我，我死不足惧，我从未因自己将死而绝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绝望的，乃是这大汉，终将因你等妖妃而亡！”凌厉的目光透出，仿佛要将牢门刺穿。
贾清婉轻笑：“我恨的只是你，你害死我最爱之人，我怎可放过你。你是忠臣，你不该死，那贾美人如何不忠？临江闵王如何不忠？”
轻轻转身，丝裙却挂在牢门凸起的钉子上，她微一用力，拂袖而去。
郅都看着钉子上飘着的一缕彩色丝线，笑了，笑得深不可测。
06
次日，郅都行刑。
傍晚，景帝怒气冲冲进入贾清婉寝宫，手中的一缕丝线赫然来自于她身上的裙子。
她低眉：“臣妾自知教唆太后，陷害忠臣之罪乃死罪，臣妾遵命。”
寂寂深宫，已是午夜。只余贾清婉一人。
“其实臣妾从未想要苟活，不然，臣妾为何要故意将裙子挂在钉子上？为何不将破损的裙子丢掉？不做一句辩解之言？臣妾早存死志，臣妾这条命，只是替姐姐和荣哥哥报仇的工具罢了，如今使命已终，臣妾不会留恋这世间一分一毫。”
一条白绫搭上房梁，芳魂一缕随风而逝。
07
“郅都者，杨人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时，都为中郎将，敢直谏，面折大臣于朝。尝从入上林，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贾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上还，彘亦去。”
——《史记〈酷吏列传〉》
本文自《史记》之文虚构而成，博君一笑，切莫当真。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