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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起来的时候，故乡正是暮秋，是忙收忙种的季节。
以往我应该立在田头，得些阿猫阿狗的活——端茶递水。因着父亲总舍不得我的鞋子，说是百斤大米才换一双鞋，怕弄脏了扎破了。看父母把腰弯成弓字，身形随两弯月在田间起舞，一排排稻秆顺从地匍匐不语。一时间，朦胧了整片天空。我穿梭田埂，做好后勤，也善心泛滥兼顾乡邻。沐浴在乡邻赞扬的声音里，我的虚荣有一点点小小的满足，虽然衣衫如洗，腿脚却更勤了。 多年以后，收割机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在割稻的同时也收割了我的虚荣。我对这样的终结者并不存芥蒂，相反是心存感激的，因着父母的手脚得以解放，腰杆也挺直如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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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谷场，金黄堆码成独立山头、或连襟带裙绵延百米的丘陵。大人们聚在一起估算收成，眉毛笑成一弯月，脸乐成太阳。颗粒归仓之前，喜悦还为时尚早，一切工作按部就班。早放午翻晚收、防雨防盗防火一样都必不可少。晚饭在匆忙中草草收场，用帆布、立柱、稻草拼积木，速拼成三角形。营房落成的时候，诸葛亮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看星疏星密、看云浓云淡、看月晕深浅、看风向变化，揣测未来几天的阴晴。我也没闲着，躲猫猫的游戏一遍一遍重复，不厌其烦，反以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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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颗粒归仓之后，老牛作为季节的明星登上舞台，几千年来都不曾变。父亲立在田头，指点犁地深浅。“深翻出来的土，经霜冻，土质松软肥沃，系着来年的收成，马虎不得”。父亲这样说。所以对赶牛人和牛越发的严苛了。
千年劳作，老牛的忠诚与韧劲似乎一如既往，但步履的沉稳掩饰不了脊梁的不堪重负。机械作业作为后起的浪，毫不留情地将老牛拍在了沙滩上。如今老牛从人类的朋友，沦为餐桌上的美味，鲜有人谈起他们的功绩。这样的故事在人类之间每天也在上演，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年又一年，父亲和乡邻们仍然立在田头，如桩，继续履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使命。他们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像老牛一样，没人会去想，也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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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起来的时候，我在远方，盘坐于云头，面朝东海——我的故乡。新米的味道灌进我的胃，随风，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末梢。记忆里的碎片重新洗牌，父亲的弓影、年少的我、忙碌的乡邻、老牛的脊梁……一帧帧都诠释着当今世界过时的标语:劳动最光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