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

送儿子上学,路上,儿子郑重地说:“妈妈,我觉得你对我不公平,你爱姐姐不爱我。”

“是吗?儿子,可不可以说个一、二、三来让妈妈听听,妈妈觉得自己做得还是很公平的。”

“第一、姐姐有华为P20,我只有个电话手表;第二、姐姐回来看手机你从来不说,而我一拿到你的手机你就开始吼我;第三、你从来不批评姐姐,而我只要哪一点做得不好你就立即生气了,责骂我。”

“是的呢,还有没有?”

“你不是就叫我说个一、二、三吗?”

“那只是打个比方,继续说,妈妈听着呢。”

“最最重要的是我跟姐姐俩发生矛盾,你从来不批评姐姐,总是我的错。”说完这句话,眼泪在儿子的眼眶里打转。

“因为姐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呢,难道男孩子不应该让着女孩子吗?”

“那姐姐还比我大,我还比姐姐小呢,难道男孩子没有错也得挨批评吗?”

是的,儿子说的没错,尽管儿子小,的确很多时候,我都是护着女儿的。

护着女儿。源于我儿时的思想。

小的时候,总认为爸爸妈妈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心里不知道偷偷难过了多少回。每当我听到我妈说“女儿总是别人家的人,老了还是得指望儿子养”时,心里就特别恨,甚至发誓“长大了我绝对不重男轻女,儿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儿也一定能做到”。

为此,小的时候我虽然很老实,但内心却是相当地倔强,从不跟我妈说心里话,尤其对我哥心怀愤恨,常常跟他对着干,我们常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天打三架,直打得鸡飞狗跳。不敢跟爹妈斗,还不敢跟他斗?谁叫父母喜欢他!

记得有一次,我妈带着小妹去我舅家了,晚上我跟我哥坐在方桌前写作业。煤油灯光昏暗,我跟我哥俩一人占一方。那时我特别骄傲,虽然我认为爸爸妈妈更爱哥哥,但我是学霸,我哥不会的题得问我,有时一些数学题甚至我爸爸还得问我。

我一边写作业一边欣赏着数学竞赛第一名的奖品——有着双鱼图案的铁皮文具合。看着我喜滋滋的样子,我想当时我哥心里应该就是“羡慕、嫉妒、恨”吧。写着写着,我哥的笔没有水了,于是他用脚在桌底下踢我要借笔,而我小气地说不借。于是他就来抢,于是我俩习也不学习了,围着桌子转圈追。他追不着,试图想越过桌角抓住我。哪知桌角硬生生地抵着他的肚子。我哥疼得当时就哭了,暴跳如雷,直接冲过来就要打我。我也毫不示弱,明知打不赢,还直接迎上去跟我哥对干。

一场世界大战拉开了序幕!此时,眼看形势不对,我要被我哥打倒在地了!这时我爸出来了,他一把抱住我哥,想把我俩拉开,我哥挣扎着要踢我。一看有这么绝佳的好机会,我上前就是两脚,踢在我哥的小腿上。

这下可好了,彻底把我哥惹火了,他挣脱开我爸,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哭了,边哭还边说我爸不爱他,拉偏架。整整一晚上,任凭我们怎么叫,我哥就是不回屋里睡觉。而我却在心里偷偷乐:活该,谁叫你抢我的笔。

后来有一次我蹲厕所(那个年代厕所里是没有如厕纸的,我妈常常把我们写过的废弃作业本放在厕所里当手纸用,我哥的日记本也不能幸免于难,我跟我妹俩常常边蹲厕所边阅读我哥的日记),居然发现了我哥的日记里记叙了那件事,他居然在日记里写道:“小妮是个抱母鸡(抱母鸡就是正在孵小鸡的母鸡)!”要知道在我们老家,抱母鸡可是非常凶的,胆敢动它,撵上十里八乡也要把你啄一口才罢休。

那件事过去不久,有一天,忘记了因为一件什么事我跟我哥俩再次发生了争执。甚至彼此都说到了“一辈子都不想见面”这样绝情的话。我哥说,你不见我可以,好哇,这周上学的米你自己背,别找我。我说,自己背就自己背,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第二天上学,我自己拿着一个小袋子装了十斤米。家离学校有七八公里呢,平时上学都是我哥背米我提菜,我从没觉得累过。这下可好了,这七八公里可真长啊,我的手酸了,背痛了,腿走不动了,半道真想把米丢了。可是丢了这周没有饭票怎么吃饭啊!走了一大半的时候,我累哭了,坐在地上不走。我哥跟在我后面不远处,见状走过来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背?”我死要面子活受罪,白了他一眼,扛起米就走了。

那周周四的时候,我哥突然过来问我要饭票,我明明还有五斤,可我就告诉他我的饭票吃完了。想问我要?别想!可是又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初中三年,我哥帮我背了三年米呢。自己背一次米就累得哭,那哥哥背三年也没有跟我叫一句累呀。但想着爸爸妈妈更喜欢他,我又愤愤不平起来,我就要跟他对着干!

不巧的是,那周五,我哥跟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吵得不可开交。原因大概是我哥喜欢那个女孩子,跟她表白,而那个女孩子不理他。不理就不理呗,我哥不知怎么又惹着她了,于是那个女孩子在教室里大骂我哥,在那一瞬间,我正好跨进教室的门。哎,当时那个火呀,憋在心里,那个眼泪啊,转在眼眶里,又对哥哥增添了数不清的愤恨。

……

我跟我哥的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长大了,再回忆这些事,童年的愤恨早已抛在脑后,一股股温暖从心底里流出。小时候的我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觉得父母喜欢儿子多一点吗?实际情况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啊?喜欢多一点又何妨呢?可小时候就是理解不了。

这个假期,回老家,跟哥哥聊起了那些往事,我说:“哎,那个时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跟你做同学,不要跟你一个班,什么时间离开你了我的好日子就来到了。”而我哥说:“你以为我想跟你一个班啊,我的童年青年时代都叫你毁了。你优秀,学习成绩好,父母眼里、老师眼里、同学眼里都是你,我常常是被贬低的对象,表扬你批评我,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哇。你记不记得因为你我有多少顿打被咱爹妈藏在供桌底下?”

说完,我俩哈哈大笑,是啊,小时候我哥不知挨了多少顿打,而父母甚至从没大声喝斥过我一句,到底父母爱谁多一点呢?

长大了,理解了,我妈说得对,幸亏我有一个哥哥,我可以放心地在外地工作生活管好我的小家,家里父母有哥哥,我妥妥地放心!

现在我哥也常对我和妹妹说:“我是儿子,父母的事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是嫁出去的姑娘,是人家家里的人,姓人家的姓,管好你们的小家就行了。”是的,真正成家后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才真正理解这句话有多么重要。

尽管小时候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有个哥哥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话转回来,面对儿子提出的问题,我还是得慎重对待,不要让儿子像小时候的我一样心里觉得委曲。自己做父母才发现,这一碗水你明明觉得端得是平的,可孩子不这样认为,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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