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寝室里听到楼下有一对夫妻在互相叫骂,他们对骂的格局很宽广,包含了各自的家人和世间的飞禽走兽,我想如果我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宁愿去屎。正当我这样想时,听到同寝室的四眼说道:“好羡慕啊。”
“Excause me?”
他推了推知识含量很高的眼镜框,“这才是生活!”
我反手一本C++的课本丢过去,“那我选择孤独终老!”
同寝室的阿柯,是我们中谈恋爱最早的一个,当时已经追到了同班的小红,我们经常叫阿柯“柯基”,因为他的腿很短,所以个子不高。
另一个室友叫大师球,奉行着清心寡欲的修身修心原则,不近女色,妄图早日升仙,将计算机编程修炼至大成,他的书架上摆满了计算机导论、C++入门到精通、HTML入门到精通、JAVA入门到精通,还有如何成为马云这样的人。
这就是我们寝室的四个人,我李二狗,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大学的四年,除了大师球戒色,柯基身有所属外,我和四眼算是可以抱团取暖的一对。
四眼是数据型人格,喜欢拿数据说事,据他所说,在学校时期谈恋爱,成功率、稳固程度、真心实意度,是工作后的好几倍,而当今社会离婚率偏高,多集中在已经步入社会的男女,事先没有感情基础,容易因为家庭观不融合导致分手,大学是打磨感情最好的时期。
我和四眼谈论了许久,顿觉相见恨晚,情到深处差点两腿噗通,拜他为师。
不过纵使四眼能分析当前的现象,却无法拿出应对方案,我们系是女生最少的,针对这种环境因素,四眼的办法是先下手为强,但狼多肉少,种群竞争力非常大,还在我们考虑考察对象的事业观人生观和爱情观的时候,对象已经被别人截胡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四眼却情谊渐深,成为了一起写程序,找妹子的好兄弟。
直到有一天,隔壁寝室的跑来问大师球,“我最近经常瞅见二狗和四眼在约会,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学校湖边,那四目相对的,基情四射,好可怕啊!”
大师球掐指一算,淡淡说道:“不可说,不可问,淡定。”
正在这时,我从教室回到寝室,那家伙还跑来对我说:“二狗,加油!”
想来有点懵逼,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他们知道我在找女朋友了,这样一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而我的画风在同学看来竟然有些许娇羞,吓得他立马逃回了寝室。
末了,我还不忘补了一句:“我会加油的!”
晚上,柯基回来了,带回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想要考驾照,然后在大学时挣钱买一辆车,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女朋友。
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柯基这小伙能耐了啊,想两三年就挣一辆车?他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
其实柯基家庭不错,每个月我们才有500块生活费,他有两千块,但耗不住女朋友花钱,我想除非他每个月省着不花钱,才有可能在毕业时买一辆四五万的车。
而他还真这样做了,他严重剥削了自己的开支,并且兼职打工,几个月下来,人都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像柯基的腿上长着贵宾犬的身子。
柯基是爱情中的卑微型人格,处处奉献,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爱情是一座永不持平的天枰,总得有一个人负重仰望,才有另一个人的高高在上。
一年有两个情人节,但柯基那里,可能有五六七八个,还得是变着花样,中西结合的。
每天晚上看到柯基回来,我们都会替他叹上一下:“唉~”,因为我们觉得他好累。
柯基为爱情奔波乐此不疲,好好的一个富家公子愣是变成了打工仔,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魔咒吧,我们中唯一一个能成就爱情的人,应该就是柯基了。
大四的时候,我们相约一起去爬山,去一个没有女人,没有红尘俗世的地方。
到了泰山山顶,开始例行等候日出,我居然看到有一缕青烟从大师球的头顶升起,慢慢飞向天空,最后与这漫天苍穹化为一体。大师球成功了!他成仙了!
我喜极而泣,上前恭贺道:“恭喜道友羽化成仙!”
大师球转过头叼着一支烟说:“你说啥?”
妈蛋,骗我感情!不过这家伙居然会吸烟,社会社会!
我和大师球一起等日出,实在无聊我问他:“其实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谈恋爱?”
大师球深深吸了一口,“也不算排斥,就是没感觉,不想找,可能没遇到对的人吧。”
过了一会,大师球又说道:“其实我谈过,分了,后来就不想谈了。”
大师球的话让我陷入沉思,原来他是一个深情的人,他一定是被感情伤害了,才看淡世俗的,这么一想他还挺可怜的。
我觉得这么深沉的话题我应该安慰一下大师球,于是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加油!你会找到的!”,谁知道大师球却转脸对着四眼说到:“是他主动的,我是被自愿的。”
等到了日出的时候,那风景让我们心旷神怡,我们觉得自己很渺小,我们所担忧的,对这芸芸天地来说都只是沧海一粟,可惜离开了这山顶,我们还要继续为了那一粟去忧愁,为了前途奔波,为了融入社会而打磨自己,直到生命的尽头。
到了将近毕业的某一天,我们四个人的命运发生了一个重大转折。
那天,柯基疲惫的走进寝室,起初我们并不在意,可是他居然哭了,哭声惊动了我和大师球,我们隐隐感觉不妙,就问他:“怎么了?吵架了?”
能惹柯基哭的,恐怕只有小红了。
柯基整理了一会儿情绪,然后缓缓说道:“分了。”
我们试探的问了清楚,原来小红的爸妈给她安排了工作,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发展,并且说柯基和她不合适,虽然柯基明确表示可以随小红一起去,但小红还是拒绝了。
我们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柯基说的这样,但他明显很伤心,这件事给他的打击非常大。
柯基说这件事其实已经发生一个月了,只不过他挽回了一个月,努力想做点什么,但他劝不动小红,现在他是真的绝望了。
“毕业季分手季”,大师球小声说道。
我觉得不能让柯基在这里胡思乱想,“别想了!我们出去搓一顿!你心情不好,就让大师球请客了!”
“我尼玛……”大师球无辜躺枪。
正在这时,四眼一蹦一跳像个小魔仙一样跑回来了,开门就大声嚷道:“我成功了!!!哇哈哈哈哈!”
“成功什么?”
四眼激动的说:“我成功追到班里的小花了!今晚兄弟们下馆子!老子请客啊!”
大师球竖着拇指对四眼说:“优秀!”,而我点头示意四眼看看柯基的情况,四眼这才看到柯基不对劲,才问到:“你咋了?”
在路上,我贴近耳朵向四眼简要说明了柯基的情况,四眼大致明白了,就算不明白,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反倒是路上遇到了隔壁寝室的同学,又看到我俩窃窃私语,边走边说道:“世风日下……”
在饭馆房间里,我们拿起可口可乐敬四眼:“恭喜你喜得良缘!”,喝罢哈哈大笑。
然后又拿起杯子敬柯基:“总会过去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喝罢陪着柯基痛哭流涕。
店员每次经过我们门口,别人都是有说有笑,只有我们又哭又笑,怕是要把我们当作神经病。
哭过笑过之后,四眼突然严肃了起来,“二狗啊,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北京奋斗吗?Emmm……我现在谈恋爱可能去不了了,小花想让我和她一起去深圳……”
我突然一愣,大师球才刚刚宣布要考研,柯基也有家里人安排的工作,只有四眼本来要和我一起去北京,但现在,四眼不在了。
这次轮到我哭了:“妈的,老子最讨厌女人了!”
这顿饭吃的相当憋屈,临走结账的时候,店员看着四眼在忍笑,柯基眼角闪着泪花,大师球一脸茫然,而我的脸色像便秘一般难看,他将单子递给我们:“256,250就行了。”
我们以为柯基存钱买车的事也随着他的爱情搁浅了,谁知道没过几天他竟把车买回来了,有了车之后,就得瑟得在同学面前炫耀,还带着我们在市里不停地兜圈,他这种嚣张的二世祖样子,我竟非常享受。
就这样,我们毕业了,四个人,也散了。
若干年之后,我们依旧保持着微信联系,有着一个四人群,四眼已经和小花结婚了,柯基变得更有钱了,开始对女朋友挑挑拣拣,而大师球和我一样还没有成家,也没有目标。
我们商量着,线下见一面叙叙旧。
回到家,我妈向我摆摆手,递给我五六张照片,“看看怎么样?”
照片上清一色年轻的小姑娘,我看着不觉挑起了眉,“这都是哪些老师的写真啊?”
“什么老师,这是给你相亲的,你看看有合适的没?”老妈拉着我坐下,她对我的婚姻可是操碎了心。
“呦,这位的胸应该有G了吧,太假了,这个是姚明的妹妹吗,这个成年了吗,哎不对,这个是乱入的吧,这年纪都够和您义结金兰了!”
“你这孩子!挑三拣四的!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
“妈咪,不要催我,我才18岁了啦!”
老妈听的一阵倒胃,“今年再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正在这时,微信群里四眼催促着:“我都到了,你们人呢?”
我立马抽身准备出去,老妈见状还训斥道:“说你呢!去哪呢!”
“我离家出走啊!”
“你这臭小子!”
微信群里,柯基和四眼正聊着,大师球突然发了一个消息:“征婚:要求:女,踏实本分,性格独立……”,自从某个时候开始,大师球像开了窍一样,经常插播征婚广告,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为自己征婚呢,还是他跑到婚介所上班了。
见了面,大家的样子没有想象中变化那么大,四眼还是一副假正经,柯基看起来精神很好,大师球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四眼说结了婚之后忙多了,忙两家的事,但是很平淡,有些太平淡了,一眼就能望到头,感觉没有激情。
柯基说现在找女朋友太难了,自从离开校园,对人已经没有了耐心,没接触多久就感觉厌了,难以为继。
大师球说他现在想开了,要投身世俗中来了,找对象的方式却很单一,就是不停的相亲,相来相去都相懵了,成了一个相亲高手,却难找到一段开始。
我也说,我们以前找爱情,现在环境逼迫我们找生活,我们娶得是生活还是爱情,我还保留着一丝倔强,如果找不到爱情,我宁愿一直单着。
四眼的话题变成了家庭,我们还停留在爱情中,四眼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男人,知道生活为何物,知道自己的担子,我们三个,也明白自己终会各自为家,找到属于自己的伴侣,只是柯基在经过失败后变得过于理性,大师球在沉淀之后刚踏入正途,而我还在害怕着生活洗去我身上最后的血性。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我们最终还会归于生活的平淡,怀念青春,惧怕平凡,有时候我希望现在的所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要做回那个叱咤风云的超人,去拯救黎民百姓,维护世间和平,可惜我们都只有一个人生,生而懵懂无知,途中踌躇满志,终将退去浮华。
这是我们四个人的故事,或许也是你的故事。
--白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