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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答应你，明天去离婚。”说完这句话，我没等陈松回答，夺门而去。我知道，我拼命维持的爱情完了，我也累了。

我是一个远嫁女，虽说是本省嫁本省，但南北的距离也有三四百公里。都说十里不同俗，风俗不同我能理解，我也能尽量去适应新的环境。我不能容忍的是陈松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副丑态。陈松欺负我是远嫁女，也知道我为了追寻所谓的爱情，差点与家里断绝了父女关系，不敢和他离婚。因此，他在婚后一次次出轨，甚至在我不在家时把别的女人带回家，睡到了我的床上。

我哭过闹过，开始陈松还会装模作样地在我面前演戏，说什么他对我是真爱，和别的女人是逢场作戏，请我原谅他。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每当他在我面前痛心疾首，表示痛改前非时，我都选择了原谅。不原谅又能怎么办呢，男人是自己选的，只要他能改好，过好过坏都是一辈子。

我有时想，陈松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他的演技。我的软弱并不能换来他的回心转意，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软弱好欺的小怨妇。陈松出轨的次数多了，我只要对他稍有怨言，他就骂我不可理喻，威胁我敢再多嘴的话就离婚。

他知道我是好面子的人，不敢离婚。再者，假如真的离婚的话，我回不了娘家，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所以他吃定了我。

哀大莫过于心死，今天和他大吵一架后，当他再用离婚威胁我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答应他后，我夺门而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不争气的眼泪，然后嘲笑我。我沿着屋前的机耕路，漫无目标地行走在田野中。

隆冬季节，风很大，风中还夹着点点的冻雨，直往我脖子里灌。我夹紧衣角，让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为身体增加点温暖。我不想回去，家里虽然没有风，但我觉得比在外面更让人感到寒冷。更何况过了明天，这个家是不是我的还说不清楚。好在现在还没有小孩，实在没地方去的话我还可以重新去打工。但愿我明天离开时，能像歌词一样，把所有怨和恨留下，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知不觉中，我走出了五六里地。这里没有熟人，我真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哭一场，让泪水洗涤干净我曾经被爱情蒙蔽了的双眼。这时，我看到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赤脚站在水田中，正在泥土中捉着什么。

老人是不是神经有点问题啊，这么冷的天还在水田内捉东西。老人不抗冻，假如冻坏了怎么办？我环顾四周，田野中并没有第三个人。我想老人一定是走丢，急忙招呼他道：“大爷，天冷，快上来。”

老人没有理我，仍然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泥土中摸着什么。

“大爷，水都快结冰了，快上来，不然冻坏身子怎么办？”因为焦急，我不由提高了声音。

“我，不上来。”老人抬起头看了一眼，“我要捉泥鳅。”

“捉泥鳅？”原来老人是在水田中捉泥鳅，或许是年纪太大，笨脚笨手的，不用说捉泥鳅，就是连杂草都很难捞上一根。

“翠花过生日，他喜欢吃泥鳅。”

我再问他，他没有再搭理我，专心致志地捉着泥鳅。可是，一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泥鳅都钻到泥土中去了。凭着他的老手老脚能捉到泥鳅才怪呢？

我心情烦躁，闲着没事也不知去哪里，真不忍心看一个高龄老人在水中挨冻。我没话找话地对老人说道：“老大爷，你来捉泥鳅你家里人知道吗？要不，我去和你家里人说声，让他们来帮你捉泥鳅。你到路上来休息会，等他们捉到泥鳅后一起回家。”

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先把他诓上来再说。老人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仍然自顾自地捉着他的泥鳅。看样子用这种方式和他对话不行，他不是想招泥鳅吗，那我就说点让他感兴趣的。于是，我对老人说道：“老大爷，我刚才看见前面一块田里有许多泥鳅，我带你去，怎么样？”

“真的？”老人听到泥鳅两字，立即有了兴趣，抬起头问我。

“真的，”我满脸真诚地说。

因为我能找到泥鳅，老人听话地走上机耕路，颤巍巍的，看着就让人心痛。我让老人扶住我的肩膀，我掏出纸巾帮老人擦拭干净脚，穿上鞋子，然后带着他回到那个过了今天就不再是我的家。

当我带着老人走进家门时，陈松先是一惊，接着叫道：“陈老师，怎么是你？”

这个地方姓陈的人很多，没想到陈松还真认识他。但老人对陈松并没有什么感觉，转身对我说：“泥鳅，泥鳅，泥鳅呢！”

陈松不解望着我，我只得走过去，附在他耳边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并对他说，如果你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的活，麻烦你打个电话说一声。陈松点点头，对老人说：“陈老师，你先坐下。那里的泥鳅很多，等下我带你去。”

只要能捉到泥鳅，老人还是很听话的。陈松把陈老师扶进火桶后，悄悄给老人的儿子打了一个电话，说老人在我家，让他来接。

老人的儿子和陈松是高中同学，叫陈林。两人在上学时的关系不错，熟门熟路地很快就来到了我家。见到了老人后，非常焦急地说道：“爸，你怎么又一个人走出来了，大家都在你找呢。来，我接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去捉泥鳅。”老人不理儿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我说道。

“爸，不是和你说好了么。我去买泥鳅，你炒给我妈吃，你怎么又不听话呢。”老人年纪大了，有点阿尔茨海默病，并不理睬儿子，眼巴巴地望着我。看到老人的模样，应该是平时很少出门，难怪我嫁过来大半年了都没见过他。

陈松有点不解，低声问道：“假如我记得不错的吗，你妈不是去世好几年了吗。你爸怎么还要给你妈炒泥鳅？”

“这是我爸对我妈的承诺。我妈喜欢吃泥鳅，几十年来，每到我妈生日时，我爸都会给我妈炒一大盘泥鳅，而且是他亲手从水田里捉的。然后坐在一旁，一脸幸福地看着我妈吃。年轻时都是提前捉回来养在家里，等到生日时才炒给我妈吃。后来，年纪大了，有时他自己捉，有时我也会帮他捉，但不知为何，今年他忘了我也忘了，今天老爷子起床去水池中没找到后泥鳅时，整个人都木了，谁叫都不答应，没想到一不留神，他自己跑了出来。”陈林说道，“不过，我还是很佩服我爸的，真是一诺千金，对我娘一往情深。”

“要不这样吧，你去市场买两斤泥鳅，假装是从水池中捞的，骗骗陈老师。不然这大冷的天气下水捉泥鳅，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陈松建议道，陈林觉得有道理，请我们帮他照顾好老人，自己开车去市场。

泥鳅很快就买回来了，陈林提给老人看，并告诉他是从水池中捞的，请他回去给妈炒泥鳅。

“不是的，你骗我的。早上我捞过，没有泥鳅。”老人平时糊里糊涂，这件事倒记得很清楚。

“爸，都是泥鳅，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你妈说了，她最喜欢吃我捉的泥鳅。”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老了和小孩一样，倔，认死理儿。

“行，没事。大爷，我带你去捉泥鳅。”我对老人的儿子使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让他先出去找块水浅的田，把泥鳅倒入田中，然后我们一起过去捉。陈林觉得不错，提前出去倒泥鳅。

倒好泥鳅后，再打电话通知我们。我和陈松扶着老人来到指定的地点，陈林正在等我们。于是，我们一起脱去鞋𧙕，陪着老人下水捉泥鳅。冬天的泥鳅和人一样，也是冻得硬硬的，根本游不动，只能乖乖地等我们去捉。很快，视力所见的泥鳅又被我们重新捉了回来。老人看到亲手捉的泥鳅，和我们开心走上机耕路，穿上鞋祙回家。

老人离开时，握住我的手，说：“闺女，好人。”

“大爷，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好男人。”想起自己的遭遇，我的眼泪不争气流了出来。人家对爱情是一诺千金，我却遇到的是人渣中的精华，此时此刻，我想不伤心都很难。不过，也正是因为老人对爱情的忠诚，使我相信，爱情是有的，只是我还没有遇到。

“闺女，乖，不哭。”

“不哭。”是的，在外人面前，我为什么要哭呢！路是我自己选的，流着泪也要走下去，更何况明天婚一离，这半年的光景终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忘却。

陈林是聪明人，他终于看出了我和陈松之间的问题，对陈松说：“嫂子是好女人，你要敢欺负她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我警告你，我以后就是她的亲弟弟，你自己看着办吧。”

接着又对我说：“姐，以后她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们全家人都为你撑腰。”

“没事，以后他没机会欺负我了。”想到明天就要离婚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你说的。有这么个弟弟，我敢欺负她吗？”陈松也急忙说。我不知他是不是在演戏，就是演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聚好散，我不信我离开了他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你看着办吧。”离开时，陈林再一次警告陈松道。

老人离开后，我和陈松回了家。陈松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低声说道：“亲爱的，要不我们就别离婚了，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我保证。”

“不行。”我语气生硬地说。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陈松知道，自己实在是把我的心伤透了，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站在面前。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明天去离婚，但愿我的明天会越来越好，爱情鸟将为我带来最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