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期(十九)

有阳光,就有希望;有月亮,就有梦想;有星星,就有信心;有轻风,就有冲动。

起床后,澎湃对达明说:“你看见阳光吗?”

“看不见。”

“你看见星星吗?”

“看不见。”

“今天要考试啦。”

“嗯。”

晨会。全级集中于办公楼前。天蒙蒙,未有雨。升旗仪式,奏国歌,肃立。行注目礼——国旗何在?在操场那边!唱着国歌,澎湃的心在澎湃。

杨校助讲一模,与高考有关,与澎湃无关。

同学出去考试,澎湃留下自修——看《诗意的精神》,偶尔掩卷遐思。思想随目光飞到窗外。校园沉默,鸟儿啾啾。一切都是诗:天空是诗,树是诗,草是诗,花是诗,图书馆是诗,鸟是诗,鸟的歌是诗,自己是诗,自己的世界是诗。诗是美,梦是美。有诗意和自由的地方,就有美。真正的美,在人心,是人类的普遍精神。世界美与否,在乎心灵美与否,在乎心情美与否。美是由人创造的。没有人,便没有美。艺术美,是美的典型。欣赏艺术,能培养人的审美能力。

“澎湃,你又在抄什么?可否拿来看看?”妖女问。

澎湃摇摇头,说:“不是抄,是作。”

妖女尴尬。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澎湃,我没见过你打瞌睡啊!”

澎湃微微笑:“有书就不会睏。”

妖女走过来,看看他的书名 ,然后说:“又是哲学?你好利害啊!……你觉得我怎样?”

澎湃毫不留情:“你的现象反映出来是怪物。而你的本质,亦是怪物。”

“你好强啊!我觉得好自豪呢!”

任何时候,澎湃的眼神都像鲁迅。眼里,有火焰,也有冰霜。他之所恨如鲁迅之所恨,他之所爱如鲁迅之所爱。他浑身充满着学究气,无异乎黑格尔。他热情澎湃,心潮澎湃,思想澎湃。

他热爱绘画、热爱书法、热爱摄影、热爱文学、热爱哲学、热爱历史、热爱音乐、热爱浪漫——热爱浪漫主义艺术——它是反映个体内心世界变化的最佳艺术形式。他热爱自由,所以,他自称为闲云野鹤。他向往宁静、向往休闲、向往纯朴、向往高贵、向往典雅、向往精致。他宁愿一生都活在黄粱美梦中也不愿醒来。

宗教能令人乐善好施,心境平和。它倡导真善,教人脱离苦海。它是缓和情绪、麻痹思想的良方。澎湃支持它,但不崇拜它。他认为,只有智慧不足才信仰宗教——他只信仰智慧。他能接受宗教精神,但不接受宗教形式。

放学铃还未响,考完试的同学便赶到食堂补充能量。澎湃不能走,因为校门未开——闹铃未响。

走出校门后,他被一种磁力吸到电话店。磁源是时尚的信纸。因为太漂亮、太特别,且与信封同宽,适合写诗,他买了,虽然现在未有用,但将来一定有用。

在三中书店,他买了《青年博览》。

回到达明家,读叶倾城的《给我一封信》。

每一封信都有一个收信人。有收信人,写信,才有意义。澎湃将所学到的一切都应用到书信中——里面有他的大智慧和真善美。书信是他练笔的主要途径,实践的最佳场地,创作的重要舞台。每一封信,都是他的心血之作。

中午,是一天中最疲倦的时候。澎湃的双眼敌不过疲倦,闭上。当他睁开双眼时,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书桌上——照在他的手臂上,如同上帝之手——在抚摸他!——在安慰他!他觉得很美,也很感动。

同一兴趣,同一性格,同一信念,或同一思想,往往能使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走到一起。许多人,因为崇拜同一个人,或喜欢同一件物,或热衷同一件事,而成为朋友。谁的所思所想跟你的所思所想相吻合,谁就是你的知音。

下午,在课室,澎湃出现了以下症状:鼻发热,喉发热,眼发热,脑发热,身发热。发烧了?病从口入?Maybe。可恶,无端端地出现疢!难受!人一旦被病魔控制,精神便一蹶不振。精神不振,学习便不佳。学习不佳,收获便不多。

混混沌沌,昏昏沉沉。带病工作,事倍功半,变本加厉。他挤出最后一点能量,把最后的黑格尔看完。正想看藏了两天的《资本论》,放学铃便蓄势待发。明天再看吧。

借来的书,总要看完。今天看不完,明天就继续。机会,不能错过。

他不得不只还一本书,只借一本书:《解开宇宙之谜的金钥匙》——他要用这把金钥匙(唯物辩证法)去解开宇宙之谜。

看!那喷薄欲出的朝阳!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

回家后,他对达明说:“我遨游于哲学海洋,越游得深,便越觉其大。”

达明难过地说:“数学考得不好。”(沃文在操场上也这么说)

澎湃:“自己考得不好并非真的不好,因为别人也不好。最优秀的学生说自己考得不好,那么,比较差的学生应该说什么?在高中,较之分数,名次最紧要。高考的名次决定分数,决定成败,决定命运。当然,得分越高,名次越前。”

晚修前,澎湃到为民药店买了“板蓝根”。他觉得“为民”真的为民!原来,雷锋尚在,华佗尚在!

晚修时,他的咽喉“着火”,有爆裂的危险——他“哑”了。每咽一次唾液,喉咙都会痛苦地呻吟一次。呜呼哀哉!他明白,事物是普遍联系的,果必有因。

第三节晚修课,明彦自寻烦恼:“不知如何复好英语?”

澎湃虽然苦不堪言,但还是安慰道:“你的英语那么好,还用复吗?”

“上次考试靠运气而已。”

“不,这是爱情的力量!……很多同学都在拍拖,而学校偏偏要赶尽杀绝!”

“是啊,在这个级里面,应该只有10%或20%没有拍拖。”

澎湃的心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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