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像孩子般单纯,这不是很棒嘛!丨读《阿勒泰的角落》

李娟《阿勒泰的角落》

这书买了好久一直没看……最近被哈萨克斯坦歌手迪玛希圈粉后就突然翻开了……李娟描述的就是新疆哈萨克族的故事啦~

本来是抱着了解“进口小哥哥”民族风情的初衷的,看了书却对作者李娟转粉。书里写的都是很小的事:一个赊了账的普通人,一只长了蓝色眼睛的兔子,在陌生男子的注目下抻面,在河边洗衣服……

全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普通的不会在我们普通人的眼里心里留下任何痕迹的事,但在李娟的笔下却全都长出了它们自己的生命力,自顾自的就在读者眼前跃动起来,新鲜的好像我们从来没做过那些小事儿一样,但又完全理解了作者描绘出的那种感觉:“对对就是这样!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说话的语气,简直像个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总能感受到大人感受不到的东西。而比孩子厉害的是,她有能力全然坦诚地表达出她所感受到的。让人觉得,生活本来就是那个样子,那些文字不是她创造出来的,而是透过她来的,她就像一个把生活原本的样子传递给我们的通道。

她写喀吾图的银行大院里种满了特别适合让人去爬的树。

”于是,这些树上便总是人满为患,抬头冲那里喊一声,所有脑袋转过来,所有眼睛看过来。一般来说,喊的人当然是银行行长。于是,这棵栖满了孩子的树在下一秒钟内,像掉果子一样,扑通扑通,转眼间就掉得一个也没了。只剩下一地的树叶。“

她写开裁缝店跟客人讨价还价僵持不下就请客人看他们家养的小金鱼。

“这样的精灵实在是这偏远荒寒地带最不可思议的梦一样的尤物——清洁的水和清洁的美艳在清洁的玻璃缸里曼妙地晃动、闪烁,透明的尾翼和双鳍像是透明的几摸色彩,缓缓晕染在水中,张开、收拢,携着音乐一般……而窗外风沙正厉,黄浪滚滚,天地间满是强硬和烦躁……”

就这种文字,甚至不能用“文笔好”来评价。“文笔”这个东西,总觉得是在某种熏陶和训练下形成的。可是李娟的文字,却像是从阿勒泰的地里长出来的,活脱脱透着自然大地的灵动和香气,浑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

她当然也写不是那么美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冬天从裁缝店回喀吾图乡边防站仓库的旧房子睡觉,三四百米的路走得无比艰难,但从她的文字里却读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我们三个手牵着手,转过身子背着风倒退着走,零下三十度、零下三十五度、零下三十八度。耳朵疼、鼻子疼、后脑勺疼、眼珠子疼……整个身体里,只有口腔里和心窝那一团有点热气似的……终于挨到家门口,三个人的三双手凑到一起,小心合拢了,擦燃火柴,慢慢地烘烤门上那把被冻的结结实实的铁挂锁的锁孔,得烤好一会儿才能转动钥匙打开门。”

只是坦诚的表达最直接的感受,不带任何主观的感情色彩——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呀!所谓开心难过的念头都不过是我们对实际发生的事情进行有意或无意的思考后才产生的。但生活本身是中性的

李娟就把这中性的生活——那些被我们忽略掉的,最细微幽深的、最不足为外人道的,统统都坦坦白白自然而然地告诉给了我们。读她,很容易就变得喜悦平静。就是那种,微笑着趴在桌子上用星星眼看着她,忘记时间地听她细细慢慢地讲。

而她笔下的世界,天高地远、日头悠长,与成功无关,与繁华无关,澄澈得不得了。这总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好歹我也是少数民族来的,不同于大城市里的汉族小孩,我们的童年没那么现代,成长得也没那么快。不怎么懂攀比,也不太懂“努力”。开心就笑,难受就哭,日子悠长到觉得永远不会长大,特别坦然地做着自己。

就算上了大学,还有朋友特别慈祥(真的是慈祥)地望着我说,觉得我很单纯。我说你是说我傻吗?他特正经地回答说不是啊,单纯和善良、勇敢一样,是多么美好的品质啊!

一直以为他是取笑我来着。“单纯”不是早变成一个贬义词了么?!而且工作后与社会直接接触,“单纯”这个“美好品质”可真让我摔过不少跟头。可能在内心深处,我还是那个小孩。但社会是大人的,所以我也得佯装成大人。但演技实在太差,整个人就变得拧巴。自己不开心,不太了解的人也觉得我奇怪。没办法单纯,也学不会圆滑。想得到认可,又不想失去自我。然后就在拧巴中渐渐迷失了自我吧。无法再像小时候一样,坦然地做自己。

但是李娟让我看到,单纯真的可以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啊!就像孩子一样,没那么多预设偏见和刻板印象,没有因为知识和经验的积累而变得傲慢,没有因为生活的折磨而生出厚厚的老茧,也没什么“一定要成功”的野心。虽然容易受伤,但也容易快乐。因为单纯而柔软,因为单纯而敏感,所以更能体会到生活最细微的变化。如武志红所说,“可以看一千次落日而不厌倦”。

我是没那么棒啦,我还拧巴着呐。但至少,可以不用再那么在意“单纯”这件事儿带来的苦恼,而学着享受它的好。当然了,顺其自然就好。“刻意”地保持单纯也并不是件单纯快乐的事。

就像李娟在自序里对那些写信让她“一定要保持纯真和朴素”的读者的回应:“刻意地保持纯真,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纯真的事吧?而真正的朴素也用不着去‘保持’的。至于城市和现实的'污染',我不相信还有人能避开这个时代的印记。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不是穿越而来。而我,要么是强大的,不受这印记的主宰;要么是懦弱的,回避了这印记。”李娟说离开阿勒泰后,她也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坦然的承认和面对生活对自己的改变,也是一种能力和勇气吧。但在心里的某个部分,永远可以保留着那份单纯,那份纯真和朴素,那份敏感和柔软,只要有机会可以随时做回小孩。而面对现实做大人的时候,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都这么大了还能做回孩子,难道不是很棒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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