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奇思25

“孩子,从今天起我将你的心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它,别让它受伤。”

我听到妈妈温柔的话,却想不通它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心,不是一直都由她来帮我保管的吗?

只是,面对躺在蓝色单人床上的妈妈,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的鼻间和腕上,各自牵扯着一根根透明的管子,短短一句话,好像都已经用掉全身力气。

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或许是一生中最乖巧的模样。

我很开心地看到妈妈笑了,她的手艰难地,从左胸口取出一个小小的东西,红色的,好像还带着热气,“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妈妈,你藏得真好。”我傻傻地说出这句话,妈妈轻轻摇了摇头,手臂无力地倒在床沿,一旁桌上的显示器平平地拉出一条直线,“滴”一阵长鸣,我成年了。

离开了妈妈,我回到家里,时时取出那颗小小的可爱心脏发一阵呆,这个被她悉心保养了多年的小东西,经过十八年时光流逝,依旧平整得如同新生一般,倒不如我的一副身体,经历了十八年风吹,十八年日晒,十八年……

同时我有一条小狗,我叫它奇奇。奇奇是一条小小的泰迪,叫它奇奇是因为它并不像其他狗那么精力旺盛,常常像个忧郁的小王子,呆呆看着隔壁花园里小艾的猫。

那是只有着雪白毛发的猫,除了耳稍上挂有一抹黑,像西方神秘的黑曜石一般,总是迎着月散出动人的光。

这天奇奇又一次深深地凝望那个优雅的身影,凄寒的夜里带来忧郁的风,我看着奇奇棕色的卷毛在风中颤抖,竟觉得心口有些沁人的凉意。

情不自禁摸到奇奇的背上,轻轻往下抚动,我知道它喜欢这样的,有些若即若离的酥麻感觉,就跟第一次被那猫的尾巴拂过鼻头一般,身体颤抖着好像在酝酿一个惊人的喷嚏。

可惜它没有打出来,反倒转过头来,那双若黑若棕的眼睛看着我,闪动的眼里有一丝莫名的神采。

“你想去求爱?”

奇奇轻轻点了点头,小小的尾巴不自觉地被它左右摇动两下,好像又觉得不好意思,转眼间又被小心放下来。

“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带过去啊。”

小小的单身公寓里,一张单薄的床,几片小小的纸,“嗡嗡”的苍蝇满怀着期待而来,跟墙角老鼠打个并不怎么愉快的照面,又失望地往其他地方飞去。

奇奇扑了过来,带着夜间湿意的毛发摩擦我的胸膛。人说狗的鼻子很灵光,能嗅到普通人嗅不到的味道。它小力的撕扯我的衣裳,爪子划过干净的地面,发出轻轻的,令人不安的尖锐声响。

我把心掏了出来,“是这个吗?”我问道,心脏“扑通扑通”上下跳动,倒像是在替它回答这个问题。

它的嘴飞快地将心咬住,有些用力。

“痛,轻点。”我说道。

奇奇稍稍松了松嘴,小小的心居然恰到好处地钳在它嘴里,在诱人的夜下发出朦胧的红光。

奇奇小声呜咽了一声,像感谢,也像惭愧。

我笑着点了点头,一如某个我不愿想起的画面。

看着它雀跃着钻过狭小的栏杆缝隙,冲过恼人的树丛荆棘,却依旧将心保护得很好的样子,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很珍贵,不过如果一直放在我怀里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送给我最好的伙伴,说不定能够促成一桩美好单纯的关系不是更好吗。

奇奇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到树下,急急地划拉树杆,终于引起了它的注意。

一个优雅的纵身轻跃,似天上仙子调皮地落到人间,地上这个渺小的蝼蚁般存在究竟于它是什么呢?我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远远地看起这出电影。

奇奇在树下扒拉出一块空地,不顾细小的尘埃脏了它的身体,慢慢将我的心,一颗被风吹冷,凝结成晶的红色宝石放在地上,任由它映进那双蓝色深邃的眸里。

好半晌,它将视线从心上移开,“喵呜”一声。

我的奇奇,那个王子,此时竟然欢快地原地转了个圈,并且极为不雅地吐出了舌头,讨好地将心送到它的嘴边。

一秒钟不到的交错,它走了,带走了我的心,留下我的奇奇满眼的绵绵目光。

树叶沙沙作响,不知道奇奇灵敏的鼻子有没有嗅到它的体香?

我坐在椅子上任由思绪纷飞,憧憬地看向明亮开阔的夜空,这个美好的世界上,或许又会多上一桩不见经传的情缘。

突然,椅子好像断了脚一般向后倒去。神秘的夜空化作玻璃点点破碎,恍惚中,我看到一个笼子,那只美丽的猫待在里面,正伸出舌头小心地梳理它的毛发。

一颗宝石心脏在里面发出动人的蓝光。

笼下,破碎的心脏被一把扫帚简单地聚拢到一起倒进了垃圾桶。

“可不能让随便什么东西跑进了你家里哦。”它的主人如此对它打招呼。

奇奇望着关闭的窗户,痴痴地摇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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