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若离笙歌

   缘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千百年来,谁为谁吟诵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白头的歌,谁又为谁饮尽天下酒,到头却空余情。都说蝴蝶飞不过沧海,飞蛾扑火亦是执念。谁是谁的谁,谁也不是谁的谁。

  漫步在繁华的街市中,穿过喧闹的人群。在这忘川城中,每个人的悲欢都自成方圆。不过听说在城南一隅里,有家神秘小店,此店素来只悬挂招牌,店内并无商品陈列,营生也只凭讲述一件旧事,客人倒也络绎不绝。本对此一向呲之以鼻,认为不过是闲人听书茶馆罢了。今日突生起想去看看的念头,只因一个梦。一个近来每晚都会做的梦。梦中悲伤又凄婉的女子,轻轻吟唱着像是彼岸的曲,月朦胧,心似霜。

 寻寻觅觅,终于找到那家名叫“离”的小店。店的招牌看上去有段年日,些许古旧,却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所做。外潢与其他的店无异,殊在店檐处悬挂着一盏灯笼。远远望去,灯笼光虽微,但温暖,在风中轻摇曳,似在呼唤。近处却觉凄凉,因灯笼内并无蜡烛,也无任何可照明之物。只有琉璃白的灯纸,泛着清冷的光。

进到内室,两旁宫灯栉比,穿过精致的屏风。一阵清幽檀木香气袭来,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原来室内排设,一应用具俱是珍贵的檀木所制,并采用古时的座次摆设。桌前一位女子轻斟茶壶,姿态高雅。一身素白的长裙,乌发披肩。明明是现时的装扮,但那超尘的气质却让人恍然,觉是那踏着千年的尘埃而来的古时仕女。

“姑娘,是要听故事吗?”女子浅浅抬眸,眸清如水,亮如星,声音丝丝如清泉冽石。我不禁点点头。“那就请坐吧”女子指了指对面的木椅。“我这儿的茶名为”忘忧”,希望可以尝一尝,浮若众生,望,忘却悲欢。”说着递过一杯来。我颤抖地接过。在袅袅的茶烟中,她便开始了她的故事。

京都境内,天子脚下,歌舞升平,市井喧嚣。在这繁华之下,却是危机四伏。云倾原本只是云苍大陆众多国家中的小国,如今却已鼎盛成莫可挡之势。但四境战事未平,烨梧国对云倾虎视眈眈。皇城之内,太后外戚与丞相暗波涌动,各成一势,可谓是京都风云之地。

 近日,一张黄榜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因皇榜下令甄选全国适龄女子进宫参选秀女。却又在今日将皇榜揭去。听说是因皇后起妒心,将所有进宫女子先行筛选。令凡是有些姿色的女子都遣送回府,留下的尽是歪瓜裂枣。自古皇家秘事素来符合老百姓的猎艳心理。遑论这则明闻更是街头巷尾的谈资。

 储秀殿上,云倾皇帝涂夜若一袭锦白龙袍,负手而立。但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皇后墨笙歌一脸闲适地坐在紫檀木椅上饮茶。五官精致倒也清秀,只是体态丰腴,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于这美人如沙的帝王后宫中,实在无甚特别。“陛下,你叫臣妾到这里来,只是为给臣妾一个沉思的背影吗?”墨笙歌晃晃脚丫,今日于晨光中采露煮茶,脚不慎掉入池中,虽是夏末,但脚还是微酸。面前的男子冷漠决绝,笙歌本以为现在的他肯定不愿再看她一眼。不料他突然转身,吓得茶杯抖动,水溢出来顿时烫得手背一片通红。

 涂夜若俊秀的脸上满是怒容。扬手直指墨笙歌。“皇后,你可真爱朕哪,似你一样的歪瓜裂枣全给朕留下,妒妇!”

 墨笙歌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但还是佯装淡定的说:“原来陛下也是那般爱看些胭脂俗粉的,臣妾还以为你只喜欢颜妃呢,其它的女子皇上是不会在意的。”眼里漫过淡淡的落寞,只是无人识罢了。

 皇帝顿时脸色铁青,眉眼沉鹜。拿起水杯就要向墨笙歌扔去,笙歌双手盖脸,心里不禁叫苦,外界都说天子性格温良,孰不知凡是天子,生杀予夺之权在手,都是不容他人挑战威仪的。早知道就不故意惹怒他了,明知道那女子是他的痛,她的罪,两人永远无可挽回的闲隙。

 那天当她亲手将那匕首刺入那女子的头盖时,男子悲痛的眉眼深深灼伤了她的心。从此,他便恨她入骨,也罢,刻骨的恨至少好过那份淡漠。就算她没亲手杀他所爱之人,他们也注定不能共处,遑论相爱。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临到,只听得耳旁一阵劲风,随后传来茶杯的碎裂声,只见皇帝血红了一双眸,声音嘶哑,“你给我滚,你不配提颜妃,若你不是丞相的女儿,你早该给她陪葬。”

 向眼前的男子福了一福,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笙歌淡定地走出储秀殿。只是,转身的瞬间,豆大的水珠滴落,也不知是谁的泪。

 翌日,凤鹫宫中,水盆摔落的声响划破整个寂静的穹苍。“小姐,你没事吧?来人哪,快宣太医。”

 “雅儿,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是”除雅儿外的众宫人俱都屏声静气,急忙告退。谁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是个狠角色,当朝丞相之女。她的父亲权倾朝野。因战功累累,恃宠而骄。皇后更是如此,杀害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那选秀又公然起妒心。皇权尚且不畏,岂不令人惊惧。独有那陪侍进宫,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雅儿尚自忠心。

 待众人退下,雅儿扶着墨笙歌的膝。“小姐,你为何不让宣太医进来呢?沫羽公子不是说吃那个药就可以遏制病情吗?今怎会突然如此?”雅儿声音抖颤,带着哭音。

摸着雅儿的发髻,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名义上是丫鬟,但笙歌却视其为挚友、亲人。儿时,被父亲送去山庄学武,山庄规矩严苛,过了申时不可进食,加之练功强度大,年少的笙歌常躲在后山偷偷地哭。那时雅儿就常会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于自己晚饭里省出一些。虽说随侍丫鬟的饭食简陋,但笙歌却觉得那是自己吃过最美味的饭菜。这些年来,笙歌周璇朝局,加之不受宠,想必雅儿陪着自己受了很多的蜚语吧。想到这,心有不忍。也许自己再无法相伴了。

 “雅儿,雅儿,月雅儿该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我这病怎能请太医,这不就叫那人知道吗”笙歌轻轻地笑,但声音透出的苍凉和眉间那抹挥不去的郁色,还是泄出了内心的悲伤。“我把药量减了,他昨日在大殿上的言语,很是嫌弃我的容貌。我想若是不吃这药,变得纤瘦,恢复了从前的容貌,想是他就会记起我了。”

 “小姐,这些年来你为他所做的,他哪一样明白,哪一样珍惜过,你这又是何苦呢?”雅儿说着眼泪簌簌而下,只是再晶莹的白也撼动不了地上那抹鲜艳的红。

 风掠过,微凉,樱花半开琉璃暖,青叶萋萋犹遮面。樱花半醉留香久,树下,片片粉樱飘落,随风而去,轻旋起舞,满山的樱花,恰如红霞。些许宫灯点缀,映出白樱如雪。女子亲抚过肩上的落红。今日她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绾起,除此再无装饰。也是,今日,还需怎样装扮。一宫之主又如何,母仪天下却怎样。在尊贵的龙珠翠冠,又怎抵得上清平殿上的凤冠霞帔呢!远处宫乐迭起,琴声高扬。

 “雅儿,自进宫来,你便没看过我跳舞吧!明日便要出征,今日就让我为你舞一场吧,怕是今后再无机会了。”

 “小姐,你真的要领兵去前线吗?前线战事激烈,凶险无比。小姐你虽是将门之女,但是狄人来势凶狠,加之小姐的病情,往那虎狼之地,是极为不妥呀!”

 白衣女子轻轻笑了,随手托住片樱瓣,重若白雪。眼光轻眺过,似在沉湎着什么。“我当初说过,要为他守住大好河山,让他坐看盛世繁华。也许当时他觉是戏言,或从未记起过。我亦不悔,这场战,就让我替他打。意已决。”

 雅儿听罢,从腰间抽出一管素笛。那笛通身用翠玉制成,玲珑剔透。她用手轻捻笛孔,拢在嘴角。霎时笛声清越,一曲荡人心魂的笛声轻扬。女子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袭来。漫天花雨中,白衣女子如空谷幽兰,宽阔的广袖开兮遮掩,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眉间带着薄纱似的忧愁,如水清窦的眼中盈满了悲伤。

  远处,树下有一声影闪过,来去匆匆。

 那日,储秀殿上

“胡闹,你身为女子怎能领兵上战场,墨笙歌,你是不想活了吗?”男子沉了一双眸。

 这女人,总是这样固执。朝上,这几天,墨相心事重重。敌人大战在即,谁不知道墨相想让自己的孩子上战场,接替自己的位置。

  墨笙歌。

 你看到朕迟迟没有下旨让你的兄长出征,是不是耐不住了。当那小僮把纸笺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暗卫已经把消息带给我。今日早早下朝,就是等着你来为兄长请命。你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滋味该是怎样?很痛快吧。朕只知道,朕现在并不痛快。

 你踏进储秀殿的大门,一身鲜艳的红裙,裙裾委地,袖子微微一动,那袖襟处的蝴蝶便似要飞出来一般。你和你的贴身宫婢在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最近消瘦了,那清秀的脸庞,好像那个朕心心念念的女子儿时的模样。你在笑。这样明媚的笑容,会刺痛人的眼睛。

  朕厌恶你的笑。

 后来,朕听到了什么,你是来请命,但却是为自己。

 那天无意中看到你在荷塘中采集露珠,失足差点便掉入荷塘。后来便看到了你差人送来的茶。自此,朕便不明白你的心思。

 如今,你又不为你父家请命,却要自己上战场。现在兵权是都在墨相和太后外戚手中,朕要拿回现是最好的时机。你确是朕最好的人选,这样墨相不起疑心,太后要反击的也只会是你墨家。

 三方的游戏,怎么才算得最稳健?那便是两败俱伤,第三者不费兵卒,收渔人利。

 但,那战场实在不是你应当去的。你知道吗?

 你不该如此做,你该继续做着令朕痛恨的事,这样,将来朕扳倒墨家的时候才能将你一并除掉,毫不怜惜。

   涂夜若重重拧了眉心。

“  是,请陛下同意臣妾所请,现在也只有臣妾可以去了。”笙歌跪在地上,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那背影的坚毅还是深深的灼伤涂夜若的眼睛。

 “好,朕就让你去。”皇帝愤怒地站起,抓着桌背的手却颤抖,直至泛白。眼里的沉痛之色一闪而过,仿佛不过是人的幻觉。

  数月之后,北方大捷。边境恢复安宁。但是带兵出征的皇后却生死未卜。

 夜深,凤鹫宫,皇帝站在宫外,沉默地望着窗棂,里面灯光微弱,一片死寂。

 “陛下,夜深了,起驾回宫吧,这样有伤龙体呀”在一旁侍奉的奴才小心翼翼的说。自从前方的消息传来,皇上每天晚上都要在皇后宫外站到天明。今夜,眼看着要降大雨,又恰徐熹总管不在,只好硬着头皮上。这是要随时把脑袋提到手上来侍奉呀,看了看周围的同伴,无一不是这种想法。

 “滚开”涂夜若一把挥来身边的太监。

 “皇上息怒”身后众侍从顿时跪倒一片。

 这时,从宫内走出一位宫女。涂夜若认得,是那人的贴身婢女。

“奴才参见皇上,”雅儿向皇帝行礼。“奴才有一事要向陛下表明,求陛下听奴才的所言”雅儿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

 这个样子像极了那个女子,张扬,跋扈、生气是总是涂夜若、涂夜若的称呼朕,就像儿时的那个人。完全不顾朕是九五之尊。是,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她从来便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她甚至敢杀颜妃,那个朕儿时的救命恩人;那个儿时朕便许她天下,给她凤位;那个朕心心念念的人。甚至她还有一个背叛国家不堪的父亲。一想到这,心里的恨就燎成原。

  但是,竟然还会在乎她。是,在乎。

 不然不会在看到她手上的红晕时便不舍得将茶杯扔向她,即使她提到了颜妃;也不会在大婚那日,看到她托病没来参加时,忙着去找她,偷偷看她在樱树下起舞;更不会在她请求去征战时,手颤抖着直至泛白。

 什么时候他对她也有了这份在乎?也许是那年梅树下,皑皑白雪中一片梅花飘落眉间,她温柔对他一笑时;也许是夏季,她偷偷在池中浴足,被自己抓到羞红了脸时;也许在更早,她披着霞帔,红帕被风吹落,她对她的丫鬟笑靥如花时。

 “哈哈哈……”雅儿突然大笑起来,拉回了涂夜若飘远的思绪。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陛下你,在笑我们家小姐,怎么那么傻。”雅儿直视皇帝,不怕死地说道。

 “放肆”涂夜若一脚踹向雅儿,将她踹离几尺远。“给朕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就等着赐死吧。”

 “陛下,难道你不可笑吗?那个玉佩其实是我们家小姐的,颜妃不过是个冒牌货,是太后安插在你身边要杀害你的。陛下,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你身边,可是陛下却不断的伤害。假的那个却给予万千宠爱。”

“什么?你说什么?”涂夜若不可置信地问,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我们小姐一直不让我说的,那年她为救陛下,受了极重的伤,需要靠药物才能存活。只是那药会使人形体变化,容貌有些改变。那日小姐却停了药,想让陛下记起她来。陛下果然是没有记起吧!这些年来,小姐为你平衡墨相和太后的关系,所做的一切陛下看到了吗?”雅儿说着,一摸脸颊,原来早已是一颊泪。

 “她快死了,那天她说要去征战,为你守住大好河山,让你坐看锦绣繁华。可是她就快死了。哈哈哈……”雅儿笑出了泪。

 婢女的句句话,就像利剑插入胸口。原来她就是她。小七,对,墨永华九个儿女。墨笙歌在墨家排行第七。怎么早没想到。可是她的丫鬟说了什么,她快死了是吗?她快死了。内力在体内冲撞,地上满了斑驳的血迹。

   他不能让她离开她,她是他的!

 开始,是一道在淡淡陈说,便像他在朝堂上笑看朝臣百态时的轻淡,很快,又像很多人同时挤进他的脑里,无数道声音在叫嚣。

 我轻抿了口名叫浮生的茶,顿时浓郁的苦涩味盈满整个腔道,便像那爱情。

 “后来呢?那个皇后真的死了吗?国王没去找她吗?”我急切的问。

“找了,她回来了,只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女子哀伤的语气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故事还未完,让我再细细讲来。”于是,女子缓缓的继续了这个故事。

 两军对峙,飒旗飞扬。风吹过空谷发出的声 响,仿佛穿云透雨而来。墨笙歌身着银色铠甲,英姿飒爽。她站在北翊王沫羽身边。沫羽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冷冷直望对面统帅。两军交战,诸是两国君王领帅,怕是千古的奇事吧。

 对面的那人,还是那般清冷高傲,狂妄不可一世,也还是那般冷漠无情。看来似乎憔悴了许多。那人似乎才发现她,眼中发出摄人的光亮。但看到她旁边的沫羽时,重瞳瞬间黯淡,随之清俊的脸庞变得铁灰。像是受其感染,身下的马匹也嘶鸣起来。见他这般情景,墨笙歌轻轻的笑着,也只有这样,才感觉那刻骨的恨和爱才可以稍减一点。

“小笙,怎么了?”旁边的沫羽抱住了笙歌,关切的问道。

 笙歌,你昨夜听到主帅是他时,便开始有异样。

 你笑着对我说,要来战场看下敌军实力,毕竟当初也是铁血沙场的大将军。你的神态活像个献宝的小孩。那时你笑靥如花。可我还是看到你眼里蕴藏着的悲伤。

 你说你已放下那人,从此只有血海的家恨。可你真的能放下,不再爱他吗?

 那年你帅兵出战,后来生死未卜。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在茫茫黄沙中找到的你,如同枯败的花。幸好,多年前就开始派人四处寻找冰魄草。幸好,我只怕失去你。

 病愈后的你,日日吵着要回帝都,只怕那人会担心。其实,你知道的,那人又怎么还会担心。

 果然,我又捡到重伤昏迷的你。匕首插到胸口,离心脏只有一寸远。那一刻,我多么庆幸,是,庆幸。你终于属于我了。

 笙歌,你说需要时间去疗那心里的伤。我愿意等。

 从那年,山庄门口送别你的父亲。小小的你泪盈在眼眶,却始终不愿落下来。你跟着掌门像模像样的拜见各位师兄,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你眼里灵动明媚的光,就那样毫无预兆的闯进我的心里。

 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放逐于此学艺。山庄的同门师兄弟,或是忌惮我的身份,或是轻蔑。只有你,天天跟我的身后吵闹。那些年,你便是我阴暗心里的一束光。

 那年你师成回府,我便尾随你下山。我苦学医术,只怕你受伤。你说你想繁华尽处,寄情山水,寻一处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后来,你还是为那人进了宫。我便代你做未完的梦。

 如今,你身负家仇。我又重回朝堂,玩弄人心,搅动风云。夺取储君之位,不过就是为了今日,让你报你的恨。

 笙歌摇摇头,后想想还是转身轻轻回抱住了他。

 明夜高悬,秋夜静谧。此时笙歌正在做着一个梦,说是梦,不过是往事的回顾罢了。

 古旧的庭院中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不,不能告诉你,你叫我小七好了。你这人真没意思,我救了你也不道声谢,不管,名字总要说。”女子正值豆蔻年华。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

“涂夜若,字由之。”男孩也是十五六岁,一身玄色衣袍,头发因被水浸湿,散落一地,但还是掩盖不住那份英气和俊美。此时正冷冷的朝着女孩说道。

“这么冷漠,真像个长者。”女孩撅起樱唇不满的说道,忽又想到什么,笑的明媚,“那我就叫你由之好吗?由之,由之!”

 男孩本打算大呼放肆,自古男子名讳不容女子随便呼唤,更勿论自己这等身份,但看到女子的笑时,还是任她了。只是脸上的那抹红晕,不知是为何。

 忽而场景变成女子一袭红裙,跪倒在男子面前。“由之,墨相叛乱,相府女眷无辜,她们甚至不知道她们的男人在外面做什么事,我的小弟今年还只有六岁,你不也抱过他么?”

 男子甚至没有回答她,只看了她一眼。

“我用我的命来换,好不好?放过我娘亲、小弟和雅儿,行不行?”

“小七,你的命从来就不是你的,既然这样,这个交易又怎能成立?”男子说完,男人玉白的手紧握软剑,刺向女子的胸口,竟没有丝毫颤抖。

 笙歌惊得坐起,突被搂进一宽阔温暖的怀抱中。男子细细擦拭着她额上的汗。

 “羽哥哥”

沫羽轻轻地拍着笙歌的背,像儿时常做的。“别怕,小笙。”良久怀中没有声响,本以为是睡着了,忽惊觉胸口一片濡湿。

  在山的那头营地里,同样也有一个人难以入眠。

 涂夜若一身琉色素衣,上面却绣满了紫色的桔梗花纹、显得高贵而优雅。此时他阖上眼睛。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得那般平静,在和梓桓议事时的那般自若。

 今天,他看到了她,一身战服,那般摄人心魂。三年了,每日只能睁眼到天明,对她的想念早已是一份毒,深入骨髓。可是却看到他依偎在别的男子身旁,对那人巧笑嫣然。

 亲眼看到她眼里的恨,是那样的明显张扬,对他的恨。

 是。小七,你应该恨我,当初亲手将匕首刺入你的胸膛。可是,你明白吗?太后想要你死,墨相一倒,太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

若我不亲自动手,怎能把握分寸。在这之前,已暗中派人通知楚沫羽来接你。在将重伤的你放在古庙后。

 只有在你远离宫城,远离危险后,我才能防手一搏。哪怕你恨我,也再不敢留你再身边,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

 能那样伤你,只有假装自己不痛。你只看到我握剑的右手,并没有看到我垂在身侧的左手在微微颤抖。

 我不能在太后面前泄露对你的感情,哪怕一点。

 涂夜若站在悬崖顶上,望着这皎洁的月光。心情复杂但盖不住内心的狂喜。昨日收到一封密函,原以为是紫卫传来的涂梓禹的消息。没想到是她。其实明知道她恨他入骨,又怎会写这样一封信件,无非是引他前往。那又何妨,早已在出宫前,就立下密旨将国祚相授给四弟不是吗。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儿时她就说爱听他弹琴。自那日她未赴约,从此他便再没抚过琴。也许今夜是最后一次了吧。

 若那时他去寻她,是不是就会早知道他是墨永华的女儿。爱或不爱,也早见分晓。这几年来,她不再在他身边。他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年他揭起她盖头时,她娇羞如水莲的模样。

 这些年,她受过太多的苦难。如果,从刚进宫门,当初她还是那个不识人间忧愁的相门小姐时,他便不去思疑,那她或许会一直都好好的,会快快乐乐。

 可是,不经这许多,他又未必知道,她爱他如斯。

  得失之间,早已说不清楚。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男子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投映在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当墨笙歌来到山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他还会再抚琴。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她的心绪,会动摇她报仇的心吗?不是说好了不再爱他了吗?

 墨笙歌,你争气点好吗?你身上背负了母亲、雅儿和小弟的血。笙歌握紧了放在衣袖中的匕首。不过,那满眶的银珠,又是为谁流。

笙歌随着琴声启唇而歌。

剥落墙壁上 飞天舞  敲碎斜阳

璎珞响 衣袂扬 两袖香

黄沙迷乱了 铭刻千世的绝望

楼兰荒城记忆枯黄 剑斩荆棘焚火的路上

瀚海驼铃卷走希望 指向夜的彼方

谁在远方胡笳 琵琶声声响

一弦伤 一弦恨 惆怅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 风啸狂 彷徨

寂寥弥漫 紫陌红尘 空旷

血雾夕暮刺破哀伤 荼靡怒放如残红荡漾

瑰丽绘彩终将褪色 幻化一袭月光

试练场,谁吟唱过往

剥落墙壁上 飞天舞 敲碎斜阳

落花扬 对影双 飞翔

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

浮生怆 匆忙

断雁叫离别云霞长 渲染废墟中生死痴狂

亘古传说无言落幕 万壑银雪飘荡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 风啸狂 彷徨 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泪凝伤 泪凝霜 缘葬

当最后一句词唱完,笙歌已来到男子的身前。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男子语气虽淡,但重瞳中有沉湎的暖意。听到这句话,笙歌鼻子还是不争气的酸了。那若是我的愿望是要你死呢?

涂夜若走到了笙歌面前,攫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那扳指咯得她生痛。

他沉声问:“小七,你还喜欢我吗?”

她看着他深邃璀璨如晨星的眼。怔了好久。

为什么,她会说不出绝情的话?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字斟句酌的话……

最终,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好,我明白了,那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就一下就好。”男子脸色青灰却又小心翼翼。

 笙歌怔在原地。许是因男子的语气,带着恳求,似乎怕她恼了,他是那般的骄傲霸道的一个人。许是多年的分离,那怀抱还是那般温暖吗?只是,真的可以回去吗?那夹杂着恨的爱,还能如初吗?

 最终,她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然后,她又笑了,带点邪恶的气息,睁开眼,对上他的眸,混着淡淡的樱花香,轻声说道,声音悠远空旷。

“由之,我喜欢你呀,一直是,但心微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重。你明白吗?”说着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刺向了他!没有一点点的迟疑,就连预想中的颤抖都没有,就这样轻易的将匕首刺进了内力深厚的他的胸膛。

 涂夜若原本伏在笙歌肩上的头慢慢的抬了起来,静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他还是微笑着,如情人休憩在怀的惬意。

“小七,你再捅我下,再说句喜欢我好不好?”

 “ 小七,你的痛我明白。今日,我就把你受过的痛苦全部还给你。要记住,下次出手的时候要刺要害,你这样刺的不够深。”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要像这样!”他猛地一使力,笙歌被他抱得更紧了,手里的匕首也顺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的深处,直至莫柄!

 “你。。。笙歌又惊又怒,他却伸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他的手沾着鲜血,鲜红便蜿蜒在她脸上,润成花珍。

' “好个郎情妾意的场面,别来无恙啊,我的好弟弟?”突如其来的话惊醒了两人。

' 明光一晃,笙歌已被挟持在出声的男子手里。

 “怎么是你,涂梓禹。”笙歌震惊了一双眸。这人不是在涂夜若扳倒太后时,一并处置了吗?怎么会在这?不由得向那人望去,只见他红了眸,直直的盯着涂梓禹。

 “不想死的话,就放开她。”

 “若是在平时,我定不敢只身一人来对你。可你今天受了重伤,一个人倒也罢。只是,好三弟,即使你武功再高,还可以在我手下救下她吗?

 “你尽管可以试一试。”

 三弟,你好,真好!外界传你温厚孝顺,其实你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母后表面待你良善,实則她恨极了你。因你的母妃,那个贱人当年宠冠后宫,盛极一时。身为皇后的母后却只能在宫中等待韶华逝去,容颜衰败。

 而我,那心里的嫉恨,早在年少是便滋生,那时殿前,父皇的眼中从来只有你。即使身为皇后之子的我,他也未曾注目过。天下谁人不知,按宗法祖制,至高尊荣之位本应是我的,多年来却要对你俯首称臣。

 你说,怎能不希望你消失。

 以为你天性懦弱,为此不只一次窃喜,与母后谋划的必能告捷。墨相造反不过是早晚,待他倒台,便将她的女儿,也赶尽。你失去了这个膀臂,地位想必可危。要她死,百种方法,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却想看你亲手杀死她。身份早已查清,在进宫前不过派人盗下玉佩,换置于母后训练的杀手身上。不料竟被墨笙歌识穿。只是她再聪明,还是高估了你,低估了我,这不过是我为你设的盛宴。只是你不知道。

 误解自己爱的人的滋味是怎样,想必极好的吧! 你果然亲手将她刺死,毫不留情。原来,除去懦弱,愚蠢至极。

 边境北国军压境,大量兵力派出的你,想必如坐针毡。

 那日大殿对峙,群臣倒戈,只有少量新秀站在你方。原来这些年你也在朝中暗暗培植了你的人。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已成定局。这些人不过与你一同赴死罢了。

 与北国达成协议,借兵三十万,待我称帝,江河半分。不是不惜父皇留下的国土,只是,这是扳倒你的唯一方法。你留下的禁林军不过三万,以卵击石。

 当我与母后以为大功告成,多年的夙愿达成,你终于可以为我们所处置。大臣的高呼另立新君的声音,是何等的悦耳动听。不是吗?你满脸的颓败实在是愉悦了我。

 当你的亲信来禀,苍龙墓的兵力全数领回。我才恍悟,原来父皇竟爱你如此,竟在临终前为你在苍龙培植了五万亲兵,苍龙阙一令,全兵待命。不过你的母妃受宠,便得父皇如此眷顾,我的才能哪点不及。

 当月落的二王子推开大殿门时,我看到母后的脸上现出震惊败势。不意为何如此,但你的话显明了答案,原来,月落借兵二十万兵助你。你竟早有准备,利用匈奴和月落之间的争竞达成你与月落的协议。

 本以为你是笼中鸟,是困顿兽。到头来,是我的一场水月镜花梦。

 母后被禁,自尽于宫中。在寒牢的我,满心的仇恨无处泄。还好,刑部一小吏与我长得极像。早在年前,许他一家富贵,将来为我所用,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不过一人血,就得换全家安宁。

 但是你还是识破,从前怎觉得你是愚蠢之人。近年来,被追兵搜捕,无可容身,处尽落寞。

 幸而让我发现墨笙歌没死,没想到,你竟爱她如此。大战一触及发,这场为美人之战,早在民间传遍。一路跟踪至此。看着她将剑刺向你,多么美好的场面不是吗?我的好弟弟,早已厌倦四处流亡如鼠的日子。今日就算不能亲手杀死你,让你看到最爱的人死在眼前,又何尝不是一种快意。

 “你派人追捕了我多日,今日我就要她给我陪葬”涂梓禹狞笑着说道。

 笙歌看着伫立不动的涂夜若,那漆黑的眼瞳中的愤怒,如火!是顾忌着我吗?他一个人跳出去或许可以。即使再恨,也不愿他真的为自己而死。

 笙歌悄悄试着握紧了手,还好,手并没被辖制住。蓄了蓄力,咬紧了牙关,她猛得推了涂梓禹一把,猝不及防下,他松开了手。

 可在这一推之下,笙歌一脚踏空,就这样仰面朝天地向深谷坠下。

 风从耳边掠过,笙歌看到那原本被重重树荫遮掩住的月光,那悬在半空之中,即使周围是深深的黑夜但仍然发出皎皎光华的明月啊!

   忽然,一个阴影遮挡住了月光!

   霎时间,一双铁臂揽住了她的腰肢。

 “你?!”墨笙歌不敢致信地看着那人。他胸口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裳。

 “锵!”的一声,下落的势头停住了。

 就着月光,笙歌才发现,一把剑插入了岩缝中,那人一手抓着剑柄,一手抱着笙歌,两人的重量都挂在了那七尺青锋之上。

 “你为什么会下来的?”墨笙歌艰涩地开了口。

  涂夜若的眼中闪过一丝薄怒,没有回答。

 “我们应该是在这深谷的半腰,这里的岩壁很奇特,一直到刚刚我才找到机会用剑止住落势。下面的岩壁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万一没有,你怕不怕?”

 “怕?”笙歌轻轻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怕,但是,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涂夜若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笙歌一眼。哑声说道:闭上眼睛,抱紧我。”

 笙歌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环紧了他的腰。只听得“叮”的一声,他抽出了剑。

 笙歌觉得心安,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要有他在身旁。

 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笙歌猛地睁开眼,才发现,他们位子已经发生改变。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

 以这个姿势落地的话,他的身体势必会首当其冲地承受巨大的冲击,成为她的肉垫。想到这,笙歌抱着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笙歌绝望地再闭上眼睛时,耳边忽然一热,有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笙歌在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处花海里。旁边躺着满身鲜血的他。血水染红了大片的地土。

 笙歌记得之前她醒来过一次,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那双比月光更和煦的眸子里,连同唇边淡淡的微笑。

 那时他们坠落在一处生长着繁密的灌木和杂草,有着纠葛的藤蔓、怪异的树木的雾气林里。现在又是怎么在这呢?

 难道……

 果然,只见一条红色的痕迹蜿蜒地一直延伸到所站的地方。他居然就硬撑着把她带到了这里,而且是在他一只手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只是因为她爱花吗?

 那时,在雾霭中,无法看清他的伤势,现在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显见的伤痕就有好几处,看来最为严重的就是额头和右手,似乎是在落地的时候砸到了石头上,鲜红的血已经凝结。右腕上,那紧紧挽着她的右腕赫然插着一支折断的树枝。

 看着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他,再看看自己身上微不足道的擦伤,想起那在昏迷前耳边温柔的誓言,他的胸口还有自己亲自刺的伤。笙歌心口一阵剧痛袭来。

 长睫似乎动了一下,笙歌屏住了呼吸,隐忍到现在的泪珠却不能自制地滚落了下来,滴落在涂夜若的脸上。

 那眸子果然慢慢睁开了,但神智似乎还不是很清晰,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有些迷惑的样子。

眉头皱了起来,涂夜若突然开口说道:“不要哭”说着用那没有受伤的手擦拭着笙歌脸上的泪。笙歌握紧了他的手。

 涂夜若虚弱的说,脸色灰败,就像那燃尽的灯。“喜欢这个地方吗?知道你喜欢花,喜欢山水。可惜始终没同你一起去看一场河山。”

 “小七,你的母亲,小弟和雅儿在烟霞郡,以后四弟会带你过去。”

 “什么,她们没有死吗。”笙歌的脸上满是震惊。

 “她们是你至亲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失去她们。你那时说,你喜欢我你不难过,你希望我也喜欢你,才难过。其实难过的是我,没早点说爱你。”笙歌泪水不断地滴在他的衣襟上,消融了那片片红。

“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你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好好地活下去。”

“不,不要。”笙歌哭着那要抓住垂下的手,可是他还是随风而下,一片冰凉。

 他曾对她说过,有一天叫她拿着玉佩来找他,她会成为他的后,唯一的。

 西凉的小城,纯净无暇,闻说哪里生长着凝霜花。那花开得极美,四季不凋,悬于高峰。有永生相伴之意。

 他曾对她说过,有一天,他将携了她去。她便俏皮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亦扬眉而笑,本便清俊谪艳,这一笑,风华无二。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淡淡道,这一生—

 她笑着问什么。

“与你相伴,不离。”

 由之,你说过不离的,还记得吗?

 风吹过,无数的落花飘扬,蝴蝶翩跹。晚霞褪落,洒下满地红霜。远处传来山谷溪涧的吟唱,深林鹿群的低徊。大漠驼铃深深,古道瘦马西扬。烟暖杏园,花正发,雪飘香,江草绿,柳丝长。

 茶杯碎了,茶也洒了,未完的故事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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