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螺行省与苍岩行省交界处。

天空渐渐地从灰色向黑色转变。如果只用肉眼从空中往下看，基本看不清什么景色，只能看到大块的褐色、灰色或者小块的灰色，偶尔能看到几小团或者一大片光团。这些光团的大小和亮度都不同，有的较为明亮，有的稍显昏暗。那是来自于城镇或者村落中的一部分房子的灯光。

五名灵使仍然排成一条直线，却不是飞向苍灵城所在的东南方，而是向东北方飞去。包裹住他们身体的能量防护膜变成双层，外层是深灰色和紫色的混合色，内层是金色和碧绿色的混合色。这种双层防护膜的功效不只是隐形，还可以抵消黑夜对视觉的影响，且很难被同阶或级别更低的生命体发现。

“冷兄，”叶恒远说，“你确定吗？白将军真的让我们先去苍青城？”

冷寒仍然飞在队伍末尾。他的呼吸速度比平时稍微加快一点，脸上也露出一丝疲倦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有些疲惫。和拥有飞行方面优势的叶恒远不同，他还难以适应高速长距离飞行。

“嗯。”

李文信注意到冷寒的神态变化，张开掌心，向冷寒发射出一颗白色光球。白色光球立刻化为一张防护膜，笼罩住冷寒的身体，为他抵消一部分压力，并消除掉一部分疲惫感。

“师父说，让我们先去苍青城北郊的联合指挥部。处理完灵兽暴动之后，她会在那儿等我们。”

冷寒略微皱起眉头，但却没有表露出什么。他能够感受到，李文信释放出的空间力量对他有一定的束缚作用。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我们暂时先不回学院吗？”叶恒远有些犹豫，“学院那边……”

“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李文信开口，“如果上面还要给我们安排什么别的任务，肯定会先给侯院长打招呼。你们不必着急。”

“哦。”叶恒远立刻点头。

“嘎！嘎！嘎！”

沙哑的鸣叫声从五名灵使的斜上方响起。这叫声像是某种鸦雀类灵兽的叫声，而且还是一群修为不低的鸦雀类灵兽。

薛梦怡小嘴一撅，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她从小就很不喜欢乌鸦之类的动物。

叶恒远忍不住抬起头，往斜上方看去。他看到许多颗忽明忽暗的淡黄色光点。那是雅雀尾羽末端所发出的淡黄色光芒。由于这些光点在闪烁，他才能够看清成群飞行的深紫色雅雀的身形轮廓。一群雅雀在空中排成箭矢状阵型，如同迁徙的大雁一般。

苍岩行省与西凉行省交界处。射鸦岭。

“嘎！嘎！嘎！”

“嘎！嘎！嘎！”

一阵又一阵的沙哑鸣叫声从山岭上的大片树林中响起，响彻夜空。这叫声一直传到山岭的边缘位置，响彻穿插于山岭中间的弧形山道。

天色已晚。整座山岭上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只有各种鸦雀类灵兽的鸣叫声。

这座西南——东北走向的山岭之所以得名射鸦岭，正是因为它是多种不同的鸦雀类灵兽的聚居地。在地理位置上，无论是从军事角度，还是从交通运输角度来看，它都是一片十分关键、十分重要的地区。因为，它不只是苍灵国和坚岩国的分界线的一部分，也是通往苍岩行省和西凉行省交界口的入口之一。

由于是冬天，大多数鸦雀类灵兽都处于冬眠期，只有少数修为较强的个体或种群会出来捕食。

能够从这里经过的人类，基本没有平民，大都是两国的战斗灵师部队。他们的任务，多半是互相骚扰，或者探测重要军事情报。因此，这里也时常会变成战场。在大规模战争爆发时期，两国的侦查灵师部队，甚至是精英灵师部队都时常会在这里交战，甚至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血战。

相对最宽阔的中央山道上空荡荡的。

风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反复吹动山道周围大片光秃秃的树木。无数段枯枝和被吹断的树干先后落向山道中央，落入凹陷处的积雪和浮土中。

紊乱的风声混杂着鼓点般的马蹄声，由东向西，越来越近。

几团像火光一般明亮的橙色光团率先出现在山道的东侧入口处。明亮的光团照亮后方的一条长龙。那是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全军停下！”

嘹亮而有力的命令声响起。

马蹄声瞬间停止。所有骑兵都在同一时间停下手中的动作，保持阵势分毫不乱。

发令的指挥官正是唐英杰。他仍然穿着金红色盔甲，脸上也戴着那张暗红色面具，和头盔的面盔一起组成对面部的双层防御。他轻轻地落到地上，着地的脚步声轻如蝉鸣。金红色的火光迅速地从他身上褪去。跟在他身后的数十名战斗灵师也纷纷降落，在他身后排列成一个双层的弧形战阵。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数百名骑乘高头大马的战士。每一名战士身上都身披重铠，并背着各自的武器或者防具。

“将军。”

两名小个子灵师快步上前，站到唐英杰身边。他们没有穿重装甲，只穿着简易的护身甲，一人拿着一个火红色的罗盘。两个罗盘都是双层的。外层是火红色的外壳，以及盘中央的一枚金针；内层则是透明的，中央有一枚银针，银针周围刻着数十道刻度。刻度上方是竖线，下方是从左到右依次增大的数字。

“敌军灵力波动的方位，应该就是这里。它们一直没有再移动。”其中一名灵师率先开口。

“你们确定？”

唐英杰的声音略微变调，听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这个结果。

“确定，”另一名灵师说，“而且，我们还发现，这里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极为不稳定。我们与它的距离一拉近，我们就无法判断它的具体规模和强度，更无法发现它当中的最强点。”

唐英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双眼直视前方的山道。夜色之下，连绵不断的山脉黑漆漆的，在阵阵冷风的吹拂下显得令人惊恐。他能够感知到，空无一人的山道中，没有任何用灵力能量布下的陷阱和结界。不只是山道中没有，就连山峰周围、山道周围的山洞和山沟里，甚至山背后面都没有。连土地下方十几米以内的地洞、地道中都完全探测不到。

可是，这一股灵力波动确实存在。这是实打实的、属于两支战斗灵师部队的灵力波动。绝不可能有假。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坚岩国虽然也有国家供奉级的八阶顶级强者，却没有一个是真实属性或虚无属性的。目前，他们不可能有人能完美无缺地模拟出两支精英灵师部队的灵力波动和气息。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够感知到多达十几股类似于灵核之间的共鸣感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坚岩国只有八名灵将，即使算上他们的亲传弟子，也不会超过十六人。而且，他们绝不可能都在这里……难道，自己的感知是错的？

看来，不要支援好像是错的啊……如果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个陷阱，那……它到底是个什么陷阱？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费那么大力气在这里布阵，只是为引诱我和我的部队上钩？还是……

“将军？”

手握罗盘的灵师没意识到唐英杰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更加凑近唐英杰的身躯。

“嗯？”

唐英杰突然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扭过脑袋，看向自己身后的部下们。

“你们给钱将军发过烟火信号没有？”

“报告将军，我们已经发过信号，”位于战阵中的一名女灵师说，“后方的回复是，尽快派部队支援。”

“呵……好的。”

唐英杰冷笑一声，再次抬起头，向山道的方向看去。以他的目力，足以在黑夜中看清方圆数百米之内，也就是中央山道第一个大转弯之前的所有景物。

“全体听我号令。以小组为单位，排成竖排一字战阵。进入山道，搜寻敌军。提高警惕，注意周身的灵力波动。千万小心敌军突袭，不要被敌人截断。”

整支部队立刻开始变换队形，以小组为单位，组成接近背靠背的球形战阵。每个小组都迅速地装备好武器，随即依次排成一字阵。

唐英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前方挥手，示意部队继续前进。他释放出微弱的火光，足以让后方视力稍差的战士们全部看清前方的道路和周边景物。

很快，山路中央多出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微弱的马蹄声。尽管所有的战士都尽可能地把脚步放轻，但还是无法做到不出一点声音。这条山路是一条回转曲折的弯路，虽然没有什么分岔，但坡度也不平，时常起起伏伏。只要不是有一定修为的战斗灵师，很难做到完全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唐英杰走在队伍最前方。两名负责探测的灵师紧跟在他身边，紧握住罗盘装置。他们分别把罗盘对准山路的左右两边，紧盯罗盘内层中不停左右摆动的银针。六名修为较高的战斗灵师围在他们身后，手中各扛着一门大口径的火铳，分别瞄准六个不同的方向。

十几分钟过后，整支部队来到一片峡谷的上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全是黑漆漆的一片。空中连月亮和星星都没有。连成一片的山峰完全变成黑漆漆的一片，只用肉眼去看，什么都看不清。山道下的峡谷像一道黑色的下弦月一般，谁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只能听到四周偶尔响起的灵兽叫声。它就像一只怪兽的血盆大口一样，似乎要吞噬掉什么。

“停！”

唐英杰举起右手，示意整支部队停下。他瞬间感知到足以对他和他的部队带来危险的事物。一股强烈的压抑感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峡谷里面有东西。而且，不只是一件东西。

“准备战斗！”

所有战斗灵师同时释放出自己的灵圈，并将自身体内的灵力最大程度地释放出来。数百道以红色和橙色为主的光芒瞬间照亮小半个峡谷。

“嗡——”

“轰隆——”

数十道混合着深蓝色和紫色的漩涡状灵力波动突然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攻向整支炽火部队。数十颗蓝色光点从几座小山峰的顶端上显现出来，如同空中的流星一般，向下方的山道落去。数十颗黄色光点从黑漆漆的峡谷中冒出来，向半空中飞升。

唐英杰瞬间腾空，张开双臂，用双手在空中用力一挥。一层长达数百米、宽达十几米、厚度超过两米的赤红色火焰屏障凭空显现出来，像一面围墙一样，护住整支炽火部队，将漩涡状灵力波动全部挡住。

无数道气浪四处飞溅。大量碎石和沙土从四周的山体表面滑落下来。

“哈哈！”

诡异的笑声从一座小山峰的顶端传来。一个深蓝色与黄色相间的虚影缓缓地从夜空中浮现出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人影，随即移动到半空中。

“真不愧是邪火灵将唐英杰。”

随后，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峡谷底部响起来。一个深黄色与紫色相间的宽阔虚影从黑暗中冒出来，如同气泡一般，向半空中上浮。这个身影也在上浮的过程中逐步实体化。

唐英杰双眉紧蹙，怒喝一声，双手在胸前画出一道十字，整个人瞬间后退十几步。火焰屏障瞬间爆裂，化为上百颗接近磨盘大小的赤红色火焰弹，一部分飞向那些渐渐变大的蓝色与黄色光团，另一部分飞向那两道发出双色光芒的人影。

数百门火器同时开火。正圆形、椭圆形、尖锥形的炮弹和灵力弹从多个方向射出，发出数十股互相交错的红色、橙色、黄色和白色光芒，向上百颗光点笼罩而去。

“呵呵！”

深蓝色与黄色相间的人影再次干笑两声，随即举起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右手。一颗蓝、黄双色相间的灵力球从他的胸前透体而出，散发出耀眼的双色光芒。

转瞬之间，所有的蓝色与黄色光团全部变成泛着淡淡的蓝光和黄光的人影，又变成看不清的重影，连续地左右摆动。绝大多数的炮弹都从他们身体之间的空隙穿过去，命中他们身后的山峰，炸出数十个巨大的坑洞，激起一连串灼热的气浪。只有极少数炮弹命中目标，将其中几个人影打得后退好几步。

深黄色与紫色相间的人影继续上浮。他是一个矮胖子，比修长的蓝黄色身影矮大半个头。他面向前方，双手往前一推。一张类似于蜘蛛网一样的深黄色灵力大网凭空出现，一分为五，随风扩大，向整支炽火部队笼罩而去。

唐英杰咬紧牙关，上半身往后一仰，四指并拢，双手合拢成锥形，做出一个扭动的动作。十道锥形的火焰箭从他的指尖飞射而出，射中五张灵力网，瞬间将它们撕得粉碎。

“哈哈！”

深蓝色身影再次发出干笑。他身上的光芒渐渐减弱，显露出本来的面容。那是一张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样干瘦的中年男人的脸，皮肤干枯，眉毛往下耷拉，嘴角往下撇。除两颗蓝眼珠以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显得有精神。

深黄色身影也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他圆鼓鼓、胖嘟嘟的脸如同一个大圆球，硕大的头颅光溜溜的。他那两颗小黑豆一般的黑色眼珠像正在玩捉迷藏的小孩一样藏在细长的窄眼眶里，似乎马上就要被胖脸上的肥肉挤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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