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在家？”文大放弃了敲门和呼叫。
“怎么会？前几天我就打电话说我们今天回来。”文二不相信。
“可是妈也没答应啊。我说我们年二十八回来，妈说你们不用回来了。”
“我妈真是的，越老越糊涂。”文四开始抱怨。
“越来越不喜欢我们回家，过年就闹。我们回来一趟容易吗？”文二也抱怨。文二可以说是北漂，飘了十几年了连栋房子也买不起，但每年一定会回家过年。当然春节抢票也就成了全家的大事。
“妈，我冷。”一个男孩戴着帽子在风中跺着脚，把满地的雪跺得咔咔响。本来男孩很喜欢雪，但一路北上边走边玩男孩已经见雪不怪了。男孩是文大家的。文大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就专心考公务员，功夫不负有心人，文大考到了海南做了海关干部。因为媳妇是海南人，嫌北方冷，文大回家的次数也不多。媳妇和婆婆又相处不好，老太也不去文大家。
“婆婆为什么不扫雪啊？”一个穿红衣的女孩问穿貂皮大衣的文三，文三才注意到人家门口的雪都打扫过了，而娘家的雪几乎堆在了门口。文三想起妈妈的双腿患了关节炎，冬天走路都很艰难。文三的眼有点红。文三在外地做生意，虽然生意不大，却得每天守着，到了年关就到处讨债。为了回娘家过年还和丈夫吵了一架，最后俩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文三想起准备好的红包，她觉得愧对老娘太多，每年就多给娘红包，叮嘱娘需要帮忙就花钱找人。
听了红衣女孩的话，几个人安静下来。只有北风在呜呜的吹。
文老太孤身一人，十年前老伴去世。老伴患了不好的病，医生摇摇头就让老伴回了家。老伴被病折磨得不成样子，但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老伴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老太就偷偷的在旁边垂泪。孩子们都忙，都在外地，回家一趟不容易，服侍老伴的事就落到了老太身上。老太不怕累，但老太看着老伴和病魔斗争最终惨败内心痛得受不了。一向爱说的老太在老伴离开之后就开始沉默，甚至在儿女都回来的时候，笑容也很少。
儿女们想把老娘接回家抚养，但老娘性子强，又看不惯儿女做事不征求她意见，每每住不了几天就闹得全家不宁。老太身体不好的时候，儿女也考虑了养老院。一开始是老太挑养老院，后来是养老院挑老太。让老娘自己住着，成了儿女们不商量就达成的协议。
儿女们不是不孝顺，虽然不住在一起，但给老太买东西给钱从不吝啬。父亲走了之后，文大把家里整理一新，换了一些好用的家具、电器。女儿们给老太买的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过季了。每年过节，老太的房里房外都是儿女们买的各地特色吃食。文家四个孩子开车满载而来，成了村子里的风景，村里人曾经满眼的羡慕。
但文老太确实不买账。这几年春节，老太不但嘱咐孩子们不要回来，甚至回来了都不给好脸色看。
“去年我们在外面吃团圆饭我妈就不对劲，今年我打电话她也常常不接。”文四轻轻的说，“她也不想想，就是因为开饭店，我每年春节都得做饭，虽然我妈已经把食材准备好了，可是十几口人的饭张罗出来容易吗？吃完还得一通洗涮。在面外吃饭，大家正好有时间说说话，虽然平时也打电话，但见面说话到底不一样嘛。”
“可是婆婆说，你们要来就一起来，要走就一起走，她闪得慌。”文四的孩子上了初中，眼镜后的眼睛很是锐利。
“对，奶奶说，你们都说你们自己的话，她听不懂插不上。”帽子男孩插了一句。
“小孩子不要多说话，”海南媳妇拉了拉孩子，“每年回来都碰冷屁股，图什么？”
“嗯哼。”文大看了媳妇一眼，“现在想办法让妈开门。乡邻都过来了，有些事好说不好听。”
“文大啊，回来啦？都回来啦？回来好啊。这怎么地？大姨不在家？”村支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自从私下帮助村里引进了一位开发商，文大就成了村支书的恩人。文大不知道怎么回答村支书的话。
“我妈估计闹情绪呢。电话也不接。”文四总是口快。
“啊，这个啊。我打个电话试试？”支书边说边拿出手机。第一遍打过去，没人接。支书又打一遍，通了：“姨啊，在家啊，这怎么地？孩子们都回来了，你开开门。不行啊，……，给进屋再说呗，大冷天的……”说完话，支书为难的看了看文大。
“我们都回去，看她就能不想我们了。真是越老越糊涂。”文四赌气的说。文二碰了碰文四的手，文四不说话了。文二一年回来一次，心里惦记妈，也惦记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无论在外面多么的不易，只要回娘家，她就觉得心里踏实了。
一堆人站在门外，只有呜呜的风声。
“要不，让娃们来试试？”一位邻居有些犹豫的说。
“娃们？”村支书一脸嫌弃,“你可真会出主意。大家都说老太怕孩子烦，孙子辈一个都不带。你还提孩子。”
“那是以前！”邻居增加了自信，“现在老太可喜欢小孩了，经常准备一些糖果零食给娃娃们吃，娃娃们喜欢她，放学后经常进老太院子里玩。”
“有这事？”支书有些惊奇，“要不，就试试？”后面这话是对文大说的。
老太的儿女们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邻居领来个三个孩子。孩子们穿得不太体面，怯怯的，在邻居的示意下，轻轻的拍了拍老太的门。村支书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声喊！没吃饭哪！平时老太给你们多少好吃的？使劲喊！”
“老太——老太——”孩子们似乎大胆起来，使劲的拍门。
院子里似乎有了动静。门外的人屏息以待。
“吱——”门开了。老太一脸寒气：“不要用小孩子来搅我。你们都回去吧。如果觉得我养了你们你们每年来一趟算是报恩，用不着，父母养孩子天经地义。如果来是为了给邻居好看你们有面子，现在都看着了。你们回吧。”说完就要关门，“娃们，以后多来玩，老太有好吃的还给零花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