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河南,回望华夏遥远的过往


9月4日至13日,与同学再度河南游。几年前游河南,游的是巍巍南太行。而这一次行程中所列,虽然也有小浪底、三门峡这两个黄河大坝,有少林寺、太行峡谷这两处风景,但更多的是博物馆、遗址、古迹一类的景点。出发前,多少有些担心,这样旅游会不会无趣?现在,游回来了,确确实实的感觉是,这样的旅游也很有意思。因为,它能让你回望华夏极其遥远的过往,倾听中国极其久远的故事。

俗话说“一部河南史,半部中国史”。河南,古称中原、豫州、中州,是中华民族与中华文明的主要发祥地之一。河南又是中国古都数量最多最密集的省区,历史上先后有20多个朝代建都或迁都于河南的洛阳、开封、安阳、郑州、商丘等地。同时,河南还是许多华夏文明成果的源头所在,譬如,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有三项,指南针、造纸、火药发明于河南;譬如,我们所熟知的历史名人中,有许多,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商鞅、张良、张衡、杜甫、吴道子、岳飞等出自河南。怎么看,河南都是一片了不起的土地。

此次河南游的行程是这样的——day1:到洛阳,参观洛阳博物馆; day2:从洛阳出发做少林寺、三皇寨一日游; day3:在洛阳游览白马寺、汉魏东北内城墙遗址、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丽景门及洛阳老街;day4:在洛阳游览龙门石窟、关林庙,明堂、天堂遗址; day5:前往三门峡市,沿途游览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仰韶文化博物馆、三门峡大坝水利枢纽、陕州地坑院;day6:赴安阳,参观中国文字博物馆、殷墟博物苑; day7:赴林州市,游览太行大峡谷; day8:游览红旗渠后返回郑州;day9:赴开封,游览清明上河园、铁塔公园、龙亭公园、包公祠、大相国寺、宝珠寺、刘少奇逝世处、刘青霞故居等。

考虑到此次河南行重在寻访历史,此篇行文就不按旅游的时间顺序了,就按照所游览景点涉及的年代排序来组织文字吧。

一、 在仰韶,追溯华夏文明之源头

  “仰韶”一词,早已如雷贯耳。此次特地去参观仰韶文化博物馆,才意识到“仰韶”本还是河南省三门峡市渑池县的一个普通的村庄。那里真的是“村”。当看到有一座时尚大气的博物馆矗立于一片典型的乡村景象之中,感觉违和而突兀。仰韶文化博物馆占地43亩,建筑面积4700平方米。2011年11月7日正式开馆。

与如此时尚大气的博物馆违和的还有它出人意外的冷清。诺大个博物馆除了大门有一位保安,四处看不到工作人员,更没有其他参观者。卫生间没有水,水龙头等己是锈迹斑斑。好不容易从一间办公室出来一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告诉我们只管自己参观就好,就又踱回去端坐了。门可罗雀,门庭冷落,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辉煌的仰韶文化,是不应该如此受冷落的。

仰韶文化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其持续时间大约在公元前5000年至前3000年。仰韶文化其实并不只在仰韶,它至今已发现的上千处遗址分布在以河南及陕西关中地区为中心的区域。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它的第一个发掘地是仰韶村。

应该怎么评估仰韶文化对于华夏文明的意义呢?从先秦文献记载的传说与夏、商、周三个朝代的立都范围看,汉族的远古先民大体以黄河中下游为活动地区。而作为中国最早发掘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仰韶文化与最早发现于山东龙山的龙山文化,被认为是汉族的远古先民创造的两处新石器时代的重要文化遗存。

在20世纪初,西方学者认为中国没有石器时代,是仰韶文化使这一论调不攻自破。也就是说,中华民族的文明史是从仰韶文化遗址中找到了源头。因此,仰韶文化又被称为“中华文明的第一道曙光”。考古学家甚至认为“华夏”一词中“华”的概念就出自仰韶文化。

 仰韶文化又被称为“彩陶文化”,因为仰韶文化有关遗址的出土文物以彩陶居多。仰韶文化博物馆的展品中彩陶也占了很大比例。从展出的复原件及图片看,那些彩陶器皿已经相当成熟与完备。其中部分若放到今天,不论是使用,还是当作艺术品观赏,那也并不逊色。让人不得不为几千年前的先人便拥有如此的智慧才干而赞叹。

仰韶文化博物馆门前立有四尊铜像,这是为纪念仰韶村遗址第一次发掘工作的四位主持者而立。在遥远的1921年,瑞典学者安特生、中国地质学家袁复礼、考古学家夏鼐和安志敏率领着他们的助手在困难的条件下开始发掘仰韶遗址。

 其中,“安特生”是中国近代考古学史应该铭记的一个名字。他1914年受聘担任北洋政府农商部矿务顾问,帮助中国建立了第一个正规的大铁矿龙烟铁矿(首钢和河北钢铁的前身)。同时,对考古学的兴趣,让他从一些包在红色粘土中的碎骨片,追溯出周口店猿人,拉开了周口店遗址发现、发掘的序幕。再后来,他又成为了“仰韶文化之父”。 1926年,安特生返回瑞典。他出版了介绍中国的书籍,建立了东方博物馆,又按约定部分退还了从中国搜集到的文物。可惜这些珍贵文物据说后来都丢失了,成为中国考古史上的一大悬案。

至于中国地质学家袁复礼、考古学家夏鼐和安志敏,他们也都是中国考古事业的先驱者。

此前,中国的传统史学家只注重于从书籍中探寻历史,而安特生及袁复礼、夏鼐、安志敏等先驱,让人们意识到考古是了解历史的重要手段和必由之路。他们对仰韶文化的发掘,被认为是中国史前考古学及近代考古学的开始。

 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的中国有多少人知道他们?


说到仰韶文化博物馆的寂寂无名,还有一趣事可以佐证。拉我们出游的出租车司机小王,一般到了景点都是呆在车上等着的。偏偏到了仰韶,刚停好车就急匆匆地往博物馆走。我跟在他身后好生纳闷,这小王咋就对仰韵文化如此感兴趣?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又己经从展厅出来。午餐时,这小伙子忽然悠悠地说:“我们这里有一款酒,叫“仰韶”,很好喝。一听说要去仰韶博物馆,我就以为是去看仰韶酒去了。心想着,这地方卖的酒肯定便宜。谁知一进去,才发现搞岔了。我在微信群里说了这事,哥们儿都笑我没文化”。小伙子说这些时憨憨地,也不笑,却把我们一个个都逗得乐不可支。有人追问小王,真不知道仰韶文化是啥?真不知道,就知道有个仰韶酒。

 仰韶文化博物馆真不应该如此冷清,河南人,乃至中国人都不应该不知“仰韶文化”为何物。

二、在安阳,倾听“一片甲骨惊天下”的传奇

在河南安阳,我们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中国文字博物馆,一个是殷墟博物苑。这两个地方,最有分量的东西,都是甲骨文。

 中国文字博物馆,中国首座以文字为主题的博物馆,据说还是世界仅有的两座文字博物馆之一。展馆内容系统地介绍中国文字的演变发展,其重头是中国文字的始祖甲骨文。而一个国家级展馆之所以建在了安阳,而不是北京,也是因为,安阳是甲骨文的故乡。



 殷墟,商代后期都城遗址,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安阳市小屯村一带。 

“殷墟”这个词的第一释义是“商代后期都城遗址”。商王朝的存在年代是约公元前1600年至约公元前1046年,前后共有500多年历史。在中国历史上,商朝是第2个朝代,又是第一个有直接的同时期的文字记载的王朝。这个朝代先后有31位商王,其都城曾经数度迁徙。盘庚继位以后,把都城从奄(今山东曲阜)迁到殷(今河南安阳市小屯村),使衰落的商朝出现了复兴的局面。这就是发生于3300多年前的“盘庚迁殷”。从盘庚到帝辛,商朝在殷建都达273年。“殷墟”一词的另一释义是“殷纣身死,国都为墟”。商朝的末代帝王“帝辛”,也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暴君“纣”,于公元前1046年,在这里为周武王所灭。随着商王朝的灭亡,这片土地逐渐荒芜,变成了一片废墟。

说到殷墟,人们首先想到的应该也是甲骨文。

1899年,一个叫做王懿荣的国子监祭酒,因身染疾病服药。药方中有一味叫“龙骨”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上面刻着有类似文字的东西。王懿荣同时也是一位金石学家,他研究之后,认定刻在“龙骨”上的是一种远古的文字。他于是着手收购甲骨,并追根溯源,发现这东西出自河南安阳。王懿荣与“龙骨”的偶遇,开启了“一片甲骨惊天下”的传奇。

而此前,这些“龙骨”被当地人用于治病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挖掘“龙骨”出售已成为一项谋生手段。谁也说不清,在上千年岁月中,到底有多少珍贵的甲骨被磨成粉,当做中药吃进肚子。后来的研究者都痛心疾首地说这是“人吞商史”。其实,在中国,曾被当做“龙骨”用于治病的还不只是甲骨,还有周口店的猿人遗骨,当然可能还有其它有重要考古价值的宝贝。这些事,现在说来,让人痛惜不已;可在当时,又无可奈何。

关于王懿荣,还有一段悲壮的故事。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正倾心于甲骨文研究的王懿荣被慈禧太后任命为京师团练大臣,临危受命,壮烈殉国。他的好友刘鹗,对,就是那个写了《老残游记》的刘鹗继承他的事业,将王懿荣和自己所收藏的甲骨整理编选,出版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甲骨文专著《铁云藏龟》,收入甲骨1058片。

关于甲骨文的传奇与悲壮还有许多。抗战时期,为保护“国宝”甲骨文,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一众人等,历尽千辛万苦,把20000余片甲骨从北京迁往云南昆明。为了安全,一路上,他们把这些“国宝”装在了几口大楠木棺椁中。到达昆明龙头村后,又将棺椁下葬到荒凉之处,并修好“坟茔”。靠着如此特别的方式,使这些“国宝”得以度过了那段烽火岁月。

在100多年历史中,更有诸多学者殚精竭虑地苦心研究。在殷墟先后出土的有字的甲骨约15万片,上面共有不重复的单字4500个左右,据说至今能够识别的单字仅有1500个左右。即便如此,甲骨文仍然成为了中国汉字的鼻祖。另外,甲骨文中所记载的资料将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可信历史大大提前到了商朝。


同时,人们对甲骨文的追溯,让一个已在地下沉睡了数千年的都城重见天日。

1928年10月,一支考古队来到了安阳,开始正式的考古发掘。到1937年,共进行了15次发掘。不知道那些考古学家们当时的预期是什么?但可以想象,在安阳发现中国商朝的都城遗址,这肯定是一个惊喜。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殷墟的发掘工作持续进行,不断有重大发现。殷墟成为中国连续发掘时间最长、清理遗迹最多、出土文物最丰富的古遗址。直到现在,殷墟遗址的发掘还在进行中。在殷墟博物馆,目前就还搭有发掘工棚。

1928年首批发掘者的合影


由殷墟王陵遗址、殷墟宫殿宗庙遗址、洹北商城遗址等构成的殷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文献可考、并为考古学和甲骨文所证实的都城遗址。在殷墟遗址出土了大量王室陵墓、平民坟墓和祭祀坑;大量的建筑基址,包括宫殿的、宗庙的、普通居所、作坊的;此外还有道路、防御设施遗存等等。

在殷墟博物苑参观,那真的是开眼界。在许多地方的博物馆,有几百年历史的文物就已经很宝贝了。而在殷墟的绝大部分展厅里,讲解员会很自豪地告诉你,这个展厅的展品都是原件。原件,那就是来自几干年前的文物呀。

殷墟出土文物除了甲骨之外,有大量的陶器、铜器、玉器,以及石器、骨器、角器、蚌器、象牙器等等。从用途上看,有日用器皿、礼器、兵器、工具、车马器,还有装饰品艺术品等。有意思的是其中用作货币的贝壳,居然来自遥远的福建、广东。也对,用当地产的贝壳做货币,那就乱套了。同样来自远方的还有来自新疆的和田玉。只是,在那样一个年代,人们如何知道哪里有什么,又如何从千万里之外把它们运到安阳的?也很有意思的是,殷墟出土文物中与酒相关的器具甚多,酒樽、酒怀,不一而足。可见当时的人们的小日子都过得不错,有足够的余粮用于酿酒,有足够的闲心对酒当歌。


面对殷墟博物馆中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品,如同在仰韶文化博物馆时一样,我再度怀疑岁月的力量。因为许多产生于数千年前的物件放到今天,不论是使用价值、还是观赏价值,真的仍然算得上是精品。殷墟出土的大量青铜器,其精美程度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还有一截陶制的三通的排水管,与我们现在使用的排水管几乎一样。由此可以想见处于奴隶制鼎盛时期的商代的经济发展,社会繁华。


殷墟中出土 的和田玉
殷墟中出土的陶制的排水管

殷墟博物馆中的展品,相当部分出自挖掘出来的两个大墓,女将军妇好之墓和大将军亚丁之墓。

妇好墓于发掘于1976年,是殷墟唯一保存完整的商代王室墓葬。随葬品不仅数量巨大,种类丰富,而且造型新颖,工艺精湛,堪称国之瑰宝。更重要的是出土随葬品中有468件青铜器,其中有近200件刻有铭文,其中又有109件的铭文中出现有“妇好”或“好”字样。这些铭文,让“妇好”成为了少有的,甚至是仅有的生活在几千年前却有清晰的故事流传下来的的人物。人们因此知道,在久远的商代,曾经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她原是商朝属国或周边部落的母系部族首领或公主,出身高贵,见识渊博。后来,这女子嫁给了商王武丁,多次辅助商王抵御外敌,曾带领上万士兵击退印欧原始蛮人的入侵。在她的墓中,出土了4件青铜钺。其中最大的一件重达9公斤。当然这些大铜钺并非实战兵器,而是统帅权威的象征物。同时,她的殉葬品中又有许多精美的骨刻刀、铜镜、骨笄、玛瑙珠等饰品,有大石蝉、小石壶、石垒、石罐等供玩赏的“弄器”。可见这位神勇的女将军,又是一位有情调会生活的小女子。

妇好是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她参与了武丁盛世的打造,于30多岁时去世。从墓中出现的祭礼痕迹,可以看出她去世后,周王武丁还经常祭拜。她的儿子为了纪念母亲所铸的“司母戊大方鼎” 重达 875公斤,是目前世界上所发现的最大最重的古青铜器。此鼎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国家规定不得出国展览。

复愿的妇好墓墓葬原貌
 妇好墓中的随葬饰品


司母戊大方鼎

“亚长”墓发现于2000年12月。该墓规模较大、保存相对完好,随葬品丰富。墓主人身上有伤痕,还少了一支右手。为保逝者的“齐全”,下葬之人就给他制作了一个金属的假手。人们根据这个,同时根据墓中的殉葬品,推断墓的主人“亚长”是一位武将。他的遗骸呈脸朝下的卧状,根据当时的葬制,由此又推断出他是牺牲于战场的武将。从墓的规模看,亚长显然是作为为国捐躯的大英雄而隆重下葬的。

“亚长”墓中出土的金属假手

 在21世纪初,中国考古学界联合选出中国20世纪百大考古发现。位于安阳的殷墟遗址位列榜首,远超当时非常热门的兵马俑和敦煌。有评价说殷墟遗址是整个东亚最为重要的考古遗址,殷墟遗址的发现对于整个的中华文明都有一个划时代的意义。因为在此之前,虽然一直说商朝是存在的,但是除了书本的记载,没有任何的证据。殷墟遗址的出现证明了商代的确存在过。殷墟,以实物印证了中华三千多年的文明。

 三、在“天子驾六”,领略东周的墓葬文化

为做河南旅游攻略,第一次知道在洛阳有一个“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

 博物馆就坐落在洛阳市闹市之中。走近博物馆,首先就被外面的六匹仰天长啸的骏马吸引住了。这个博物馆是在原地原址修建的遗址型博物馆。博物馆以两座东周时期大型车马坑为展示主体,另外设有展厅介绍东周王城概况、王陵考古的新发现,并展出部分东周时期珍贵文物。

什么叫“天子驾六”? 上网一查才知道,就是“天子”乘坐的6匹马拉的两轮马车。周代的礼乐制度对不同等级的贵族可以享受什么待遇有严格的规定。此前,对于“天子”乘坐的是“驾六”还是“驾四”一直有争议,而且这个争议大约经历了1800多年仍无定论。2002年10月,洛阳市拟建设“河洛文化广场”(后更名为“东周王城广场”),因为洛阳城的地下处处有宝贝,所以考古工作者照例先做考古勘探。这一勘探,意外地发现了 397 座东周墓葬和18 座大型车马坑。规模最大的车马坑内共清理出马车26辆、马70匹。其中一辆马车前,对称地摆放着的6匹马的骨骸。于是,“天子驾六”说得到了证实。


已挖掘的墓葬和大型车马坑,大部分都做了回填保护。然后在原地建起了博物馆,留出少数墓葬和2座大型车马坑用作展出。

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中,最具观赏性,也最令人震撼的就是车马坑展区。诺大的两个车马坑中,车辆马匹整齐摆放,气势不凡。尤其北边一座,规模更是罕见,其车马呈纵向两列的排放,宛如出行阵列的场面。被专家惊叹为“东周瑰宝,举世无双”的“天子驾六”就在其中。

之前、之后,在更大范围内发现的东周墓葬及车马坑更多。一种说法是在近30000平方米的范围内发现有东周墓葬710座,车马坑36座。

虽然过了近3000年,车马坑内车辕、车身的构件及马的骨骼仍清晰可见。我们曾经很奇怪那些车马为什么保存得那么完整,而且不需要盖上玻璃罩,做特殊保护。一问才知道,在多年的时光流转中,木头一点点腐朽,细土一点点入侵,木质的东西变成土质的了。那些骏马的遗骸应该也是由于类似的道理而已经石化了吧。

如此气派的车马坑只是某些逝者的殉葬品,这真能让人惊叹不已。以往看到的墓葬,殉葬品多为工艺品。而这里真的就是直接上车辆马匹,真够壮观的。另外,在车马坑中,除了车辆马匹,还能看到狗的遗骸,甚至有被腰斩的孩子的遗骸,由此可见当时殉葬制度的残酷,同时也让人感叹古人的墓葬文化及生死观。古人事死如事生,把身后事,也就是人生的最后归宿看得十分重要。他们大概相信人能够拥有不死的灵魂,所以希望身后的享有与生前的财富地位匹配。为此不惜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屠杀生灵。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够借助墓葬为后人留下这许多的宝贝,留下研究某一历史时期政治文化经济的最直接的第一手资料。

洛阳是东周都城。东周时期,尽管诸侯称霸,王室衰微,但东周王城作为天子之都的重要意义,还是其他列国都城所无法比拟的。考古工作者从上世纪50年代初就开始在洛阳寻找东周王城的踪迹,很快就有所发现。在以后的岁月里,又多次在此区域有重要发现,特别是在王城东部发现了大型车马坑和大型墓葬,揭开了东周王城陵区之谜。

作为13朝古都,洛阳城地下的宝贝那是层层叠叠,数不胜数。至于洛阳的古墓葬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有诗云“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北邙山被认为是洛阳的一块风水宝地。

四、在洛阳,感受来自汉魏的佛光

在古都洛阳,去了两处佛光眩目的地方。

把洛阳白马寺列入旅游行程,只是因为这地方似乎很有些名气。走进白马寺,才知道它如此了不得。洛阳白马寺,距今已有1900多年的历史,被称为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号称“祖庭”,因为它是佛教传入中国汉地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号称“释源”,因为它是佛教进入中国的第一站,是释教(佛教在中国的别称)之源。

洛阳白马寺的故事,其实很有意思。

据说,在遥远的东汉永平7年(公元64年),汉明帝刘庄夜宿南宫,梦见一个身高6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次日晨,汉明帝将此梦告诉给大臣们,博士傅毅启奏说“西方有神,称为佛,就像您梦到的那样”。汉明帝听罢大喜,随即派大臣蔡音、秦景等10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

永平8年(公元65年),蔡音、秦景等人踏上“西天取经”的万里征途。在大月氏国(今阿富汗境至中亚一带)遇到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遂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国弘法布教。

永平10年(公元67年),二位印度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着佛经、佛像同返国都洛阳。汉明帝十分高兴,给予二位高僧极高礼遇,把他们安排在当时负责外交事务的官署“鸿胪寺”暂住。并于永平11年(公元68年)敕令在洛阳兴建僧院供两位高僧使用。为纪念白马驮经,此僧院取名“白马寺”。之所以叫“寺”,是因为两位高僧到洛阳后的暂居地为“鸿胪寺”。自此之后,“寺”字便成了中国佛教建筑的一种泛称。

两位高僧在白马寺译出了现存中国第一部汉译佛典《四十二章经》,并为传扬佛教尽职尽责。他们在白马寺终其一生,他们的墓至今留在白马寺。为一种宗教、一种文化的传播背井离乡、鞠躬尽瘁。在二位高僧墓前,我以鞠躬礼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在摄摩腾和竺法兰之后,又有多位西方高僧来到白马寺译经,在公元68年以后的150多年时间里,有192部,合计395卷佛经在这里译出,白马寺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译经道场。

白马寺的另一个“第一”,诞生于曹魏甘露五年(公元260年)。那年,一场受戒仪式在白马寺举行,一个叫朱士行的僧人依《羯磨法》登上戒坛,长跪于佛祖面前,成了中国汉地第一位正式受过比丘戒的出家人。这也是一个要印刻在中国佛教史上的事件。

 白马寺是与中国佛教的许多个“第一”紧紧联在一起的。 佛教在中国扎根、传播最初的200年,整个过程都与白马寺息息相关。

 今天的白马寺经过历年的扩建、重建,已是一个规模宏大的佛教胜地,也是一个游览胜地。


龙门石窟是早些年就去过了的,此次又重游。

龙门石窟与莫高窟、云冈石窟、麦积山石窟并称中国四大石窟。它开凿于北魏孝文帝年间,之后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宋等朝代连续大规模营造达400余年之久,南北长达1公里,今存有窟龛2345个,造像10万余尊,碑刻题记2800余品。

游龙门石窟,还得知一趣事。武则天心比天高,她根据自己的容貌仪态在龙门石窟奉先寺雕刻了一尊卢舍那大佛。这件事与她在洛阳建造天堂的消息传入日本之后,日本的圣武天皇羡慕忌妒恨,当即发愿“朕亦奉造”,于是在奈良建了一个东大寺。

龙门石窟延续时间长,跨越朝代多,以大量的实物形象和文字资料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中国古代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许多领域的发展变化,对中国石窟艺术的创新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2000年,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评价为“中国石刻艺术的最高峰”, 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看着那些密密匝匝的佛窟、大大小小的佛像,再想想曾经去过的莫高窟等等,真的佩服先人一旦认真起来的那种狠劲。之前走过十来个西方国家,似乎西方人再怎么着,也就是建些教堂。不知他们有没有像中国人这样,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为了一种精神追求与寄托,前赴后继地凿洞塑像,整出如此大规模的宗教艺术展示的?

五、在明堂天堂,想像大唐之气派

在洛阳,位于隋唐洛阳城国家遗址公园内的明堂天堂遗址也是不可不去的一个地方。

明堂、天堂分别是为保护唐代武则天时期的明堂、天堂遗址而修建的保护展示建筑,均建于本世纪。地下一层是原建筑遗址,地上部分则仿照原建筑而建。也算得上外表壮观气派,内里金碧辉煌。特别是一走进明堂,那种富贵之气,真是让人瞠目。

现在的明堂通高33.52米,看着已经很气派了。可这高度还只是原作的三分之一多一点。于是,我们就在那很气派的明堂里面,想象当年的明堂得气派成什么样。



公元690年,中国历史上唯一得到普遍承认和众人皆知的女皇帝武则天登基称帝,改唐为周,定都洛阳。她在洛阳城的贯穿南北的中轴线上,先后建起了唐帝国的第一、第二高楼明堂与天堂。

明堂,亦称“万象神宫”,是武则天的一处规格最高的礼拜场所,凡祭祀、朝会、庆赏、选士等大礼典均在此举行。据《旧唐书》记载,明堂高294尺,方300尺,中有巨木十围,上下通贯。尺换算成米,这明堂基底正方90*90米,高88.88米。是唐代最伟大的建筑之一,是唐代建筑技术之巅峰巨作,据说至今也是史上体量最大的木构建筑。

明堂建成后,武则天命她的首任男宠薛怀义铸造了一尊夹贮大佛。这大佛大到什么程度呢?他的小指里面就可以容纳数10人。为了收纳这尊大像,武则天又命薛怀义在明堂北面建起了也叫做“通天浮屠”的天堂,同时作为武则天御用的烧香拜佛的场所。这天堂的高度,史书上没有确切记载。但《旧唐书》描述为“登天堂三级,可俯视明堂”。所以,天堂的高度保守估计怎么也有150米以上。


一个做了皇后、皇太后还不甘心,非要登基做皇帝的女人,其心气之高、野心之大可想而知。她称洛阳为神都,并自命为“圣神皇帝”。这样的女人,手里会诞生唐代第一、第二高建筑也就不奇怪了。

建造明堂、天堂,历时数年,几乎耗尽国库。可惜建成没几年,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失宠了,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天堂,延及明堂,于是二堂具毁。看来男人吃起醋来也是不容小觑的。之后,明堂、天堂修复。但安史之乱中,明堂、天堂再度被烧,彻底化为了焦土。


1977年,“天堂”遗址被发现;到了80年代中期,又在天堂附近发现了“明堂”遗址。 

隋朝时期,以洛阳为东都。隋末,隋炀帝迁都洛阳,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了沟通南北的大运河。

唐朝设立河南道,仍以洛阳为东都(陪都)。公元690年,武则天称帝,改唐为周,定都洛阳。

六、在开封,遥想北宋的盛世繁华

开封游,是一个人的旅游。此前,因公事或私事一人旅行是常有的事,但一人在旅游景点晃荡一天,没试过。到了行程末了,一起游河南的同伴,有的继续去我己去过了的景点,有的有事需提前返回,计划中的开封游就无人同行了。原想放弃,又不甘心,因为“开封”二字实在诱惑力太大。

到了开封,时常能见到“东京”这个词,东京大桥、东京大道、东京海洋馆、东京某某集团,甚至景点里的黄包车都号称“东京滴滴“。刚开始有点没反映过来,再一想,开封可不就是东京吗?

 北宋设开封为东京、以洛阳为西京、以商丘为南京。当时称为汴梁的开封作为北宋都城168年,先后经历了宋代9任皇帝。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开封鼎盛时期人口达到150多万,商业贸易额占全国之半,人口众多,气势雄伟,规模宏大,是当时世界第一大城市。注意,是世界第一大哟。在中国历史上,北宋的科技、文化、艺术都算是唐代以后的又一个鼎盛时期,而东京作为北宋国都,各方面自然都极一时之盛。

 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是描绘了12世纪的北宋都城东京的城市面貌和当时社会各阶层的生活状况,展现了北宋时期东京的盛世繁荣。

其实,开封的辉煌远不仅在于宋代,开封有2700多年的历史。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郑国庄公选择在这个地方修筑储粮仓城,为其取名“启封”,取“启拓封疆”的意思。后来为了避讳汉景帝的名字,改名开封。后来,先后有夏朝,战国时的魏国,五代时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北宋和金8个王朝在这里建都。开封是中国八大古都之一。


到了开封,首先去了清明上河园。这是《清明上河图》为蓝本建造的一个宋代文化实景主题公园,也是一个宋代民俗风情游乐园。走进清明上河园,举目可见各色仿宋建筑,如城门楼、虹桥、酒楼、茶肆、当铺、河道、码头、船坊、驿站等,还有民间游艺、杂耍、盘鼓表演、神课算命、博彩、斗鸡、斗狗等,还有情景再现式的各种表演。最有趣的是,穿梭其中的工作人员,包括保安、清洁工,以及店铺的老板、服务员等等皆身着宋服,让人好有穿越感

 清明上河园占地600余亩,其中水面180亩,景观建筑面积30000多平方米。在里面完全可以呆上半天,吃喝玩乐,同时以今日园子里的热闹感受大宋国都东京的盛世繁华。可我因为独自一人,到底少了许多游兴,匆匆逛了一下就出来了。

龙亭公园也是可以遥想北宋繁华的一个地方。五代时期后梁、后晋、后汉、后周皇宫曾建在这里;北宋时的皇城,包括皇宫也建在这里;金代后期,亦以此为皇宫。只可惜,这些曾经气度不凡的皇城都一层摞一层被埋在了地底下。之后,在昔日皇宫遗址之上建有龙亭公园,其中可见以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龙亭大殿为主的清朝建筑群。

龙亭大殿雄踞于高大的殿基之上,巍峨壮观。殿下高台乃明代周王府花园中的土山。大殿坐北朝南,殿前是贯通上下的用青石雕刻的蟠龙盘绕的御道,云龙石雕上至今还留有宋太祖赵匡胤当年的马蹄印。亭内供奉着皇帝万岁牌位。当年,每逢节日大典或皇帝诞辰,地方官员便来此遥拜朝贺。简言之,龙亭就是清朝地方官为讨好皇上而建。


开封,最有历史的古迹,当属建于北宋的“铁塔”。这是开封现存的古代建筑物中最年长的宝贝,素有“天下第一塔”之称。此“铁塔”并非铁塔,其实是硫璃塔。塔高55.88米,八角十三层,因遍体琉璃砖呈黑褐色,混似铁铸,所以从元代起民间称其为“铁塔”。此“铁塔”也真够”铁“,在900多年间,历经了37次地震,18次大风,15次水患,仍巍然屹立,成为开封人的骄傲。


在开封,探寻诸多北宋历史人物的踪迹,也是很有意思的。北宋这个辉煌的时代产生了多少英雄豪杰,我们耳熟能详的就有清官包公,满门忠烈的杨家将,图强变法的王安石,民族英雄岳飞等等。

杨家将,在中国可谓妇孺皆知。杨家府邸就在开封。据史书记载,杨家府邸因位于京城西北隅天波门的金水河旁,取名天波杨府。杨业为国捐躯后,杨府改为家庙。之后历经多次毁复,至抗战时期毁于日军战火。今天的“天波杨府”是1992年在原“天波杨府”的遗址之上重建的仿宋园林楼阁建筑。

开封府,北宋京都官吏行政、司法的衙署,被誉为天下首府。史料记载,北宋开封府共有183任府尹。先后有寇准、包拯、欧阳修、范仲淹、苏轼、司马光、蔡襄、宗泽等一大批杰出人物在此任职。其中最鼎鼎大名的还数包公。当然,这也许有戏剧文学作品助推的缘故。183任府尹,应该什么人都有,但由于包拯等人物的存在,开封府便自带光环,深得民心,名垂青史,成为四海文明的中国古代官衙的代表。开封府的”公生明””清慎勤”的道德正气及”廉政刚毅”的官衙文化对后世都有莫大影响。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开封府是以宋代开封府为原形重新修建的,占地60余亩,建筑面积1.36万平方米。


古老的开封城饱经黄河水患困扰,曾经数次被水淹。所以开封的大部分古迹均被深埋地下。现在开封老城里的作为景点供人参观的,大多是建于遗址之上的仿建建筑。在开封,曾经问一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哪里有古迹。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了北宋的铁塔和清代的龙亭这两处真正古的古迹。

当然,虽然在开封所能看到的多是“赝品”,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籍此遥想古都开封曾经的罕世繁盛。

行笔到此,想到刚刚过去不久的国庆节,照例有人,有媒体说一些“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庆祝祖国母亲71岁生日”一类的话。我向来无法接受这类说法。国庆节于我而言,肯定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我由衷的祝贺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日快乐,祝福我们的新中国日益强大繁荣。但是中国,我们的祖国实实在在地已经有数千年历史。每每在旅途中探访那些历经沧桑的古迹遗址,倾听那些来自远古的故事,总是愈加感慨我们的祖国源远流长,感慨我们的民族文化博大精深,感叹世事沧桑……此次河南行,行走于这片古老而年轻的大地,回望华夏遥远的过往,所得收获,应该远远超过了以上文字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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