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到家时，看到我妈正跟几个邻居聚在一起聊天。她一看到我，立刻跑过来接我的行李，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她大概是觉得那天说漏了嘴，本来心里就有点不安，现在看到我突然回来，更有些不放心了。

我朝她咧咧嘴，一只手挽住她胳膊，你是不是我亲妈啊，女儿回来看你，你还不高兴啊？

你可拉倒吧，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他回来的？

我没有回答。知女莫若母，从小我的任何事都瞒不住我妈，尤其是感情问题，她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就像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妈明明知道我们在偷偷交往，却从没有阻拦。

我的确是因为他才回来的，就是想亲眼看一下，他最后选中的这个女人，除了姓氏上比我有优势，到底哪一点会比我强。

他是我初中同学，我们是邻村的，初中时常常一起上学放学。那时虽然还不能明白爱情的深意，但也算情窦初开，为了一起上下学，经常会在两村交汇的那个桥上等候彼此。初中毕业又一起升入同一所高中，不长不短，但整个青春都是在他的陪伴下度过。

分开之后，一直难以忘掉，或许就是因为他给了我太多的回忆，朦胧的青春及所有的美好。

高考结束后的几天，他突然约我出来，给我指了指树梢上的月亮，他说，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我笑了笑，心想终于等到你开口了。这是夏目漱石的名言，意思是“我喜欢你”。

他跟我表白之后，我们经常会出来见面。商量着要报考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幻想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那时候，以为爱情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两人心有彼此，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因为只是隔着一个村，相见比较方便，而且觉得马上就是大学生，谈个恋爱也不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毕竟我们年级还小，架不住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双方父母很快就知道了。

但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年纪还小，而是因为我们的姓氏。我们那有个传统，孔、曾、颜、孟这四个姓不能通婚，因为这四个姓通用一个族谱，也叫通天族谱，意思是普天之下，全世界只有一种家谱。我跟他算是同宗同族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结婚是也很忌讳。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乎这个，再说你们跟他父母都不认识，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向爸妈抱怨道。

我看你俩八成没戏，就算我跟你老爸同意，他父母也不一定会同意的。我妈揉揉我的头发，哄了我好一会。

就是在双方父母都反对的情况下，我们还执着地搞起了地下恋，不能见面就打电话发短信。天真地以为熬过这个暑假，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了，看谁还能管着。

或许当时带着少年的稚嫩，有种初生牛犊不拍虎的乐观，也有种跟封建传统对抗到底的执着。总之那时候，我们对感情都是相当的坚定，彼此认定会是一起走到老的人。

02

等到填报志愿结束后的几天，他来找我，说他爸妈偷偷给他改了志愿，报考了一所南方的大学。我恍如惊雷，一行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感觉一切的美好宛如气泡般瞬间破灭。

他抱住我说，孔怡，对不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不论怎样，都不能阻止我爱你，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但是我发誓我会经常去看你。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平生第一次，感觉两个人相爱竟要经历这么多磨难。

时间一晃，暑假过完了。我去了我们之前约定的北京，他则去了杭州。

大学那段时间，我们互相往来各自的城市，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每次见面都格外珍惜。这个月我去他的学校，下个月他就会来看我。有时候也会一起去往其他城市，见面兼顾旅行，那些日子，过得悠哉又无虑。

姓氏的问题，我们都不曾放在心上，心想只要心有彼此，改变父母的这种落后观念是早晚的事。

大三的那个寒假，放假回家后，我跟他一起看电影时，被他叔叔看到。那天晚上，他妈妈特地到我家，跟我语重心长的跟我谈这件事，小怡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我们不能破坏啊，世上的好男子有的是，你就不要抓住我儿子不放啦，我跟他爸造就为他定好了亲事，而且前几天他也见过，也挺喜欢那个女生的。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我妈却气不过，不忍看着她女儿这样被人嘲讽，硬是将她骂了出去。

此后，孟宇的态度却真的冷漠了很多，打他电话也不接。自那次寒假见过后，直到开学我都没有见到他。

那个寒假，我整日失魂落魄，没精打采的，让我伤心的，不是我们姓氏的阻碍，而是他对待感情的脆弱，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对抗，一起去争取。可这一切才刚要经历时间的考验，他就退缩了，那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之前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开学后，我特地去他学校找他，想听他的亲口解释。

到他学校后已经很晚上了，因为联系不到他，给他舍友打电话，说他还未回来。我便一直在宿舍门口等他，三月份的天气，温度还没有回暖，南方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温暖，甚至比北方更加湿冷。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在见到他时令我心寒。

他跟一个女生手牵手回来，有说有笑，这场景宛如一支支冰箭，直直地穿我的心脏。

刹那间，所有的坚持和勇气轰然倒塌。孟宇，你也不过如此。

他跑来拉住我，孔怡，对不起，我们是真的不能在一起的，我爸妈是不会同意。

我转身离去，泪流满面。

孟宇，根本不是世俗观念，不是传统封建阻碍了我们，是你，是你自己不愿坚守这段关系了，是你自己放弃了。

很多时候，我们埋怨受到传统或门第的阻碍。我们为不能在一起找了太多理由，可你有没有静下心来问问自己，对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呢？所谓的坚守，是否由抗争逐渐沦为挣扎，是否最后连挣扎也放弃了。

我们不再联系之后，依然能从朋友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他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后来又交往了一个。

分开后的这三年来，我还一直保持单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犯贱的等待一线生机。

一周前，跟妈妈通电话，她突然提起他，说他要结婚了。我顿了一下，没有出声，一瞬间觉得整个心都被掏空了，就像那一年，去学校找他，看他牵着别的女生的手。

03

那天，去参加他的婚礼，我精心打扮了一番。见到他时，表面上表现的虽然很平静，但心里砰砰的跳，

结婚了也不通知我一下，这次放假正好回家，听我妈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我微微一笑，将包好的红包递给他。

看到他身边的新娘，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并没有我想想中出众，心里突然舒畅了好多。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女人的嫉妒，对孟宇的痛恨，他的好就会让我变得心理阴暗，看着他过得并不好，反而会心安。

叔叔阿姨脸上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见到我很热情，满脸堆笑，小怡你真是长的越来越标致了，在哪工作呢?

还在北京，毕业后就留在那了。

有对象了吗？

有。为了自尊，我谎言称道。

哎呀，要不是咱两家是同宗啊，真巴不得你做我儿媳妇呢。

阿姨，当年的事可别提了，年纪小，都闹着玩的。

突然觉得，一切都画上句号了，我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无戒训练营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