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记得第一次读到它的时候,是在念小学,牵牵绊绊,还是尚未经世的模样。语文老师说,这是一首哀婉、凄怨的爱情诗,那时候还太小,对“爱情”这个词并不以为意,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美好的东西却能让人百转愁肠,只觉得这首诗的开篇很美,诗人将清冷的琴弦拧成思念,深藏于心,就好像一生的挚爱从未离开,原来仅仅一把古琴就可以做到。更是天真的以为,这世上的秋月春风,满目琳琅,只要待我长大,便都是唾手可得,顺理成章。

长大一点,对“爱情”有了些许忐忑的不安,但依旧傻傻的相信,这世上会有属于我的海誓山盟,荡气回肠,依旧痴痴寻觅,属于自己的朝朝暮暮,矢志不渝。可惜年少总是轻狂,根本不曾想到,那些繁花似锦,风光旖旎的背后,竟隐藏着庄周梦蝶的怅然若失,杜鹃啼血的剖肝泣泪。

回想年少初遇的悸动,总是陷于那些不经意的清清浅浅,惊才艳艳,只需微微一笑便春风十里,颦颦蹙蹙就韵致极妍。而后逆旅浮世之间,穿过无梦无醒的云雾,才明白,最是心酸处,荒唐愈可悲,绝不只是仅仅初见,而是那些历历在目,耿耿于怀的过往。多少夜,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不肯来入梦;多久,不敢也无泪可流;多少回,深夜惊醒,孑然独立在形影相吊的境地。从且歌且行到另楚寒巫,后来变成回忆,回忆长进生命里,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情一字,摧心肝,直至行笔到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时方才犹如大梦初醒,也许只有这般的不原谅也不遗忘,才足以告慰曾经那一路寻寻觅觅,跌跌撞撞却又万念俱灰的迷茫。

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锁窗朱户,只有春之处。

越长大,越孤单,举头望月的眼睛不再似儿时清澈纯明,深锁轩窗里的烛火亦不复往昔摇曳婆娑。然而,人间海海,天地泱泱,每每思绪游走在时光的缝隙里,温柔的拂过记忆中泛黄的扉页,极力编织的谎言顷刻就被拆穿,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忘川?恍惚中,那些繁复纠葛,那些繁华错落,竟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亦悲亦喜纠缠不清。

凝望深深的夜空,身披清冷的月光,失望与希望总是在记忆的缝隙之中此消彼长。斗转星移,时光轮回着四季,原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终是默守流年,落日归云的结局。

拨一弦,抚一柱,一弦一柱之间,旧事已然成烟。没有人扶助,没有人引渡,更没有人会来了结沉缘,这才是最真实,最无奈的心酸。蓦然回首,那些惊颤心房的旧梦,犹如缺月挂疏桐的残缺,只得匆匆离别道尽,红酥手,黄縢酒,凭尔去,忍淹留。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无题

唐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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