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见闻(3)

之前提到了接访,这里就再回忆一下几次跟接访有关的经历吧。

一次是上班一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单位的人正因为中央空调又坏了正在办公室里瑟瑟发抖。一位裹着厚厚军大衣,看起来非常大块头的大姐走进了我们办公室。

“今天我的事儿必须给我解决,扒了我的房子必须给我补偿!”大姐一进来就气势汹汹。

我的脑洞又开始疯狂大开,会不会又是被强拆的?还是村民之间矛盾?还是啥?房子被扒了可不是小事呀。但是看着其他同事都假装没看见,那我也假装没看见吧……反正我真是不知道是啥情况。

“你的房子是县国土局扒的,我们区既管不到县里,也管不了人家直管的国土所,你找我们也没用啊。”这时候我们办公室主任站了出来,“你把房子盖到国道上,本来就是违章建筑,人家怎么能不给你扒了?再说了,道上大车天天这么多,不扒你住着不害怕?”

大姐表情丝毫没有任何波动,十分坚持地说“反正扒了我的房子,就得赔偿!”

然后就是迷之沉默,我们主任也不想理她了……然后大姐毅然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又进来了。

“不赔偿是吧?我把我老娘就放你们走廊上,你们看着办,我老娘可心脏不好,出了事你们负责!”然后出门开着三轮突突突地走了。

……

……

我……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一言不合就把老娘扔在外面的……

我们赶紧跑出去看,大娘看着得七八十了,精神不振,转个身睁开眼看起来都很吃力,就这么被大棉被包着放在了我们走廊的地上,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心里的震撼了。

这时候谁也不敢动,这要谁碰一下,老大娘出什么问题,这辈子可就搭进去了。这事儿汇报上去之后,领导安排了个人专门盯着大娘,喂饭喂水,晚上则是由我盯着。过了两天跟她们村的村干部协调好了,赶紧把大娘又送回去了。

这次事件是我工作以来,对我影响最大的事之一,让我明白了不只是有些官员追逐特权,一般普通村民也对特权虎视眈眈,一旦有任何机会,这部分人会不顾一切捞取特权,获得好处,哪怕是搭上自己的亲娘,并且这种示范效应更可怕,一旦有一个成功的,我们将迎来茫茫多的效仿者,到时候我们啥都别干了,光应付这些效仿者就精疲力尽了。

公差不好当,一入深似海。多少刚毕业的小姑娘在村里被一群大娘骂遍了祖宗十八代,还要陪着笑脸,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流泪,多少人在基层干了一辈子,最后没什么积蓄,也没有一官半职,一边应付着年年层层压下来的任务一边艰难生活。

隔行如隔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平面设计师最烦“帮我随便设计个logo呗,反正不麻烦”,程序员最烦“帮我修个电脑呗,你肯定很懂”,同理,基层工作人员最烦的就是“反正你们工作外收入那么多”,兄弟,我们真的没有工作外收入,我们只有“5+2、白加黑”,只有“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只有“不完成任务绝不睡觉”。

就拿前几天“一路一带”高峰论坛,所有人在保证完成自身工作的基础上,还要保证一直待在所联系的村里,化解可能发生的上访风险,出现一例上访,就地免职,纪委会通宵查岗。“白天工作不耽误,晚上盯梢不睡觉”,只要一办大活动,,基层同志们就会进入这种状态。

上级领导一走访慰问,尤其是春节,大大领导们一旦要到村里拜年,得嘞,这一个市里的大小干部和大头兵们都别过年了。就好像奥巴马每一张潇洒的街头照背后都有一群人在维护秩序、安保、灯光等等,每一次领导走访也都要有各种措施保障,国际安全形势真的没有那么好,“敌人亡我之心不死”这句话,这十几年来,是越来越严重,不只是在网上发布一些谣言,在很多领域还有惨痛的教训,十分惨痛那种。有些大家看起来是“脱裤子放屁”的事,都有很重要的意义,只能言尽于此,希望不要被查水表……

全年没有发放任何物品,没有任何奖金,公休假至少在我的部门只是个笑话,结婚只有3天假,还可能随时被提前召回。可能会有清闲的部门,但是这与公司里总有清闲的职位一样,他们职能就是如此,更何况从这几年起,各种任务越来越多,清闲部门也很难清闲了。一个同事也算是小领导了,儿子生病做个手术,十几年积蓄就没了,还要四处借钱。

虽然“铁饭碗”比更多艰苦的行业、人群要幸福很多,但也绝不是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窝”。

可能是难得有个周日可以休息,思路飘得有点远。

也可能是压抑太久了,忍不住多吐槽一下,同志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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