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还在,愁可安-观《一路书香》首播有感

人呀,有时要找一种东西,满以为那个东西是先有着的,而后被你发现瞭。其实,在你以为发现之前,它根本就不存在呢。

列位,你道咱是怎生得出这个判断的?看看常常自嘲年华老去的窦文涛,在古村落间徜徉时,他自己说:原以为,乡愁已是一种不复再有的古典的东西,但其实还是有,一直有,只不过不知道寄托在何处?这样一来,咱们就明白,乡愁这个东西呀,是要找到寄托之物,才能生出的。别人的有,原跟你不相干,你自己的有,却得亲涉其间而访求之。所谓寄托,便是你访求的全部过程。


有人可能会注意到,在前面,咱用了一个“瞭”字。原本表达知道、明白、清楚的意思的字,用的就是这个。而另有一字“了”,本义却是形容婴儿降生或者以其形引申纠结盘曲状所用的。这个字义,现在早已废弃不用。你看,现在用的字却非本就有的,而原本有的东西,现在却不见瞭。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这里面的寄取的,看上去就有点那种,怅然所失的味道瞭。

“闲坐庭下,日头悠长,岁月无形,回身百年”。长吁之举并非一味愁怨,而光阴对于不同年纪的人已有不同的意向。年少的爱上层楼时吟出的字句,在此间中人而言,只缘淡淡化来一番回想。纵有愁思,哀而不伤。


然而,对于一些人来说,无伤并非忘怀。只因年深日久,忍将思念,换作散淡模样。是啊,又能如何呢?那过去瞭的事物,寄取着自己曾经的十分鲜活的每个日日夜夜,一旦飘入风中,化作念想。这便是多年之后,唯一能够提醒自己也曾努力与奋斗过的明证瞭。这东西,大多数时候,无法与人分享,只能独尝。于是,便有任贤齐嘴里的那位汤伯伯的豁达,既然难以通感,那便不必叨扰他人。而更有意思的是,这由他嘴里说出来的另外人的经历,在新开节目的文涛看来, “像讲家常话一样”,难怪会甚为感慨。或者真有点唐人元稹写出的“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冷看盛衰之感。

既然人生之起落,盛衰荣辱,绝不可免。那就只能或寄情山水,或躬耕田园,修心养身聊以慰藉。这样一来,外部的不如意、失落的情愫和压力,统统涌向内心构建的精神世界得以疏导和缓解。消极的看,这是逃避;但积极的看,没有什么理由不可以拒绝叫自己承认面对世界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只是,关键在于,进得去也要出得来。毕竟人之为人,不是天地之大,只剩下有他/她一个的。作为“我”的这个人,也是要在非我的他在中显现出来的。没有后者,就不存在“我”这个人。

认识到这一点,他/她就可能会懂得,无论身处江湖之远,也不必弃绝庙堂之高。田头耕耘自有一番启迪做人道理。这个道理,摆在哪里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关心粮食和蔬菜,你说只是关乎你一个或者周围人活着吗?不是的。粮食和蔬菜也不是他人的所要关心的吗?粮食和蔬菜的问题,健康的问题,经济的问题,难道不涉及到社会和世界的问题吗?所以,陆放翁说:“家祭无忘告乃翁”。小小的存在不可以小小为限。邮票的那头,余光中先生蛰居岛上,不也遥望大陆这一头吗?如果你从不关心世界,世界最后恐怕也容不下你。拎起锄头,走向重新认识世界的伊始。


人生起伏,如山路高低崎岖。有上台也有落坡。兜兜绕绕,峰回路转。若能以赏析风光的心情看待,大概多少会豁达些。这种豁达,并非通过形而上的穷究和证明,却是在实在的人生道路上得来的经验之鉴。

咱吟瞭两句:“但看收成乐,孰忘种时忙” 。过去的一切,都引向未来某个时点的获得。这获得既包括实物,也包括精神的成长和满足。

每次收获满足之余,便不断推动更高一层的追求。虽然,旧约里讲:“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太阳底下并无新事。但这并非是说一切,循环往复,重复上演。而是说,一切事物的出现都有,在其过去瞭的历史中可以找得到的依据和形式。那么,在这农事之外,难道不能“发掘”一种超越性吗?

虽然,事还是那样做,东西还是那样的货,但意义却经由不同的行为,而赋予瞭新的内涵。番薯干,不再是一种粮食的储备形态,却成瞭寄托情义的物事。“食”成瞭“思”。

(更正一处:闽南话“多吃”是/duo-jia/,而不是节目中打出的多xia,后者意思是多谢。当然,如果恰恰是在巧妙的暗示,这种围坐共食之乐,以吃为谢,那又如何不是一个美妙的错误呢?)


没有的东西,原本是不必挂牵的;但过去曾有的却又失却瞭的,一旦觅见瞭它,并且更身体力行的进入它,理解它,真正的懂得它。虽仍不免一番念叨乡愁,但已能超越它。只因,这愁思已和当下、和未来的行做瞭和解。"乡还在,愁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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