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生死两茫茫(连载一)瓦西里·钱

人海相逢千帆过,每个人和他身边的人,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大家都在各自的人生轨道重复运行,可此时此刻都意外地在这片荒原,寒冷的西伯利亚土地上交织相撞,搏击厮杀……

几年前,瓦西里·钱,他从未想过有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字,这是他的俄国战友给他起的名字,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别人都这样称呼他;瓦西里·钱,也从未想过卷入这样一场惨烈的欧洲战争,会成为年轻的红军的一员,战斗在异国他乡,战斗在遥远寒冷的西伯利亚荒原。

命运就是这样不可琢磨。

瓦西里·钱,实际上叫钱达夫,祖籍绍兴,家在上海,绍兴出师爷,他也曾是陈衍庶的师爷,因为前东家陈衍庶的病故,他又到世交张石铭icon家谋生当掌柜,张石铭可是富甲上海滩的大富豪,可是偏偏有个胡乱花钱的堂弟张静江,大把大把地砸钱给孙文。他到张石铭家不到一年,已不止看到三次张静江向张石铭借钱,兄弟两人虽争吵不休,可是每次张石铭都摇一摇头又好脾气地借钱给张静江。

会洋泾浜icon英语的钱达夫,又被好脾气的张石铭借给了张静江,在1913年年底从上海来了欧洲。

在法国巴黎繁华区,张静江有家通运公司,这家通运公司,最初只是运销中国的生丝和茶叶,后来发展到古董、字画、玉器、青铜器icon,生意大旺。钱达夫这次欧洲公干,是带了一批张静江收集的古瓷icon的。

有一天,准备返程的钱达夫,在通运公司接待了一位瘦高的法国青年贵族,他要买一件中国宝贝给长辈祝寿做礼物。

于是钱达夫看了一眼衣冠楚楚的法国人,又瞄了一下底价表,将一支底价50银元,看上去有些破烂的瓷钵,当作北宋官窑icon瓷器,郑重其事地推荐给法国人,随便报个高价,准备让来客讨价还价:

“1万!北宋官窑珍品!”

钱达夫的租界洋泾浜英语,显然足以让法国人听懂了。

“太珍贵了!”

当那法国人得知这是900多年前的文物,立即爱不释手,最后兴高采烈地花了1万英镑买下了它。(法国人愣是自己脑补将法郎icon报价以为是英镑,还不讲武德地不还价,非让钱达夫又多赚了一大笔差价。)

因为这次意外的交易,钱达夫和这位法国青年贵族熟悉热络起来,后来钱达夫知道,他叫夏尔·戴高乐。

当钱达夫将这笔大买卖的情况,发电报告诉远在上海张静江。

张静江顿时喜不自胜,“这个钱掌柜,真是财神附体啊,难怪姓钱,真是人见人爱的“孔方兄icon”啊!那个破瓷钵是我去山西时,花10个袁大头买的,还被阎锡山icon笑话,说我人傻钱多,买了一个破烂货,没想到破烂货居然卖了1万英镑!”

那个不知真假的北宋瓷器,改变了钱达夫的命运。

张静江经张石铭同意,决定聘请钱达夫作为法国通运公司的经理,钱达夫的出差,变成了常驻。

夏尔·戴高乐也时常带着他的朋友来光顾,钱达夫的古董生意越来越风生水起……

1914年6月28日,奥匈icon皇储弗兰茨·斐迪南大公在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icon遭塞尔维亚青年普林西普枪击身亡,引发一场危机。

整个欧洲卷入了战争。钱达夫的古董生意,顿时一落千丈。

因为他的大主顾夏尔·戴高乐,已去法国东北的朗热扎克第五军作战。

不过来欧洲的中国人越来越多,最早是一批从西方大学毕业的中国最优秀、最有才华的年轻人,为了服务一战而奔赴法国担任基督教青年会icon干事。

这些青年人,深为美国威尔逊总统关于新世界秩序的呼吁以及建立更美好的世界体系的承诺打动,相信中国会因此受惠。

不久,又有大批华工来到法国,在战场挖战壕,为法军工作。

钱达夫是个精明的上海人,他怎么可能去当炮灰呢?

正当钱达夫收到福开森的邀请,准备买船票前往美国纽约,前往第五大道icon的大都会博物馆icon洽谈合作时,瘦高的夏尔·戴高乐又出现在他面前,向他提出了请求:

“孔方兄,帮我个大忙吧,那些帮我们做军工后勤的华工,好多听不懂法语,请你来管理他们吧!”

看着钱达夫犹豫的表情,夏尔·戴高乐又给了一个钱达夫无法拒绝的理由:“钱,等打完这场该死的仗,我可以推荐你回上海外滩,去当银行大班,东方汇理银行icon和华俄道胜银行都可以的,我保证!”

法国贵族的保证,那是一言九鼎,为了大好前程,钱达夫拼了!

于是钱达夫也被卷入欧洲战争,成为夏尔·戴高乐所在第五军的华工营长官……

钱达夫十年前,跟随陈衍庶在东北三省也剿过马贼,经历过战火,可是比起欧洲战争的战火和惨烈程度,刚开始,他依然两股战战。

战火让城市变成废墟,让荒原充满死亡的气息。

西伯利亚的荒原,尤其不适合生命之花绽放。

在瓦西里·钱的视野里,也没有任何花的存在,可是他的脑海里,都是盛开的白玉兰,那是家乡的白玉兰啊……

花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在它身上你看不到任何的杂质,它就像是一块璞玉,只要有人细心雕琢和温养,就能够发挥出它本来应该拥有的力量!

是的,生命的花期只有一次!

花开前夕的静默与期待,

花开时分的张扬与热烈,

落花时节的苍凉与无声

……

当然了,花儿也是会凋谢的,

不过,在凋谢之前,就像人一样,

它总会绽放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花也会有凋谢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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