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再见”,何时再见

2014年6月

夏日总是多雨的季节。六月,总有人在告别。

我看到雨的泪滴挂在窗前,看到树叶片片在风里摇曳叹息,看到那一朵朵鲜花相拥在一起却抓不住温暖。

我听到雨水潺潺从管道中流出,听到鸟儿“噗噗”惊慌失措的飞走,听到远处一扇扇车门关上,却没有听到交谈的声音。

白日是一场急风骤雨,变幻莫测。我不喜欢狂乱的雨水,却贪恋雨水清冷的温度。到了夜晚,夏风格外的透彻凉爽,足已慰劳一天的疲惫,但好似无法安慰离别的青春。

“等我们这次回到太原,以后怎么可能和他们再见面。”对面的男孩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侧耳对同行的女该说。

女孩沉默了片刻,继续聊天,不停地发语音、打字。像是在和不同的人交谈。“我们说好的不能哭,要笑着离开。”女孩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动,看得出她已经在尽力克制情绪。

我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她一下,她戴着一副黑色矩形铁框眼睛,中分过肩长发。估摸着已经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因为脸上已经泛起油光。她的长相很普通,没有任何妆容。一件白T恤,一条深色七分裤。即或我的目光再多观察一会儿,也会转身忘记的那种类型。

“喂…”女孩接过一通电话。

“不要再哭了……我们说好的,以后要再聚……我们要一起去西安,一定不要忘记……”女孩很自信的说,对于她们的约定,坚信不疑。回想到毕业前,我也和好友做过类似的承诺,说着一起去旅行,见证彼此的婚礼,以后有个宝宝定了娃娃亲,如此如此。可是真的毕业了,天南地北,散落一方。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都在忙碌中失散,又像是一场空忙。

“你知道吗?下午上了火车和老乡说起了方言,才感觉自己真的离开了。唉!情绪才收住,你这么一哭,我又要难过了。”女孩说着目光转向窗外,把头仰高了一些。

“我是感情来得比较早的那种,从19号我就有些控制不住,和A他们聚餐从外面回来,回到宿舍就一直哭。”女孩说话间,我暗暗看了看握在手中的车票,确认日期6月26号。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跟着有些感伤。感情该是很深切,才会伤心这么久。

“今天我和小C她们一个一个拥抱再见,眼泪止不住的流。早上E她先走的,我看到她床头的小熊没有带走。我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床头压着很多便利贴,都是之前你们写给我的……”女孩说着不停地擦拭泪水,旁若无人的回忆着,哭诉着,这通劝慰的电话已然变成了两个人的哭诉。

我心里知道如此貌不惊人的女孩将会令我记忆深刻,她望着漆黑的窗外不停流泪的情景,也勾起我和老公对大学的怀念。多情自古伤离别。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因为毕业直到回程的车上还哭得如此伤心。如果没有那场对白,恐多会误以为失恋。但仔细想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失恋。

老公买的这趟车次并不好,为了迎合种种原因的考虑,迫于无奈之下而为之。下车时间是凌晨五点,天空已没有一丝暗色,晨光熹微,日光明亮的越发急切。距离我们到达地点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万般乏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不巧赶上毕业季又逢周末,附近三处酒店都没有多余的房间。

与其浪费时间继续找,不如择一近处,趴会儿也是好的。时间已经在奔走中过去了一个小时,老公看起来体力无异,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我们随即走近路边的麦当劳。一进门,就被一群人的欢声笑语惊到。大厅月牙形的吧台上,差不多十几个人的样子,右侧男生左侧女生,两两对面坐着。

“这些人,一定是晚上通宵一夜,过来吃个早饭”老公淡淡的说道。

明明通宵达旦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精神。他们各自交谈又相互交谈,声音很大笑声不断。我猜他们是前面北语的,因为其中有几个讲中文的留学生。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聊着不同且不通的专业。我又猜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学生,或许也不是一个学校的。

“我们再考虑,今晚要不要继续通宵。”一个男生高亢的声音从笑声里挤出。

天哪,怎么这么有活力。难道真是我“老了”?在我一天的时间里,睡觉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虽然现在照顾儿子鲜少睡懒觉,但基本都会睡午觉。

“在北京,大早上出来,经常可以看到老外。他们似乎都很喜欢通宵”。老公回忆道。

“你看,他们聊得多开心!羡慕吧?大学的时光真好啊!”我仔细的挑选老公点的菜品食用,忍不住的又望着那群学生,心里笃信我和他们已经有代沟了。他们好像完全不在意吃了些什么,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拍案叫绝。

学院路上,随处都是大学。从前的时候来来往往不曾在意,如今穿过校园,内心深处无比渴望再拥有一个四年,一定不负青春。

“还记得这里吧?”走过地质大学门前的天桥,我有意拷问老公。

“嗯?”老公努力的从记忆里搜索。

“你从前骑自行车带我来过这儿啊,顺着这条路,把几个学校都溜达了一遍!”

“前面就是北科了,打个电话,让小三儿出来!”说罢,老公笑了。小三儿,他是老公高中的同桌,读研的几年,两人的学校相邻,经常邀约。可是,如今都已毕业,老公回了家乡,小三儿去了青岛,早已物是人非。

似水流年,好似你抓也抓不住,要怎么把握才没有遗憾,或许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庆幸自己走过每一处都没有太多的悲伤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我身边,在彼此心上。我等到了爱情,等到了承诺,也等到了一生的幸福。

然而很多人很多故事,也许在毕业的那一刻就彻底改变了。“分手。并不是不爱了,只是两个人不能够在一起走下去。”我曾听到她们这样回答,也曾困惑爱情的不解之谜。倘若再度回首往事,兴许连分手的理由,都说得有些牵强。如果我说,如果大学的那场恋爱没有分手,现在,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初,是谁打碎了青春幽梦?总是在分手和别离后,才发现长相厮守没有那么容易。喜欢可以让两个人走到一起,相爱却可以让两个人分离。

大学那会儿,老公有个同学,因为家里的原因和相恋七年的女友分手。他和室友们出去喝酒,在灯光昏暗的街头失声痛哭。这样的伤痛,要怎样平息?七年的感情,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以为他会念念不忘,像很多痴情专一的男主角一样。然而上帝的剧本总是超越我愚昧的思维,他在毕业前就开始了另一段恋情,如今二人已结为夫妻。就像我们常常唏嘘某些名人相恋多年后暗然分手,最终和他人结为连理。生活是自己选择的,是是非非,冷暖自知。

青春里朋友也好,恋人也罢。终归陪伴你一路前行的至多有一人。也许你是孤身前行,也许你是结伴离开。我们都说着再见,也许此生竟不复相见。再见(see you again),是美好的告别,带着未来的几分期许。情感,不分种族,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共通的。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那些校园里的豪情壮志,那些被埋没的理想和情怀,已离我们越来越远。很多青春作伴的约定,当时只道是寻常。蓦然回首,确是惘然。

年华终会老去,心却不必跟着老去。青春本没有太多的奢华,人们总是对它流连忘返,因为在我们的生命中,它像是永远的爱人。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毕业后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心里却误以为还是昨日。此生再度相见,当真是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一日,定要把盏言欢,无关名利。大口的吃,大声的笑。谈笑间,所有苦痛的一面都灰飞烟灭。这是我们心里都期待已经的盼望。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愿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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