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苟仙女
初次见她是在一个初夏的午后，我的咖啡店里。
那天阳光很好，微风不燥，她恍若莅临人间的天使，转角路过我的咖啡店。稀稀松松的阳光停在她好看的侧脸上，她的眸子里仿佛有一潭湖水，澄澈而透明。
“来一杯卡布奇诺不加糖。”她总是这么说，半年了，不曾见过她喝过别的咖啡。
我从未问过她为什么，她也从未和我说起过。
我总是日复一日地忙着小店的生意，偶尔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跟她在店里坐一个下午，喝两杯咖啡。
这样闲暇的日子，总是会被挥霍的。
【Time…
“一杯卡布奇诺。”她走进来，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袭白裙缓缓落下，玉一般的手梳了梳有些凌乱的长发，视线停留在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嘴角划过一条弧线。
我站起身，端着那杯卡布奇诺，拿着我的摩卡坐在了她的对面，“最近过的怎么样？”
纤细的手指勾起壶耳，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笑了笑，“最近就这样吧，像以前一样。”
阳光洒进来，十分温暖。
“很喜欢卡布奇诺？” 我指了指面前的咖啡。
“嗯。”她笑了笑。
“是有什么故事吗？”我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个秘密。”
“好吧，不想说就不问了。”我有些宠溺的笑了，疏懒地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摩卡。
秘密总是不可告人的，或是太不可见人，或是太过悲伤。
我看着她慢慢喝咖啡的样子，不忍再打探。这样一个静好的女子，一定有属于她自己的故事，不可告人的故事。好奇心太重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喜欢卡布奇诺而已，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倾泻的阳光被路两旁的树影裁割成了跳动的光晕，仿佛斑驳一地的银河。
的确又是一个明媚的下午。
【However…
我开这个咖啡店有三年了。很多朋友都想不通，身为硕士的我居然放弃了大好前途，跑到了这个小镇上做了一家咖啡店的老板，真是令人费解。可他们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个人偏爱咖啡，我最爱的是——摩卡。我喜欢一整天都泡在自己的咖啡店，听着舒心的音乐，喝着摩卡，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读着一本书，现在社会的人总是过于忙碌，沉浸于工作、恋爱、享乐，或是有太多的烦恼、羁绊，或哭或笑，总是这样被自己的情绪所控制，而遗失了生活本该有的美好。大概是我太倦，不想过这么累的生活。
我只想开着一家店，安静的看书，喝咖啡，一直一直，岁月安好，如此宁静。
我想，我在等一个人，等一杯咖啡，等一段故事，等一个一生。
所以，时光让我遇见了她。
那个喜欢卡布奇诺的女孩。
【Book Store…
书店。
我收起伞，掸了掸伞上的雨珠，随后把它放在了一旁，便进了店。
除了自己的咖啡店，我最乐于流连的就是这家书店了。
我和这书店的老板是旧识，偶尔在一起聚聚，陌路人太多，能在这座小镇上有个老朋友，也是难得的了。
我冲他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书柜，示意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叫服务员帮我点了杯摩卡，我便一头扎进书堆里了。
上次没看完的那本《倾城之恋》不知又被放到了哪里，我的指尖划过每一本书，专注地看着书名，好像他们都是有灵魂的哑者，藏着泛黄的故事，等着有缘人去翻开扉页，探寻一句又一句的只言片语。
我苦苦找寻着，终于看见了那本书，我翻开它，站在灯光下，身体倾斜，微微靠在墙边，一字一句阅读着这忧伤的故事。
“请问，《倾城之恋》放在了哪里？”突然，一个温糯而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我转过头，原来是她。
棕黑的头发垂落腰际，白皙的脸庞，嘴角轻微上扬，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是在找这本书吗？”我走到她身边，把手上的书递给了她。
“原来是你呀，谢谢。”她接过书，淡淡的微笑盖住了看到我的惊讶。
“你也喜欢在这里看书吗？”我问道。
“偶尔，只来过两三次。”她纤细的手指翻开扉页，应声答道。
“那我不打扰了。”我冲她笑了笑，又钻进了书堆。
窗外的雨依然滴滴答答地下着，仿佛在倾诉它的哀伤，层层乌云笼罩着天空，仿佛要把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而店内，她坐在窗边，我坐在她的对面，同一本书，我却有不同的心绪，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端起摩卡，啜了一小口。
不久，雨停了。
一抹雨后初阳淌了进来，落在她的指尖。
别是一番风景。
【But…
清晨。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小雅忘了带店里的钥匙，急忙给我打了电话，一想到店里的原料还没来得及准备，便加紧了脚步。
转过街角，却看到了她。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好像在等什么人。双眉蹙着，满是担忧的样子，旁边还站着没带钥匙的小雅。
“早。”我向她打了个招呼，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早。”她冲我微微一笑，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街边，心里好像装着什么事。
“进来坐坐吧。”我拉开门，对她轻声说道。
“谢谢。”她看了看我，低下了头，走进了咖啡店。
一进门，小雅就进了厨房准备原料。
“在等人？”我递给她一杯卡布奇诺。
她接过咖啡，笑了笑，点了点头，望向窗外，显然心不在焉。
“那我不打扰了。”我移到另一个沙发上，泡了杯摩卡，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阅，可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她。
她没了平时的平淡，双眉一直紧蹙着，脸上写满了担忧，那卡布奇诺不曾喝过一口，双手不停地颤抖，像是迫切想要知道什么似的。
可我，若是去问她，会不会显得多余。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宁静。
她愣了愣，颤抖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时，怔了怔，随后按下了接听键，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到耳边。
远远的，我只能看见，她说了一声，你好，然后就没再做声。
她一直安静地听着，像一个孩子在听童话故事一般，认真而执迷。
约过了十分钟，她说了一句“再见”，对方挂掉了电话。
半晌，沉默。
我放下书，看着她，
她像失了神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卡布奇诺还冒着热气。
【Story…
“你没事吧？”我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有些心疼。
她没有看我，只是摇了摇头。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
我从没见过她哭，一时慌了手脚。
“他累了。”她低下头，缓缓开口，好像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吐出了这三个字。
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怔住了，心仿佛在那一刻碎掉了。
哦，原来，我这么在意她。
“累了就让他走吧。”我无比心疼地看着她，“我可以代替他，照顾你。”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可是，她会不会从我的眼里看到只有她的影子。
她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可以告诉我，所有的故事吗？”
“……对不起。”只有这一句话，然后，她好像就起身离开了吧。
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客人都陆续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咖啡店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桌上还放着那杯凉透了的卡布奇诺，一口未饮的卡布奇诺。
【Then…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寄信人的名字是苏诺。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苏诺。
我拿着摩卡和那封信，坐在她最后一次坐过的沙发上，那次以后她再也没光临过我的咖啡店，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了，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今天的阳光很暖，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一丝刺眼。
我放下了摩卡，拆开了那封信。
【Cappuccino…
你好：
我是苏诺，那个只爱卡布奇诺的人。我现在在美国。
很高兴我遇见了你，在我难过的时候还有你安慰我，但那天你的话，着实吓到我了，我还不能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那天离开后，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当面说不出，就写下来告诉你吧。
他是我爱了五年的人，也是我等了五年的人，最后，他告诉我，我和他的相遇是个错误，我想是我看错了人，最终错过了你。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爱卡布奇诺。
卡布奇诺是他为我泡过的第一种咖啡，那杯卡布奇诺里藏了一杯戒指，是他给我的求婚戒指。我答应了他，可第二天他就出差到了澳大利亚，他告诉我，要我等他，等他回来，一回来我们就结婚。一等就是五年。我离开了原来那个城市，搬到了他的家乡，也就是遇见你的这个小镇。我爱上了卡布奇诺，有一种苦涩，也有一种隽永，这就是它独特的味道，苦里带醇。
现在想想，觉得当年的那份执着实在太可笑了。
我多希望，那时我爱的人，是你。
可时间太爱开玩笑，让我等待了一个早就不属于我的人，丢失了一个我该爱的人。
就在前几天，他发来消息，告诉我，他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拒绝了，我把那枚戒指寄给了他，就当做，送给他的结婚礼物吧。
我想，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美国很安静，一个人也不认识，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谢谢那天他离开我的时候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也许，等我想开了，就会回来，我会把最好的自己带给你，如果你愿意等。
我会再回到那个最熟悉的咖啡店。再点一杯卡布奇诺。
苏诺
【Finally…
“这就是我和她的故事。”我说着，抿了一口卡布奇诺。
“她没有回来么？”这个要闹分手的小伙子终于平静了下来，认真的问着我。
“没有，除了那封信以外，就没有它的任何消息了。”我说道，目光落在那被卡布奇诺上，“一年了，我还在等她，一年不长，也不短，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卡布奇诺的原因了。”
“原来是因为她啊。”小伙子呢喃了一句，低下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别再说要分手了。跟你女朋友道歉去吧，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别放下一个爱你的人，也别放下一个你爱的人。”我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
“老板，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我的女朋友！谢谢老板给我讲这个故事，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小伙子站起来，向我道了谢，便跑出了咖啡店。
我环顾四周，服务员小雅依然忙着泡咖啡，咖啡店里的客人各自坐着，没一人注意到这角落里的我。
我终于把摩卡换成了卡布奇诺。苏诺，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抿了一口卡布奇诺，她说得没错，的确苦中带醇。
突然，咖啡店的门被打开，“来一杯卡布奇诺不加糖。”
我转过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落在卡布奇诺上，像开了一朵花，如此温暖。
原来一切，都不曾走远。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