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随南风逝(六)

告别昨夜的梦境,拉开眉头深锁的窗帘,一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降临人间。

居住在高楼有一个好处,视野开阔,站在西原的最高点,俯瞰脚下的小镇,一览无余。

去年年初,发小黑子转型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在西原开发了第一批电梯楼盘,给我优先挑房的权力。

我选择了最高层,并不是喜欢万人之上的感觉,只因为能一览无余地将西原的角角落落尽收眼底,当然更重要的是,南生的家近邻着楼盘。

临近中午时分,雪声渐渐隐没。

我在楼下找了个小吃店,叫了一份葱油面,早餐与午餐一起解决了,单身这么些年,一直吃得素简,由于忙碌,几乎淡忘了早餐这件事儿。

待我走出小店,一抹暖阳,明晃晃地朝我袭了过来,逼视得眼睛有几分不适。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小孩子打雪仗、堆雪人,有男人骑行,有女人去商店打年货……

脚,不听使唤地走近了南生家。

南生家的院落,一如从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从铁栅门眺望,可见一些知名与不知名的花草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里,几颗桂树,杉树挺拔而秀丽立于院侧。

一幢雅致的小楼便清新秀丽的掩映在众多植物的后面。

一扇朝南开的白色小窗,它只属于南生,那扇曾经令我回眸过无数次的小窗,透着温暖明亮的光。

“先生,你找谁?”

突然,从铁栅门后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

我惊慌失措,欲转身离去。亦如从前,对待任何事,不是选择面对,而是逃之夭夭。

吱哟一声,门被推开了。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先生,你看着好面熟呢!”女人微笑着说。

“阿姨好,我是南街的许弥生。”我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名字挺陌生的,但看着面善。”

“今天是来找南生的吗?”她试探着问道。

“阿姨,我是南生的同学。”我顿时羞得脸通红。

许多人说,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的历练,会变得与从前越来越不同。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岁月给予我的改变似乎微乎其微。

但,我愿意尝试着一些新的改变。

“阿姨,南生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她。”我鼓起勇气对她说。

“好啊,她在家呢!整天闲着没事儿干,闷得发慌呢!正好,午饭马上好了,你就在这好好吃个饭,与南生叙个旧。我出去买个酱油,你先进去吧!”

我木讷地呆在门口,不知道何去何从好。

“南生,来客了,让你爸多炒两个菜。”她边走边冲小楼喊着。

我尴尬地朝小楼挪步而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南生家,但在梦里依稀来了千万次。

“许弥生,是你吗?”

南生站在小楼的门槛上冲着我惊讶地喊道。

“是的,我来拿羽绒服的。”我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哦,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干洗店拿吧!”南生极不自然地说,气氛尴尬而凝重。

小楼虽小,内饰却雅致,古朴色调的墙上悬着几幅字画,桌上摆放着几盆朝气蓬勃的植物,还有几枝红梅盛在还未融化的白雪中。

看得出来,南生家,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且生活趣味十足的家庭。

今天的午餐,是我回家几日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雕花镂空的饭桌上被摆放得满满当当,有鱼香肉丝、农家小炒肉、莲藕排骨汤、什锦玉米粒、干锅凤爪,还有祛风散寒的姜汁可乐,一桌的热气蒸腾,满眼绿肥红瘦,看得人眼放绿光,垂涎直下三千尺。

“小许,快吃菜,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阿姨,辛苦叔叔了,手艺真好。”

“好吃,就多吃点,不要安气。”

南生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看着父母殷情地为我夹菜。

“妈,爸,我的菜呢?怎么都没人给我夹菜呢?我还是你们亲生的吗?”南生气呼呼地对着正忙碌着的父母说。

交织在半空中的筷子,顿时凝住在半空中,彼此面面相觑。

“好呢!怎么会没有我们南生的呢?给这是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爸爸可学了很久”他将原本朝我夹来的肉丝,瞬时转向南生的碗里。

“这还差不多。”南生嗤然一笑。

桌上的气氛很好,那是我在家从未有过的体会。父母相亲相爱,全家相处融洽,谈笑之间,流淌出一股股的暖。

饭后,去干洗店取了衣服,与南生漫步在去西原河畔的路上。

“南生,你父母对我的印象好像不错。”

“许弥生,你可不要想多了,我父母对别人都挺好的。”

“你妈可说了,我以后可以天天去你家蹭饭了。”

“你可别当真。”

“现在,我已经当真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孤家寡人。”我油嘴滑舌地答道。

很奇怪,为何平日里冷峻的自己,会在南生面前,不由自主地会开些玩笑,喜欢看她生气、恼怒的样子,喜欢逗得她不知该拿我如何是好的神情。

不知道是刻意的模仿,还是无意识的学习,张章对于我的教化是深刻的,至少此刻我是这般认为的。

我希望,南生爱上我,亦如从前那般痴情于张章一样。

可是,内心却又是如此恐惧,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张章的替代品,或者说是牺牲品。

天空中,渐渐飘散出几朵雪花来,风,也有了逐渐清寒的味道,南生的背影,在我的眼眸中,拉出长长的曲线,一点点将我缠绕,最后让我无法正常地呼吸。

“他,要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

“就在今夜,他要来找我,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可以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她忧伤的眸里,闪着点点星光。

我的心里却隐隐生出些许痛感来。

“明天我们在西原河畔见。”她强扯出一丝微笑来。

“好的,没问题,明日上午九点西原河畔见。”

我背过脸去,大跨步地离开。害怕看见她的背影,特别是离我而去的背影。

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敢去猜测,不能去想像,希望一切坏的都不要太早到来,虽然我知道,它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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