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走过的春秋冬夏 是你啊

都是你的影子啊

如果在 哪天你不见了啊

我要怎么忘了你啊

夏至,北半球白昼时间最长的一天,傍晚七点二十六分,太阳也疲了,慢慢钻进天幕里,AirPods里循环着《至最爱的人》,热花在齐腰的草丛里艰难挪着步子,腿肚子一丝丝渗出血,殷红的颜色好似天际的那一抹游云。


小米就是在这草丛边被蛇咬到的,一条把身子紧紧盘住的青蛇。

热花没牵狗绳,让小米自由地跑。夜晚的龙岗河畔有风,这一段晚间显得有些荒僻,散步的都是住在周围的居民,三三两两的。

小米每天都来这遛,熟悉,因此热花敢让它撒欢地跑。

小米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定住了步子,亦步亦趋地向前去,热花在远处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往前赶。

“汪~~~~哟~~~~”

热花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小米惨叫着跳起来,一条拇指粗的青蛇扭动身子,舞蹈着钻进草里。

“米!米!米!”热花抱起小米,感觉一团火在她怀里乱撞。

抱着这团火小跑回家,额头都是汗。进屋,都没顾上脱鞋,热花就查看起小米的伤情。

感觉小米脸上有点不对劲,仔细看,原来是右眼肿了,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转身又出门,抱着小米去了附近一家宠物医院,各种检查治疗下来,已经是午夜了。

小米要留在医院观察,热花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

路上,她才打开她的粉丝微信群,近千条信息,都在问她今天怎么没直播,热花简单回了一句,“今天有突发情况,希望大家理解。”

微信上太多信息,热花索性关掉手机,回到屋里,如被风吹断的石榴树,倒在了平常直播躺的B&B沙发中。

热花喜欢这间狭长的屋子,屋子尽头是一扇门,门后是一间洗漱间。进门后右边有间小隔间,隔间有扇很宽的窗,用厚厚的榻榻米顶住风窗,就是一张床,床的一边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另一边墙上钉着两排铁质的书架,上面摆满花花绿绿的杂志,这就是热花的居住区域了。

热花的工作区域就是长约十米的狭长区域,热花在地上铺了红毯,每天直播前会穿着精心挑选的裙子,先来上两遍走秀,然后撩起裙角,半躺在沙发上,对着手机直播,和粉丝们分享她对市场的判断。

热花和网络上那些靠色相取悦和发嗲卖萌的女主播不同,她给自己定义为“知识付费型”播主,依靠着自己在金融行业将近五年的从业经验,她和粉丝们分享自己对市场的认知,并每天公布自己的持仓和操作。热花从来不荐股,但是她长期的操作证明,她是股票市场里能赚到钱的那十分之一。

她也从来不代持,只玩自己的,本金不到七位数,“赚钱啦,赚钱啦,热花又可以吃顿好的啦!”,她常常在直播间对着几千粉丝骄傲地呼喊,这句话简直成了她的标志性语言。

当网红,是要凹人设的。主打御姐,偶尔可爱,可咸可甜是热花的定位,虽然她自己很讨厌“可咸可甜”这个词,不过网络吗,别这么真实,能在股票市场之外有一份不错的收入,热花挺满足,也很努力。

热花正儿八经的金融学硕士,虽然研究生毕业的学校一般,那也好歹是硕士,况且热花本科就读的院校是一所985,她是她们村第一个考上985的。那个夏天,热花家摆了三轮宴席,凑够了两年的学费。

大学里,热花很沉默,周围人太优秀了,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听课,她个头高,看得到黑板。

不管热花怎么努力,成绩也只能在班上中下。同学间家庭的差异是巨大的,热花强烈感觉到自己不应该选择金融这个专业。宿舍四个女生,她是唯一没有化妆品的,尽管她身材高挑,但大学期间也从来没穿过裙子。

热花被同学们注意还是在大一下校运会的时候,她报名了800米和1500米,都获得了冠军,1500米还破了院系的记录。

辅导员开始关注这个高挑黑瘦的女生,把她纳入院系的体育部。于是热花和几个热爱运动的男生成了“哥们”,运动场和健身房成了热花大学时最常去的地方,无论春夏秋冬,热花都是一身运动服,好多都是比赛发的。

一晃到了大四,系里考研氛围浓厚。热花也想着考研,但是她没痴想考本校。她跟着几个哥们一起复习,高数进步很快,专业课也还行,最终她选择了一所西部高校报考,一举考中。

毕业晚会,热花依旧穿着运动服坐在角落,看着男生女生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回想自己的四年,实在太快了。

热花的一个哥们这天穿着燕尾服,玉树临风。他侧身穿过几排椅子,钻到角落里请热花跳舞。热花还想着拒绝,男生一把拉热花到场地中央。他俩着装上的巨大反差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热花跟着男生有节奏地踏着步子,一曲终了,男生平视着热花,缓缓地说:“毕业快乐,后会有期,热花。”

热花含着笑,回了句:“你也一样,冬生。”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叫热花?”

“冬生,你是冬天生的,对吧?”

冬生点点头。

“那我就是夏天生的,夏天才热吗,那个夏天,我家门前的两株石榴树开满了花,火红的,一簇簇的花。”

“真好,生如夏花。”

“珍重,希望下次见面,在冬季。”

热花收拾好行囊,直接去西部那所院校报到了,暑期在那座城市找了份工,没有回家。热花妈妈给热花发来相片,门前的石榴树今年又开了好多好多花,比热花出生的那个夏天还要密。

热花在西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活得很惬意,对于热花,导师很重视,毕竟从985院校考来这里的学生凤毛麟角,热花又朴实好学,一入学就得到了大家的青睐。

研究生三年,热花得到了能得到的所有奖学金,靠着奖学金,她在物价低廉的学校里过得很好。临近毕业,导师想让她直博,还颇有倾囊相授让热花继承衣钵的想法。但热花拒绝了,她想去外面看看,待在象牙塔里太久了。

热花四处投简历,但那几年,金融行业蓬勃发展,成群结队的名校毕业生和海归挤破头想进去。热花和他们比,显然在学历上弱了些。当热花一筹莫展之时,微信里一个早已遗忘的头像跳出一条消息,“热花,准备来深圳面试吧。”

是冬生,本科毕业后就业的他,已经是深圳一家地方银行的区域人力总监了。

热花就这样来到深圳,冬生在机场接的她,那辆深蓝色的Model Y在阳光下闪耀着深海般的光芒。

两个老同学见面,聊的还是老同学,三年了,大家又都老了三岁,人生的轨迹也各不相同了。

热花面试发挥还算好,进入最终名单,在酒店里,热花打电话告知了冬生,冬生只回了一句:“知道了,我在开会。”

热花顺利进入了这家商业银行,从基层的柜员做起。热花工作地在梅林关附近,她顺着地铁6号线寻找,最终选择了元芬地铁站的一家微棠公寓入住,她很喜欢这种拎包入住,一点都不麻烦的感觉。


按部就班地工作,按部就班地熟悉相关业务,按部就班地了解深圳,按部就班地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热花感受到了深圳的活力与跃动,但她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就如她公寓小房间里的温度,在9月,总保持在26°C。

唯一能让热花改变节奏的是冬生,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包装”热花,“你要改变,要绽放,这是一个需要展现魅力才能往前走的行业”。

一到周末,冬生就会约着热花去逛街,万象城几家高端的女装店,冬生居然都有会员卡。但是那肉疼的价格让热花买不下手,冬生买了单,热花拒绝但无效,冬生连人带衣服送回了公寓。

“这里小了点,不过你一个人住还挺好的。”

“谢谢,是挺好的,今天谢谢你,衣服的钱我微信转给你。”

“我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

“好,现在我的衣柜里有裙子了。”

“下周末见。”

穿上裙子的热花像褪去茧的蝶,飞舞在冬生的周围。

深圳湾漫步,看白鹭在夕阳下滑行;华侨城看展,把一件件后现代艺术作品变成相片收藏进手机;世界之窗驾着小电瓶车慢悠悠兜圈子,晚上蹭一杯啤酒节的免费啤酒。杯碰撞在一起,冬生说:“热花,是你来到深圳,来到我身边,我才来了世界之窗。在深圳的四年里,我没来过这里,谢谢你带我再一次认识这座城市。”

热花淡紫色短裙上的亮片,在流光溢彩中闪耀。埃菲尔铁塔下的热花,凝视着啤酒杯上的浮沫,焦外,是个不真实的冬生。

热花见习期已过,成为了银行的正式员工。第一年工作她表现优异,获得了支行的优秀员工。初来乍到就获得这样的荣誉,还是很不容易的。

在年底支行的聚餐酒会上,大家尽兴地吃着、喝着、聊着,扫去一年的疲惫。

一位老大姐关心地问起热花想找一个怎样的男友,热花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听说你和我们区域的人力总监冬生是同学?”

“哦,本科时是同学。”

“那小伙子可优秀,也会来事,娶了我们行一位大佬的女儿。”

热花咬了咬嘴唇,勉强笑了一下。

那场酒会热花多喝了两杯,但还是克制住自己,保持清醒,自己打车回的公寓。

周末凌晨的元芬村才是这里最本真的样子,各种路边小摊生意正好。往公寓走去,公寓下的户外院子搭着几个凉棚,凉棚上挂满了一闪一闪的小灯,凉棚下的茶几上,摆着一盏转动的霓虹灯。一个短发女孩轻轻地扫着吉他弦,旁边的两男一女哼唱着,是一首老歌,《盛夏的果实》。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热花不由自主地跟着几个年轻人唱起来,元芬一夜,夜凉如水,落入水中的盛夏果实,激荡起层层涟漪。

黑的夜过去,又是白晃晃的一天。微信上,冬生又约热花去保利剧院看演出,热花没回微信,待在公寓里。

中午,热花到楼下超市买了一根排骨,两节莲藕,回去切好洗净,用插电小炖盅煲了一个汤,再煮了两桶米饭,就着汤吃了。

热花有时觉得,元芬村的感觉像大学里的生活区,公寓就像宿舍,公寓楼下,则有超市、小餐馆、理发店、水果店等,而且消费都不高,东西都可以一点点买。

在那间门脸只有一米半宽的水果店里,夏天买一挂葡萄,秋天买两个柿子,冬天买一捧冬枣,老板娘都极其热情,秤一定准,还会多给,热花喜欢在这里买东西,喜欢老板娘带着客家口音的普通话。

来深圳一年多,热花并没有“融入”深圳的感觉,她反倒感觉长长的地铁六号线是一根吸管,每个工作日的清晨,把穿着工服,抹着淡妆的自己吸到工位上。而每个工作日的夜晚,又把双目无神,四肢僵硬的自己吐回到元芬村小小的公寓里。热花一天最畅快的,就是进门把高跟鞋一甩,把领结一松的那个时刻。

而冬生,则是另一个能把她“吸”出去的管子,可惜,这根管子现在好像破了。

热花就这样和冬生冷下来,直到那一晚,冬生没打招呼就来到她支行的门口,等她下班。

“为什么躲着我?”

“你自己应该知道,我觉得我们不适合那样在一起。”

“我知道什么?为什么不适合?”

“不想破坏你现有的生活。”

“热花,我觉得你是我生活的一个补充,你也需要我不是吗?”

“我—不—需—要!”

“你难道不珍惜现在的工作,不珍惜你眼前的我?”

热花沉默着,坐在副驾,看小雨珠挂满了窗。

“热花,是我让你变成现在的你,你是一块玉,你的美是我打磨的。”

热花脑海里不断跳出和冬生在深圳四处游逛的画面,每一次,她穿什么衣服,冬生都会细致欣赏一番,然后给出一些建议。窄窄的衣橱里,小半年就塞满了冬生给她买的衣服,每一件,都很搭配热花修长的身材。

“热花,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当然,也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就这样不好吗?”

热花拉开车门,在雨中,向地铁的方向走去。

冬生跳下车,对着热花的背影喊:“滚!没我,你活不好!”

雨水顺着刘海滴入眼眸,涩涩的,热花眨眨眼,尽力撑开眼眶,迈开步子一路向前。

过完年再次回到深圳,热花就被通知调往坪山的一家支行工作,那算是深圳最偏远的地方了,一脚就可以跨到惠阳去。

热花没有问领导原因,她也不想恶意去揣测什么,老老实实收拾好单位的一些杂物,打车回到小公寓里,一路查找新的上班路线。

从6号线到5号线,再转14号线到16号线,单程用时一个半小时,热花从此开始了上班“长征”。

两周后,热花终于忍受不了每天三小时的通勤,在坪山高铁站附近找了新的住所,利用周末搬过去。

把衣服收进行李箱的时候,热花脑海里又跳出一个个裙带飘飘的画面,定了定神,翻找起手机相册,心里有些堵,索性把那些相片都删了。

把行李箱和打包好的箱子搬到电梯口,两个来回就把全部家当搬到了公寓门口。进公寓的巷子太窄,货拉拉的面包车进不来,热花又搬了箱子往外走。公寓楼下的管理员看见了,招呼在吃午饭的同伴,帮热花把行李搬了出来。

“我自己也可以过好的,大多数人是希望别人过好的。”

热花一边思忖着,一边微笑着和两位热心的管理员道谢。

面包车连人带货,一起拉到了坪山,热花又开启了一段生活。

热花依旧很努力,业务也很熟练,在偏远的深圳东部小支行里,和同事关系融洽。

一年又很快过去了,热花又从坪山被调往松岗,支行的行长很不理解,还向上级询问原因。热花觉得没什么,默默收拾东西离开。

从东到西,又是一次长途迁徙,热花把裙子都留在了坪山的住所里,告诉房东随意处理。

越搬家,热花的家当反而越少了,这让热花倍感轻松。

来深的第三年,热花终于有了购房资格,但就算深圳西部房价的洼地松岗,新开的楼盘均价都在四万以上。热花开始琢磨怎么做一些投资,让自己的离深圳的房子近一些。

毕竟是学金融出生,又有了一段从业经验,热花的投资起步算是稳健。捧着积蓄的一半进入市场,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做长线,只选了一只股票,就是比亚迪。

热花的逻辑很直接,也很简单。在坪山工作一年,比亚迪员工的存贷业务都是最活跃且增长最快的,这也就证明企业正在蓬勃发展。就这样拿着比亚迪,长期持有,一年多下来,收益比得上小半年的工资收入。

在松岗工作半年,行长通知热花要转岗,去做个贷业务,热花的生活一下子又被打乱了。

对于不擅长社交的热花来说,满世界跑着见客户办业务简直是折磨,她在深圳又没有人脉和根基,很难找到优质的客户。

好在热花有个好身体,跑就跑呗,谈就谈呗,短短半年,认识了深圳之广,社会之大,热花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深圳社会人了。

一次回总行交资料,在电梯里遇到冬生。

“颠沛流离的感觉很好吧?”

热花直挺挺地站着,很稳。

“你看你这皮肤黑的,和大学时一样,哦不,比大学时还黑。”

热花看看自己的手臂,不为所动。

“你根本就不属于这个行业,我倒要看看你坚持到什么时候。”

电梯到了楼层,热花径直走出,给自己的淡定打满分。

“自洽地活着,是一种修行”,热花瞅了一眼手机屏保,这是她最近颇为中意的一句鸡汤。

深圳的夏季很长,到了九月底,有些秋凉了,深圳本是没有秋的,但那年的秋好像格外的长久。

清爽的午后,热花在南山宜家办完一笔业务,漫无目的地走到大沙河畔,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居然有不少年轻人能在这里自由自在地走,自由自在地聊,脚上的洞洞鞋和身上的棉T恤相得益彰,散发出的那种松弛感,让热花羡慕。

不念过往,不惧未来,热花盘算着改变。

一旦决定变,折腾就随之而来了。

热花喜欢最初的落脚点,但她又需要一个大一些的空间,顺着元芬地铁站一路找过去,她找到了大芬油画村里的一处地方,楼下是艺术家们的工作室,楼上被隔成两间狭长的单间,每个单间有一扇很大的窗,风窗上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

热花对这间房子情有独钟,房租也仅比住公寓高出一点,热花决定在这里落脚。

又是一次跨越大半个深圳的迁徙,热花收拾好最后一车东西,跟车在夜幕中闯入大芬。

卸下一车纸箱,热花点好数,准备一个个搬上二楼。正打算动手时,一只小狗仔凑到热花的脚边,用身体蹭热花。

热花低下身,抚摸这个毛茸茸的玩意,小狗舔着热花的手指,很亲人。

“快回家吧,我还要忙呢。”

暗夜里,热花上上下下地搬着箱子,小狗不离不弃,一直守在箱子旁边,直到最后一只箱子被搬了上去。

热花回到楼上,看着堆积在狭长过道里的箱子,一脸茫然。蓦然间,她想起楼下那只小狗,下楼,那只小狗还眼巴巴地等着她。

热花往外走,小狗跟着,热花在便利店买了一根火腿肠,小心地剥开,蹲下身,小狗嗅了嗅,温柔地吃起来。

看着小狗吃完,热花转身回去,小狗依旧跟着她,一直跟她上楼,到了门口。

“你想和我做个伴吗?我是深飘,你跟着我也许会吃苦哦,有准备吗?”热花自言自语着,小狗舔着她的脚踝,麻酥酥的。

“进来吧,今晚也没空收拾了,我们一起打地铺吧。”

就这样,小米和热花生活在了一起。小米,雪白雪白的,软软糯糯的,蜷在热花身边,就像热花心头的一粒米。

依旧四处奔忙,依旧白天黑夜,累是累,晚是晚,但家里有小米等着热花,开门有小米舔着热花,热花就感觉好满足。

一个周日的上午,一个没有闹铃的上午,小米守在床边,蹲了好久好久,热花的眼睑还是紧密地贴合着,守护着一夜的好梦。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给小米雪白的背刻下了一道印子,这道印子缓缓上移,刺到了小米的眼睛,小米终于忍不住呜、呜叫了两声,热花醒了。

拉开窗帘,打开窗,一缕凉风让热花的毛孔都绽开了,天真蓝,油画村的小巷依旧静谧,阳光大把地盖在屋顶上,炊烟从小巷尽头飘过来。

深圳也有秋天,这黄金般珍贵的深圳秋日啊,一定要出去走走啊!

热花给小米拴上绳,自己套上一身宽松的圆领T恤,外加一条运动七分裤,踩着拖鞋就出门了。

昨日的秋雨,带来了凉爽,地面还未干透,小米喜欢踩着浅浅的水滩,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串串小脚印,真秀气。

一个多月的时间,小米从一只胎毛未退的小奶狗长成了半个小臂长的幼犬,食量大了,活动量也大了,每天都扯着热花要出门。

长大的小米毛还是那么白,营养好了之后,白色的毛还添了几许亮色。小米的两个眼圈是黑的,耳朵也是黑色的,看上去很滑稽,像戴着眼镜的狗博士。

热花的邻居阿姨和热花说,这种“眼镜狗”特别护主人,也会有一定的攻击性,让热花外出牵好小米。

看着渐渐长大的小米,热花的安全感又多了一分,被小米牵着四处转悠,热花的脚步都轻盈了。

从村里到河边,这条路小米熟。枫叶荻花秋瑟瑟,龙岗河边的芦苇黄了,穗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色,小米在河边的杂草丛里乱窜,粘了一身的鬼针草。

热花抱起小米,一边给它摘身上的刺,一边往版画村方向走,路上买了一杯豆腐花和一角香葱烙大饼,就当做午餐了,这对东北夫妇做的大饼特别的香脆。

小米贴在热花脚边嚼着狗粮,热花吸着豆腐花就着大饼。午后,房间里亮堂堂的,悬浮在空气里的尘埃都那么安详。终于不用开空调了,盖上柔软到起球的毯子,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小米被允许睡在脚边,它也叼起一角毯子,盖住了肚子。

小米先醒了,扯着毯子跳下床,毯子在热花身上滑过去,热花恍惚间以为是一尾大鱼扫过自己。

起床,快四点了,房间也暗了下来,热花莫名有些伤感,内心总会在周日的下午升腾起一种韶华易逝的感慨,这种感觉也是有根的。

高中热花住校,分大小周,小周周末不回家,周六补课,周日自己安排。大周周五晚就可以回家,周日要返校晚自习,热花周日的下午总会在家里磨蹭,在院子里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她的心也沉下去了,背着重重的书包往学校的方向走。

热花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被日历驱使的人,她特别欣喜于见到日历上那些红色的日子,特别怅惘于那些红黑相接的时光。红色日子的夜,黑色日子的晨,红与黑之间,是麻木的心。

夜毕竟可以睡过去,而下午,红色日子里的最后一个下午,则非常让人揪心。想补上些什么,又没有动力,想挽回些什么,又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时光被太阳拖入天际,恐惧袭来,又是被鞭子抽着走的一周。

热花抱着小米,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小米也许是饿了,跳出热花的臂弯,奔着食盆去了。

小米扑在食盆上,撅起的屁股肉乎乎的,看得热花心都醉了。狗生真简单,吃饱喝足,走走逛逛就好了.......热花这样想着,小米一转身,乐悠悠地小碎步跑到热花脚下,用黑耳朵蹭热花......人生不也可以这么简单吗?我为什么总要做一个日历下的人?

辞职、办手续、搬离,热花三天内就斩钉截铁地完成了。又是一个午后,又是一场酣眠,醒后,热花忘记了日期。

第一次牵着小米在龙岗河畔看了日落,第一次用电磁炉在屋里做了顿简单的晚餐,第一次自己给小米洗澡做护理,把日历从墙上摘下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好长好长。


慢的日子让热花更多地了解周遭的日常,早晨骑着小电动带着小米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把小米留在屋子里,去大芬美术馆看看新上的展览。中午回到家,做一荤一素两个菜,热花先吃,把骨头留给小米,然后一边洗碗,一边看着小米啃骨头。

居家后,晚上睡眠充足,白天的时间,热花就会一直看盘,这算是自由后的一份“职业”。

多看少动,重仓在看好长期回报的几只股票上,灵活的资金则小赚即跑,落袋为安,有一天的饭钱就满足了。

大势不好的日子,热花索性合上笔记本,带着小米来一次长途旅行,以大芬村为中心,向各个方向开始探索。

每日收盘后,热花总会关注一些财经微博,抖音也总是跳出各类“谈股论经”的视频,听着一些视频里“带节奏”的讲解分析,看着一些所谓专家口若悬河又丑态百出的嘴脸,热花觉得恶心。

就不能好好地分析,真心地推荐吗?各种秀下限的演出会不会让股市变成大家望而却步之地。既然你们说歪的,我就说正的,你们搞套路,我就亮真心,反正,试试呗。

热花注册了一个号,昵称是“热花静米”,开始的时候每天收盘发一个简单的分析视频,顺便分享一下自己这天的心情,关注者寥寥。后来在分析之后分享自己的实盘操作,那段行情好的日子,热花每天的实盘都能进账超过三位数,最好的一天有小一千。就是这样质朴的坚持,让平台忽然把流量入口给了热花,双十二这一天,热花一天涨了三万多粉丝,后台的私信爆米花一样膨胀。

有很多所谓“流量变现专家”找上门,要包装热花,指导她开直播,热花置之不理,她坚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坚持自己的投资理念。

热花知道只有坚持稳健再稳健的投资策略才能维持现在这样的日常生活,而能维持日常生活,热花就很满意了。看着小米一天天长大,享受着每天松松垮垮的生活,热花毫不犹豫地把衣橱里最后两套职业装清理掉了。

一晃半年过去了,居家的日子小米长胖了半斤,热花胖了五斤,热花下决心要动起来。

春雨淅沥,收盘后,热花撑着伞到健身房,在跑步机上缓缓地跑起来。身旁的健身教练一边训练,一边对着手机直播,她练得如此认真,播得也如此投入,热花关注了她,点开直播一看,在线人数是个位数。

教练休息的间隙,主动走到热花身边和热花打招呼,热花礼貌地回应着。

“我也关注了你,你有几万粉丝,为什么不考虑直播呢?”

“不知道播些什么。”

“就和粉丝互动吗,你不是专职炒股的吗,你就和粉丝聊这些。”

“我的视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

“视频只有信息,没有灵魂,试一下直播,你会发现在跑步机上跑步和跑一场马拉松是完全不同的。”

热花动心了,但她的衣橱里只剩下宽松的圆领T恤和睡衣,怎样出镜呢?手机跳出一段回忆,由相片串起的视频里,每一帧都跳出一条亮眼的裙子,热花的眼眶潮潮的。

购置专业设备,重新收拾走廊,去商场挑选了三条裙子,热花迎来了第一次直播。

没有预告,却有超过百人挤进直播间,热花聊了一会行情,就有粉丝说想看看她的裙子,热花就大方地站起来,在狭长的走廊里来回走了两趟。忽然一下子,直播间涌入了几百号人,都是来围观热花走秀的,热花一下手足无措。热花刚坐下想再聊点对市场未来的展望,但直播间里的粉丝都嚷着要看热花的裙子,还让热花扯着裙子露着大腿走,热花对着镜头尬笑,看着一路暴涨的直播间人数,她说了句:“感谢大家支持,明天见!”随即关掉了直播。

第一场直播就像一场梦,热花穿着裙子半躺在床上,小米围着她的裙角打转,热花一直在思考怎样“明天见”,为什么鬼使神差说这句话,自己真的喜欢直播吗?

不管了,反正就买了三条裙子,先播三天,把裙子穿一遍,以后再说。热花打定主意,第二天又自然地上播了。分析行情,展示实盘,穿着高跟鞋配着长裙走秀,走走聊聊,笑笑谈谈,自然而然播了一个多小时,直播间一直稳定在三百人以上,还有粉丝给热花打赏,一场下来,算上平台补贴,热花直播的收入甚至超过了当天炒股的收益。

如果今天直播还能赚到钱,那我就看看两天的收入能不能再买一条裙子,可以的话我就继续播一天。热花被自己幼稚而冲动的想法逗乐了,刷着后台粉丝给她的留言,她觉得现实中不被人们关注的人网络上却被围观,也是挺奇葩的一件事。

“你就像我的师姐,喜欢真实的你。我也是学金融的,把零花钱积攒下来投到股市里,也想像你一样每天赚点饭钱,同时也算是一种实践吧,期待明天还能看到你直播。”

粉丝的这条留言让热花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居家的这段日子,她的这种感觉渐渐消失了似的。

直播在继续,热花的衣橱里重新挂满了裙子,每天上播前热花会精心打扮,和化职业妆不同,热花化的是“随心妆”,每天都有点小创意。走廊墙面也重新粉刷了,地面铺上了红毯,作为背景的门也挂上了一张印象派的油画,是热花专门在油画村里选的。一番装饰下来,热花的直播有了所谓“风格化”的东西。

直播让热花有了一个向外生长的渠道,白天和小米说说话,夜晚和粉丝说说话,白天牵着小米四处走走,晚上摄像头前来来回回走,小米还时不时闯入镜头,热花的粉丝都叫小米“旺财”。

既然做了,就做好。热花把直播当成了自己的新工作,虽然每天工作时间前后也就一个半小时,但热花要足足准备大半天,总体算下来,不比在银行上班时长短。

粉丝越来越多,热花建立了粉丝群,设置了入群门槛,也有了一笔相对固定的收入。

做起来了,要维持住,就要更用心地投入,热花用的时间更多了。

每天傍晚6点,准备好了晚上的直播,小米就上来扯住热花的裙角,热花赶紧换上便装牵着小米出门。小米自带导航似的把热花领到河边,在暮色中来来回回地走,来来回回地遛,直到天黑透了。

深圳的夏天,太阳落山后地面还是发烫的。

那一夜,有风无月,台风似乎要来,空气里潮潮的。小米惬意地小跑,跑出几步又忽然停住,盯住了一圈绿悠悠的东西。

靠近、凑近、贴近,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小米猛地向后打滚。热花先是呆住,然后冲上去,看到一条青蛇,尾巴尖尖的,长长的。

热花搂住小米,看到小米黑色的眼圈上有两个针尖似的口子,热花脑海中立即闪现出小时看《葫芦兄弟》里那蛇精的獠牙。热花的手是颤抖的,脚也是颤抖的,怀里的小米像是一团火,被热花搂着颤着回到了家。

进家后热花细细查看,感觉不对后立马抱着小米赶往宠物医院,小米脸肿了,身子软了。

消毒,清洁伤口,宠物医院的大夫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只得把小米留在医院观察。

凌晨,细密的雨落,路灯下的雨是银灰色的珠线,热花慢慢地走,直到全身的衣服都黏贴在了身体上。

狭小的卫生间里雾气迷茫,滚烫的水冲击着的大椎,热花低垂着头,揪着的心一点点放松下来。

一夜,睡了四小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梦。

天空微亮,走在村里的巷子里,头顶窄窄的天是一种深沉的蓝。

失魂落魄地往宠物医院方向走,到了,没有开门,隔着玻璃望着关在笼子里的小米,小米的头贴着笼子底,眼睑耷拉着。

热花喊着小米的名字,敲击着玻璃,小米依旧没有看向热花,热花身子也软了,瘫坐在宠物医院门外,阳光一点点爬上了她的身体。

“情况很不好,中毒迹象明显,半夜开始尿血,皮下也开始渗血,我们医院没有血清,只能打凝血酶来控制。”

“哪里有血清?”

“宠物医院应该都没有,大的医院会储备,给人用的。”

热花轻轻捋开小米肚子上的绒毛,皮下是血红的,小米连喘气都费劲,病入膏肓的样子。

定了定神,热花查了一下深圳有毒蛇血清的医院,一共有九家,距离最近的是龙岗区中医院。

打去电话,回复说血清只能门诊用药,而且只给人打,保存温度在6摄氏度,医院也只有三支库存,应急的。热花一再说小米的状况,希望医院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给小米注射。

“一条狗讲什么人道主义?”

电话被挂断了,狗讲什么人道主义,这刺痛了热花的心。

一家家医院打过去,无一例外地拒绝。

“你被咬了,马上来挂急诊,第一时间给你打,给狗打,开什么玩笑?”

小米开始打第二次凝血酶,精神状态没有一丝好转,热花放下发烫的手机,心一点点冷下去。

“人咬了可以打,狗不行!”

我是人,我被咬了可以给我打,热花一下子被这句话击中了,安顿好小米,反复回忆那晚看到的青色蛇尾,脚步向龙岗河畔走去。

举着遮阳伞,一个劲地往草丛里趟,想着“打草惊蛇”,想着再遇“罪魁祸首”,想着被狠狠咬上一口,想着那刺骨的痛与爱……夏至,太阳是那样毒,噬咬着热花的肩颈,热花对于流到腿肚子上的汗没有丝毫感觉,她扫视着草丛的每一寸,试图和青蛇来一次气势汹汹的对视。

天黑下去了,热花依旧没有放弃,走到草丛的最深处,一脚踏在芦苇丛的根部,一条火红的碗口粗的蛇窜出来,鳞片扫过热花的脚尖,热花头皮一阵发麻,脚却像是被神灵驱使,一下子踩在了蛇的尾巴上。火红的蛇转身亮出獠牙,口吐信子,头向前突了一下。热花脚面有针刺的感觉,一抬脚,蛇钻进草里。

被咬了,被蛇咬了,热花念念有词,身体好像也烫了起来。

怀里抱着小米,用自己逐渐升高的体温温暖渐渐凉下去的米。热花心思缜密地计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把小米装在便携狗笼里,查找到给狗皮下注射的视频,约好车直奔医院并让司机在门口等待——命由我,不由天。

抱着狗笼挂号,和急诊科医生说明情况,热花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最有力的秒针,滴答滴答雕刻出生命残值。

凌晨,热花又一次用手指探查小米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像是琴弓用最小的力量拉过最细的琴弦。

整理好自己,轻放下狗笼,热花庄重地向注射室走去。

冷光,冷气,冷静。

盯着护士从冷柜中取出血清,用针管缓缓抽出,热花袒露出左臂。当护士按住热花的手腕准备注射时。热花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夺下针管,紧紧攥着,出门一把提起狗笼,向急诊室门口跑去,跑出去,跑到更远处去……

走过的春秋冬夏 是你啊

都是你的影子啊

如果在 哪天你不见了啊

我要怎么忘了你啊

暗夜里,肆意跑,奔向光……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59,458评论 4 363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67,454评论 1 294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09,171评论 0 243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4,062评论 0 207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52,440评论 3 28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0,661评论 1 219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1,906评论 2 313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609评论 0 200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34,379评论 1 246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0,600评论 2 246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2,085评论 1 26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28,409评论 2 25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3,072评论 3 23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088评论 0 8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860评论 0 195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35,704评论 2 276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35,608评论 2 270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看点:咬鱼游戏,会移动的鱿鱼。 轮流坐桩,一人当鱿鱼,其他三人轮流着咬。鱿鱼围着阳花身体的各个部位移动,脸上、胸部...
    大山顺子阅读 174评论 0 0
  • 1.一夜寂静的声音 深夜三点,深汕高速公路。 空调大巴。 过了午夜十二点,车上的人就三三两两 开始睡觉,整个下午都...
    友心人AI君阅读 608评论 0 2
  • 陪着惊蛰后的虫子一起醒来的,是我们的胃,伴着天边隆隆的春雷一起咕咕作响的,也是我们的胃;和万千生灵一起向圣贤般的春...
    漠漠无语阅读 466评论 3 7
  • 1 江驿出车祸了,很严重,浑身是血的被人抬进了手术室,医生说脸部损伤的面积太大,需要重新植入新的肌肉组织,江驿知...
    季安泽先森阅读 1,796评论 2 3
  • 是的,我是理工女,理所当然也是理工女的思维。我喜欢用统字管理自己的人生,比如:用统计学统计一周、一月各种粮食、蔬菜...
    hyjan阅读 232评论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