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咒

琥珀咒

文/桃成蹊

楔子

青笼山上有座寺庙,名为寒禅寺,专为带发修行的人所设,庙前有一棵菩提树,似是从建庙以来一直就有的,或者更早。树上挂满了红绸带,而我,是这菩提树结下的琥珀,一只拥有九百年道行的琥珀精。

第一章

曾有一个道士路过寒禅寺,发现了未幻化成人形的我,只是叹息道:“你幻化成人形后,必将遭遇天劫,至于那个劫,过与不过,全在于你的一念之间。”说完,摇了摇头走出了寺院,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所谓的天劫到底是什么,困惑了没多久便将它抛之脑后。

直至遇到忱宸。

忱宸来寒禅寺的那年秋天,我九百五十岁,离幻化成人形还有五十年,且是最关键的五十年,那天,他神色落魄地踏进寺院,那个样子,我至今都还记得,每每想起,总觉得有些奇妙,不为别的,只为我从那个神情中竟读出了不该有的东西,灼伤了我的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他握红绸带的手不禁有些发抖,偶有几片菩提树叶飘落在他的肩上,也不理会。静默了好久,才缓慢的走到菩提树旁,闭上眼,口中念了些什么,然后随着手臂往上一挥,红绸带便悬挂在了菩提树上,那一刻,微风吹动,凌乱的发拂上他的脸颊,显得有些沧桑。上方一只红点颏飞快落入菩提树中。

我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像以往的香客一样,终究他于我来说只是过客。

可是,他接下来的那个举动,却让我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从未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只是一味拼命地敲打着菩提树,血顺着树的脊背迅速地流了下来,浸入我尚未成形的内丹中,那一秒,似有什么东西变得完整,又似有什么东西破裂,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疼痛。很多紊乱的气息在体内飞快运转,顿时翻天覆地,意识晕沉,顷刻便脱离了菩提树,落到树下。

终于,我幻化成无数次幻想的那个女孩的模样,长发飘逸,眉眼修长,眉心隐约闪烁着光亮,明眸皓齿,一袭红色锦绣长裙及地,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待回过神来忱宸已经不在,地上的血迹蔓延至寺内。

第二章

此后我数次找师兄隐去长裙上的红,换做淡淡的白,终日在菩提树下等待,等待那个助我幻化成人的忱宸,整整五十一天,来往的香客熙熙攘攘,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那刻,看着他走进庭院,脸上再没有那日的神情,只是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坐在石桌上饮茶,不知道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杯了,只是,我知道我终于又见到他了。

整个庭院只有我和他两人,他看到我的时候,有些诧异,对,只是诧异,再无其他,我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光芒。

“姑娘,为何还不归家,太阳要下山了。”他望着天边说道

我故作深沉的说:“我在等一个有缘人。”

“哦?”似是有些好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便已够我在奈何桥畔深深回味一翻。

“我叫念衫儿。”再顾不上其他,我意识到衣服上的红又开始泛起,便匆忙跑出了寺院,独留他一人在庭院中。

师兄告诉我,因我吸收人血而幻化成人,便通了一些人性,可是无论怎样更换身上的长裙,它也终究会变成红色,每日,我需要借助师兄的法力使红色消退,却只能维持两柱香的时间。也许是红尘中的事早就注定好了的,即入红尘,随缘便好。

栖息在那菩提树上的白点颏便是我的师兄,已有五千年的道行,用他的话来说算是大半个神仙,俗称“半仙”。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始终在菩提树下等待口中的那个有缘人,而忱宸每到黄昏时,总会提醒我归家,殊不知我等的就是他。慢慢地接触久了,就徒生了一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到了一定时候,我知道我要离开,却满是不舍,所以每次都是我叫他先离开,看着他走进大厅,我才会安心些,这大概是凡人所说的“喜欢”。

而师兄,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要外出游练,以保持一颗清醒的心。却总负了一身伤回来,他口中的“游练”,就是找一个道行相差无几的妖怪斗法,一斗就是三天三夜,倒也不是无用,总会是增长了些见识和技能。对于我来说,难熬的就是那三天,没了师兄,就无法见忱宸,同他说话,不过,我还是可以变回原形,在菩提树下静静观望的。

那三天,恰好是庙里举行庙会。寺里的香客格外的多。庭院,大厅满是人群,好不热闹。寒禅寺并不像其它寺庙,因为都是带发修行,只为静心,就显得比较随意。规矩也不像其它寺庙一样繁琐。忱宸在大厅里忙来忙去,菩提树上又多了好多红绸带,香鼎里的香烛燃出弥漫的烟,熏得我够呛,正准备隐身去灭掉,晃眼看到了寺门前倚着的一个女子,便移不开了眼。一袭浅蓝色长裙,头发长长的,眼角有颗泪痣,注定其丈夫命薄,标准的瓜子脸,目光注视着一个方向,我寻着望去,正是忱宸所在的地方,心里莫名紧张,不禁握紧裙摆。

许久,香客们纷纷退去,女子还是倚着门,忱宸终于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眼,我心里抽动了一下,因为我感知到忱宸一直平静的内心似乎被眼前这个女子掀起了波澜。忱宸望着那个女子的眼神,也是我从未见过和感受过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的心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位置。

“忱师傅,还真是辛苦你呢。”女子说着,便朝忱宸走去,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又停下了脚步。

忱宸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他以为一年足可以忘记过往,开始新的东西,他以为她有莫大的苦衷,才没来看他,他以为她会说他一直想听的话,却没想到是这般讽刺的话语,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

“沈姑娘见笑了,要拜佛么?明日再来吧。”忱宸苦笑了笑,转过身背着她,不再说话。

“哼!明日可是我成亲的日子,忱师傅,不行个方便?”

“你……你,明日成亲?”忱宸以为只是自己听错了,又颤巍巍地询问一遍。

“嗯,忱师傅要不要去府上喝杯喜酒呢?”女子带着戏谑的口吻问着。

忱宸沉默着,脑海里不断闪现往昔美好的时光,一起在春日里放风筝,在夏日里游湖,在秋日里野游,在冬日里赏雪,密密麻麻的记忆爬上心头,一点点变模糊,最后断裂,心陡然一痛,不能自已。接着脑海里又突兀地出现母亲的模样,那一刻,连着他血脉的我,都不紧有些寒颤,我看着忱宸的母亲喊着他的名字,跳下了悬崖,万丈高的悬崖,黑压压的一片占据着眼眸,而忱宸的那颗心,随着他母亲的死也消了五六分。

第三章

笠日,晴空万里,景湘镇红丈铺满大道,直通沈府,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锣鼓声密布人耳。

我在寺内等忱宸半日,也不见他的身影,实在按捺好奇心,遂隐身下了山去,随着人流我看见骑在马上的那个男子,皮肤白皙,有好看的眉眼,却有丝妖魅之气,原来是鱼精。我暗叹道,他的道行似乎与师兄不相上下呢。

我料想定是他施法蛊惑了那个沈姑娘,不料那个沈姑娘却是知晓他的夫君是妖精,大概是真爱,因着是他,就不分人和妖了。日后我细细听来,他们的相遇也不外乎是英雄救美,然后一眼定情,至于忱宸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撒娇,可以开玩笑的知己罢了,从不带一丝情感,而忱宸却在那个迷局里不愿出来,始终相信她爱的是他。

忱宸的执念太深,连母亲的死都不能完全消去他的执念,我以为这次他应该会死心了,必然不会来。

可是啊,心爱的姑娘嫁人了,他怎么能不来呢?

傍晚时分我看到忱宸喝得烂醉,强稳住身心,把手里拿着的盒子递给新郎官。

“好好照顾她。”他埋下头低声说道。

"这是自然。"说着,新郎官便准备接过盒子。

碰到盒子的那一刻,居然发出了刺眼的光,直直地把鱼精弹出五米外的地方,还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忱宸显然被吓到了,楞在原地,我猜那盒子里肯定是在庙里被开过光的东西,才有如此威力。顾不上其它,我连忙现身跑到鱼精旁边,现在他元气大伤,我必须得给他疗伤。

趁忱宸还没回过神,我拉起鱼精,隐身飞到沈府后的竹林里,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救他,大概是不想忱宸与沈姑娘有什么牵连了吧。

隔着几道墙,我听见了沈姑娘的声音。

"忱宸,我夫君呢?"

……

"忱宸?"

……

害怕会出什么岔子,我赶紧加快了疗伤的速度。

不一会儿,鱼精体力恢复,我带他回到沈府,一进门,沈姑娘就哭得梨花带雨得朝鱼精扑去,鱼精轻轻摸着她的头。

"没事,我在这儿。"言语间净是宠溺之情。

忱宸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说,“忱宸,我带你回家。”

他任由我牵着,与我一起出了沈府。

回到庙中,因他半日无故缺席庙会,还喝了酒,犯了寺规,被主持罚颂经三夜,打扫庭院五天。我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没办法,那日,我忽略了一件事,我是穿着红衣见他的,幸好,他并没注意我,但想到他的眼里永远没有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第四章

从沈府回来后,忱宸除了打扫院子,其余时间都很少踏出大厅,偶尔出来一次,就是失魂落魄地坐在石凳上发呆,我同他说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一句。最后我实在不忍他这个样子,便经常下山去找点乐子,给他解解闷。只是,我忘了,他自小在镇里长大,那些玩意儿,他可能早就厌烦了呢,那时的我啊,只是痴痴地陪在他身旁。多么希望他能忘记那个已嫁为人妇的沈姑娘。

可能是接触得太频繁的缘故,寺里便传出了我与他的流言。什么我与他已私定终生,就等忱宸还俗归乡之类的话,我听了倒是乐呵,只是这话似乎传进了住持耳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住持是寺里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光头和尚。他本打算等自己圆寂后把住持这位置传给忱宸,不料出了这档子事,于是,住持便对忱宸说:"阿弥陀佛,你尘缘未了,还是归家吧。寒禅寺本只是修养身心的地方,有缘人自会在此停留,无缘人纵使强留也无意。"说完就走出了大厅。

我站在菩提树下暗自庆幸了一番,因为忱宸居然没有向住持解释。

我上前高高兴兴地拉住忱宸的手,走出了寺庙,快到山下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念姑娘,只是何苦?"

我放开忱宸的手,背对着他。嘟嚷着嘴巴说道,

“刚才不是没有解释么?”

我听到忱宸长长叹息了一声。

"不过还是要谢你,我已无心在那儿呆了,这样也好。"

此时我才明白,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喜欢上我的,就算那个沈姑娘嫁了人,他的心从未被改变。风呼呼地迎面吹来,我觉得特别冷,特别累,眼睛便不自觉的闭了起来。自始自终我都没敢转身看着他离开,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

第五章

后来是师兄把我背了回来,他从没有生过我的气,而这次,却是真的生气了,我躺在床上,难过地看着他。

"你真的太任性了,人和妖自古以来就没有好结果。"

"可是……可是,我真的爱他。"我倔强地说着。

"不要再见他了,他不爱你。"

师兄用力拉着我的胳膊,疼痛让我不禁皱眉。

心头一凛,挣脱了师兄,转身跑出房间,一直跑到景湘镇。

师兄再不愿帮我,一身红衣格外引人注意。常听人说,月香楼的姑娘,最能留住男人的心,于是我决定去月香楼,只是,我从未得到忱宸的心,何谈"留住"二字。

烟柳繁花之地,当真是热闹非凡,丢了一大把银子给老鸨,在月香楼住了下来,同那些妩媚的风尘女子学习刺绣,画眉施粉,顾盼生姿。

一日一日地便有了些姿态,我满心欢喜地跑到忱宸住的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跑遍了大半个景湘镇终于在一家酒楼里找到了他。此时的他,已是醉得不省人事,我轻轻地走到他身旁,痴痴看着他。

"忱宸……"我低声呼唤他的名字,他也不应。然后埋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用手撑着微微倾斜的头,等待他睁开眼。

不料,师兄突然出现,拉起我的手

"跟我回去,不许再胡闹了。"是不容抗拒的语气。

我险些吓着,讪讪地说:"我没有胡闹。"适时努力挣开师兄的手。

"你的劫难要到了。"我楞住,忽然想起那个道人的话。难道竟是真的?

我在师兄的帮助下渡过了天劫,以为就此平安,却最终没能逃过那个诅咒。

渡劫那几日,甚是难熬。正逢师兄不在,我设法逃出了他设的结界,难免受了点伤,去了郊外的小树林,准备捉几只野兔消遣消遣。

眼前一青衣晃过,定眼一看,原来是沈姑娘的夫君。正疑惑,他却化作利剑直直地刺了过来。

只听得他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姑娘。"

来不及闪躲,肩膀便划出了一条血痕,感觉不妙,似是剑上有毒,昏昏沉沉中倒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师兄……"视线随即模糊了下去。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牵着忱宸的手,走了很多的路,看了许多的风景,最后安然的定居,成亲,生子。

梦之所以是梦,就在于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我沉溺其中久久不愿醒来,以至于师兄叫醒我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满。

"你已经昏迷了七七四十九天,还不想醒来?"

"啊?"我有些吃惊,肩膀上的疼痛迅速传遍全身。

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困惑不已,遂开口问了师兄。

"那个鱼精怎么会……"

"幸亏我早有预料,不然你的小命可没了。"边说着边检查我的伤口,我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师兄不想再说下去,无奈又开了口。

"鱼精想取你的内丹,为他儿子续命。"见我依旧不明,师兄继续解释。

“妖人结合,有违天理,生下来的孩子自是要断命的,只有以内丹保持其生命气息,再通过输入大量灵气使内丹与之结合,才有可能活下来。”

我从不知还有这种说法,有些唏嘘,又问道,

"那现在他儿子怎样了?"

"我一心护着你周全,我的法力自然也是要高他一筹,斗了许久,他便败下阵来,他说,他其实有些私心,本可以把自己的内丹取出来,但又想和他的妻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想起你也是妖精,便想取你的内丹。没想到却被我救下,然后他取出了自己的内丹,求我解救他的儿子。"

"结果呢?"我接着问道。

"他死了,儿子活了。"

“哦……”为爱,也死得其所,大概他最大的遗憾是不能陪着他的妻儿,我心中不免感慨。只是当时师兄隐瞒了一件事,当鱼精取出内丹时,恰巧被赶来的沈莺莺看见,便认为是师兄害死了他的夫君,在我昏迷的四十九日中,沈莺莺日日派道士来收师兄,誓要为他的夫君报仇,而这些我都是在下山后得知的。

没过多久,小镇发生了黑灾,到处都是染上瘟疫的病人,尸横遍野,为数不多的没有染上瘟疫的人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便带了一些从山上采的药挨家挨户地送。

走到沈府面前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忱宸已经走了出来,我强装镇定,把药拿给了他,转身就要离开,他却抓住了我的手,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忱宸把药交给了下人,和我一起去送药,我以为他是担心我的,害怕我也染上了瘟疫,其实,他早就知晓了我是妖怪。

自此后的许多日,忱宸陪着我上山采药,下山送药,让我心花怒放。安逸的日子,让我觉得来的有些不真实,而这时忱宸眉目间透着的黑气,也未曾被我查觉。

几日后,那位曾说过我会遭遇天劫的道长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似是比上一次见面显得苍老,头发已经花白,捋着长长的胡须说道。

“姑娘可听过关于琥珀咒的传说。”

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以血筑成人形的琥珀,在未幻化成人形前,所被祈求的誓愿,会变本加厉的实现。”道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猛的想起那日忱宸在菩提树下祈祷的情形,不知为何,感觉不妙,却又说不上来,道长见我有所醒悟,便又说道。

“忱宸的愿望是让沈莺莺死,或许是一时的怨恨冲昏了头,竟还许了毒咒,让她死的同时,由整个镇的人陪葬。”

我蓦然惊觉,怪不得近日采药送到镇上,镇上的人吃了不但没有好转,甚至更加恶化,这么说来,这场黑灾,是我,忱宸,沈莺莺引起的,我竟是个不祥之物。

顿时心里百感交集,苦不堪言,很久才回过神来。

“可有什么挽救之法?”我转过身,声音颤抖,虔诚地问道长。

“以你的血为药引便可。”

第七章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踏进了沈府,果然在那看见了忱宸,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问道:“你可知这场黑灾是由沈莺莺引起的。”

他似乎是没有听见,我便准备再说一遍。

“你可知……”

“够了,衫儿,你何时变得这样歹毒。”忱宸恶狠狠地说。

他从没有这样叫过我,“衫儿”我想过千百遍他唤我名字时的温柔语气,而今却是这样的让人痛彻心扉。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忱宸,此刻他想说的话在我脑海里一字一句浮现。

“你明明是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夫君?”

“为什么让沈莺莺这般痛苦?”

许久,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只是有些绝望地说:“你走吧,我再不想见你。”

我想要辩解他却不给我机会解释。

“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我怕你知道后怕我,躲我。”

“我没有害死她的夫君,他死是为了他的妻儿。”

“一切都是因为沈莺莺引起的,她本该受这些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沈府,怎么回到寺庙里的,心好似空了,不再觉得痛楚。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一热,竟吐出一口鲜血,回头看镜中的自己,连眼泪都变成了血色。

我苦笑着走到梳妆台前,为自己上了一个新娘妆。

这本来是为忱宸准备的,看来,是用不上了,还不如随着自己散了吧。

拿起身旁的剪刀,再无犹豫地割了下去,脑海中忱宸的模样一点一点消散,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扬手给房间施了一把火。

这场诅咒由我们三人引起,最终却只有我念衫儿来挽救,曾经拼命隐去鲜红的颜色,在火焰中暗暗褪了下去,恍惚间看到师兄和忱宸的身影。

那位道长曾对我说:“尘归尘,土归土,想要救染上瘟疫的人,就必须回到原来的地方,寒禅寺戾气太重,本有佛光庇佑,却因妖气太冲使其掺杂了邪恶的怨气,只有毁掉才可解救那些被怨气所伤的人。爱是琥珀,但琥珀的爱本就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此番也是师兄的劫难,所以我哀求道长困住师兄。可是没想到他还是拼死逃了出来,用最后一丝真气守住了我的原形。

那时我才想起自己初幻化成人形时,整天围着师兄问这问那,他都耐心一遍一遍地讲给我听,陪着我闹。半夜给我盖被子,收拾那些欺负我的小妖,总是心疼地看着我,只是,这一切,在爱上忱宸的时候,是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

都说执念太深的人唯有消失,才会解脱。随着念衫儿的死亡,关于她的尘世记忆也随之抽离。从此忱宸的记忆中便再没有这个妖怪的存在。

番外

青笼山上有座寺庙,名为寒禅寺,专为带发修行的人所设,寺庙前有一棵菩提树,似是从建庙以来一直就有的,或者更早。景湘镇发生黑灾那年,传说寺庙里也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许多东西,说来也怪,唯独那棵菩提树完好无损,更让人奇怪的是树下出现了白点颏的雕像,口中还衔着一颗血琥珀。发生火灾那日,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景湘镇,烟雾顺着风,把景湘镇笼罩了起来,翌日,全镇染了瘟疫的人全都好转,人们便认为那是寒禅寺中的神灵保佑,于是又重新修建了寺庙。

寺庙每到黄昏总是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握着琥珀,遇到女香客总是会问,

“你是否是我等的有缘人。”

山高海阔,他早已错过了他的那个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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