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味道——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味儿

        前几天,生活在老家的表妹(也是我幼年时的同学),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图,是山里的一种野果,清明前后成熟。野果已经透红了,躺在她的手心。隔着电脑屏幕,我默默地咽下了N多口水。表妹的微信图下,跟了一长串的评论,有的人好奇:野果子怎么这么早就成熟了?有的人遗憾:这东西怎么没见过?有的人追忆:哇哦,好多年没再吃过这个味。还有的人疑惑:这野果,用家乡话怎么叫来着?……有人把这张图发到了同学微信群,这下可好,一下午的时间,群简直要炸了,各路吃货纷纷开始分享自己童年时采野果的心得,大家把那大山里的美味,从记忆里扒了个遍。和很多远离家乡的游子一样,我没在老家生活,算起来也有20多年。童年时吃的各种野果子,多少年都没有机会再次采摘到,更别提吃到了,但是留在舌尖的,那甜甜的,酸酸的,涩涩的,麻麻的,苦苦的味儿,却始终留在记忆深处,每每想起,是那样的鲜活,美味到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接下来我想按照自己的记忆,把童年时期吃过的山珍整理一下。这里的山珍,不包括野鸡野兔子野猪麂子等活物,只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山野里,在大城市很难再见到的各种草本木本植物,它们的果实或者植株或者根茎。它们成熟的季节不尽相同,可惜多年过去,我已经傻傻分不清了,所以接下来的排序会是杂乱无章的。它们于我,是大自然最无私的馈赠!借着回忆野果的味道,也梳理梳理思绪,怀念一下远去的故乡,逝去的童年。

        (受条件限制,我拍摄不到真实的照片,所以以下图片大部分来自百度搜索,并非恶意抄袭,如果需要下架,请与我联系,见谅!)


01:胡颓子


学名胡颓子,别名雀儿酥、甜棒子,羊奶子等。玉山话称“茄果”(茄字用土话,果字要读成四声)这张图就是表妹提供的。
透出红来的胡颓子已经成熟,吃起来甜甜的。青色的就会有一丝麻麻的味道。

        胡颓子应该算是最先成熟的野果子,还不到清明时分,它就静静地在山里透出红来。在老家的那些年,每年清明节都要跟长辈们去扫墓。爷爷奶奶大伯的墓地,都在半山腰,一段时间没有人上去,原本的羊肠小道可能就被杂草占领了,爸爸总会率先走在队伍前头,把杂草拔掉,开辟出一条小道儿来。偶尔会有让孩子们感兴趣的小东西,胡颓子就是可能的意外惊喜。轻轻地从枝上摘下来,迫不及待就塞入口中,时甜时酸充盈着整个嘴巴,碰上个没熟透的,一咬是麻的,忙不迭得往外噗噗吐着口水,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我就读的小学,是村里盖的,在后山脚下。因为学龄儿童少,教室和老师数量都不够,所以一年级和二年级混在一个教室,三年级和四年级混在一个教室。五六年级没有,要去乡里的小学上。一节课,前半段时间,老师先给低年级学生讲课,然后给孩子们留下作业,后半段继续给高年级的孩子讲。有一件令我开心的事,当我一年级的时候,已经把二年级的内容全都学会了。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其实重点是,当年那样的小学,也赋予了孩子们天性的自由。每次课间的时候,下课铃一响,孩子们立即冲出教室,小鸟一般冲向后山。现如今想都想不到的艰苦,可在当年,学校却是我们的乐园。不上课的时间,可以在山里疯狂地跑,先快速爬到半山腰,然后沿着梯田似的地头一级一级往下跳,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一样,间或采上一把小野果,藏在裤兜里,接下来整节课都是美滋滋的。

        一次在山里看到一株小小的胡颓子,突发奇想要把它带回家。别看植株小,根系却很发达,泥土之下能延伸到很深。从旁边折一根粗一些的树枝,简单整理一下,便成了称手的挖掘工具。费尽力气挖出来,和弟弟一起,兴奋地在废弃不住的老屋空地里,挖个坑把它种下去。那株胡颓子如今还在,已经长到三米多高,每年都能结出很多红艳艳的小果实,便宜了鸟儿雀儿,清明前后总能在这吃个饱儿。


02:清明果


学名鼠麴草,别名鼠曲草,又称清明草,念子花等。网上大部分给出的解释都是这个。玉山话称“继艾”(这两个字都要用土话才能读出原味),我的理解可能是野艾,因为它跟艾草是近亲,很像,只是长不了艾草那么高,贴着地面的,叶子像花儿一样向四周散开,而不是艾草似的在细高的杆上长成轮状。
已经成型的清明果,也叫青团或清明粑。实物的颜色要比图片深,是深绿色。圆形的是甜的,里面包的是糖,月牙儿形的是菜果,咸的。
做清明果的模具。以前没有那么多花样,最多就是个福字。

        名字虽叫“清明果”,却不是真正的果子,这是一种用山间野草做起来的小食,清明时节吃的,也会用来供奉祖先。快到清明节了,家家户户就忙碌起来,开始准备做清明果的原料。野艾是主材,它是清明果的魂儿。春天里,野艾长得茂盛,山边,田间,地头,一片一片地长起来。孩子们都会从父母那里得到任务,挎个小篮子,三五成群到野外找去。碰到长势好的一片,就蹲下来,把野艾整棵拔起来,或者只掐下嫩嫩的芯儿。采满一篮子,就可以哼着小曲儿回家啦,然后就眼巴巴地等着妈妈哪天开工做清明果。

        在动手做清明果之前,妈妈们还需要准备米粉,这个米粉一般是由糯米粉和大米粉按比例掺和起来,为了保持合适的黏度和口感。那时候村里有一个机米厂,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车间,有机器可以把大米磨成细粉,在那个年代,机米厂是村里重要的社交场合,每到了各种节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妈妈会把野艾加水煮熟,不断搅拌直到煮的软软烂烂的,汁水变成浓浓的深绿色。把整锅艾水倒入米粉中,一边倒一边搅拌,接下来便可劲儿地揉,像北方人揉面团一样,一直揉出筋道的劲来。这个过程我没有亲手试过,所以我至今也闹不明白这清明果粉团是怎么一步步做出来的。当然,我最喜欢的步骤在后面。从粉团上揪一把,在手掌心搓成球,再用大拇指居中压一个洞出来,用小勺挖一勺沙糖(县里有糖厂,有甘蔗产区,生产出来的沙糖美味又正宗)包进去,闭上口在双手掌心重新搓成球。接下来该模具出场了,先给它洗干净,晾干以后里里外外刷上食用油,把带馅儿的球球放进去,轻轻地摁,让它能接触到每个边缘的花纹,然后把模具侧立起来轻轻地敲打台面,一个完整的圆形糖果就滚出来了。至于做菜果,更多是大人的活儿,我和弟弟总拿捏不好,不是破了就是做成奇形怪状,最后压边的花纹也很难做得美观。但是菜果是很美味的,口味可以多变。五花肉、冬笋、豆腐、酸菜、酸萝卜、辣椒、香菇等等,一切想吃的食材都可以切成小碎丁包裹进去。糖果菜果都做好后,找块晒盘晾起来,当天的晚饭就可以先解解馋了。先吃个甜的,像是开胃菜,再来个咸的,一口咬下去,流出的油在嘴边亮汪汪的,美味极了。


03:茶泡&茶片&茶花蜜


茶苞,也叫茶泡。玉山话称“茶子泡”。是长在油茶树上的一种美食。
茶耳,又叫茶片,玉山话称“茶子片”,也是油茶树上的一种美食。
茶花蜜,藏身在油茶树或茶树开的白色小花那黄色的花蕊中。至于怎么喝得到,文中有彩蛋,呵呵。


学名芒萁,别名狼萁,铁狼萁(特别感谢文友“卡西莫多的调调"倾情指点)。玉山话称“朗衣草”。这是家乡山里很常见的一种蕨类植物,很久以前是烧柴火做饭的,割下朗衣草晒干,变成了极佳的引火材料。它的一丛叶子下面,其实是一根深棕色的细细的茎干,折断以后,可以看到里面的绿色嫩芯。这个朗衣草,便是我们小时候想喝花蜜时最常使用的工具。

        茶子泡、茶子片、茶花蜜都是油茶树提供的美味。家乡盛产油茶树(它的果实提炼出的植物油就是茶油),漫山遍野的油茶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被大批量种下。然后山场会被仔细划分出一片片,按人口分到各家各户。油茶籽成熟的季节,是不允许村民私自进山采摘的。快到霜降节气时,村干部会选定某一天解开山禁。当天色还蒙蒙亮,就会有人敲着锣,一边敲一边喊:“开山喽,捡茶籽喽!”从村头到村尾,来回通知两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赶紧起床穿衣,简单吃点饭,赶在天色放亮之前整装出发。由于是集体统一的行动,那一天学校也会放假,多大的孩子都要跟着父母一起上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那时候,家里有一辆男式自行车,有横梁的那种。爸爸会提前充好气,作为一家子的交通工具。我坐在横梁的前半部分,妈妈抱着弟弟,在自行车骑稳了之后,快速地跳上后座。估摸行进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我们家的茶子山脚下。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此刻想起来,那竟是一家人贴的最近的美妙时光,我和弟弟会有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抛出来,爸爸妈妈见招拆招都能搞定。有时妈妈会哼个小曲,红梅赞之类,我们就静静地听。总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目的地。

        午饭照例是前一天准备好一起带着的,因为没有时间再回家做饭,所以从早到晚都会在山里度过。妈妈会固定把午饭寄存在一个阿婆家,麻烦她帮忙热一热,捡回来的茶籽也会一麻袋一麻袋地先运到阿婆的屋里。阿婆是个苦命的人,我从没见过阿公,听说阿公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件被冤枉的事情去劳改,一直也没能回家。阿婆一个人,拉扯大了四个孩子。离家很多年后曾有一次路过那个小村庄,特意去看了一趟阿婆,印象中那个慈祥又热情的阿婆,已经都快认不出我的模样。

        在山里,爸爸妈妈采取的策略是先从边界开始采,逐渐向中心靠拢,这样才不会被人偷采而不知道。我和弟弟最喜欢的,就是找一棵枝丫多又高高的树,会很容易爬上去,在上面采到一个个茶籽,让当年的我们很有成就感。其实茶籽的产量大多数出自矮矮的树,矮树挂果多,高树容易被树枝抢走养分,果量要少些。年幼的我们,自然不会关心产量多寡,我们沉浸在爬树,采果的乐趣中,一点都不会厌烦。

        其实茶泡茶片,在收获的季节是没有的,它们生长在春天。茶泡茶片是茶树的变异体,不是每棵茶籽树都能长。茶泡是空心的,摘下来后,简单撕掉表层的皮,就可以吃了,微微的甜,水分不大,稍微一点干。茶片呢,水水的,甜甜的,咬着脆脆的,我就觉得更美味一些,不过也要仔细挑。茶片就是普通的嫩叶,在某种机缘巧合下它长得变异了,成了茶片。生活在南方的朋友可以体会一下,冬天里又湿又冷,耳朵裸露在外,抗不住冻,就会长冻疮,然后微微肿起来又红又痒,对,这就是茶片的感觉。茶片有的颜色发白,有的发绿,有的又是微微的嫩红色。从口感上来说,发白的是上品,发绿的次之,发红的最差。发白的甜度很好,汁水饱满,嚼起来很享受,吃完一片忍不住在枝头马上去找到下一片。嫩红色的味同嚼蜡,还会有苦涩的感觉。再说说茶花蜜,印象中油茶树开花应该是夏秋时节,通常是五片洁白的花瓣,包拢住中心一簇嫩黄色的花蕊。嫩黄花蕊的底部,就是茶花蜜的藏身之所。山野里水气充足,老家时常有晨露,所以油茶树的花间,蜜汁是很丰美的。你一定很疑惑,茶花蜜藏在那么多的花蕊底下,这可怎么喝?哈哈,别急,农村娃自有农村娃的妙招!上面有一张图,是山林里常见的朗衣草(音)。朗衣草的茎干细细的,呈深棕色。有好事的小儿把茎秆折成几段,会惊喜地发现从里面能抽出来一根嫩绿色的芯儿,把芯儿抽掉以后,剩下的那一段茎干,变成了一支空心的天然的吸管,我吸吸吸,要把我看上的茶花蜜全部吸到我的肚子里。天然的蜜,甜而不腻,散发着一丝丝清香,滋味妙不可言。


04:映山红


学名杜鹃,又名映山红,山石榴,照山红。玉山话称“野鸡花”。有红色,粉色,白色,枚红色等。

        映山红,在老家总会被称为“野鸡花”,确切地说,村里的大人们教给我们的名字是“野鸡虱花”。把整朵花采下来,扔掉里面的那些花蕊,光剩下一溜圈的花瓣,攒上三四朵,就急不可耐地准备开吃了,把这些花瓣摊在左手的掌心,冲它们哈上一口气,然后并起右手手掌,抬高再猛地拍向左手掌,掌心的花朵拍打后便会呈现出一种出水的状态,这样就可以吃啦,嚼在嘴里,有点儿酸,又有点儿甜,滋味真心不错。有的孩子当时不着急吃,就把野鸡花一朵一朵先整理好。还记得上文中提到的朗衣草吗?把朗衣草折一根下来,就像是一把小伞一样,倒着放,把整理好的野鸡花一朵一朵按顺序穿到朗衣草的茎干里,这时朗衣草变成了完美的容器,一根穿上百朵花不在话下。所有的野鸡花,拿回家以后,会放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然后撒上一层细细的白糖腌制半天,更美味的野鸡花就出炉了。嘴馋的时候来上几朵,因为吸透了白糖的甜味,野鸡花的酸劲儿被中和了很多,吃起来就更有滋味了,等到吃完花瓣见了罐底,往往会有化出的糖水,又因为吸纳了野鸡花的酸,就不再觉得腻,这一口糖水,依旧够我们咂吧半天嘴儿。

        说起“野鸡虱花”这个名,从小一直都是有些困惑的,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花朵,在山里一大片一大片火红地开起来,远远望去真的像一团火焰,整个山林瞬间就提亮了,那么美的花,偏偏配一个如此丑陋的名字是为哪般?一件让我记忆犹新的小事儿改变了我的想法。那一次,我和弟弟从山里回来,在野鸡花灿烂的季节,自然是美美的吃了很多。然后那天从中午到傍晚,我就一直觉得腰里有个地方特别痒,痒的我时不时去挠,挠了很多次还是又红又痒。我就跟奶奶说:“奶奶,我今天腰里不知道怎么了,一直痒得慌。”奶奶扒开我的裤头一看,可不嘛,痒的地方趴着一只野鸡花虱,这虱子极不起眼,就像是一粒碎碎的老树皮黏在身上。我赶忙用指甲去抠,结果越抠越疼。奶奶说:“别慌,野鸡虱不是这么拿的。把你的手拿开,我来帮你。”只见奶奶举起右手,果断地在我的腰间啪啪两下,拍过后野鸡虱就掉下来,就此断了我的痒劲儿。后来我还专门查过资料,原来这些野鸡虱是吸盘型的,牢牢地吸附在皮肤上,吸吮我们的血液。只有通过拍打,它才能顺利掉下来,不然越抠它越往皮肤里面钻。瞧,老百姓是多么有智慧,他们给映山红取的名字,是那般地贴近生活与实际!野鸡虱是长期跟映山红待在一起的,映山红怒放的时节,会吸引山里的小动物来到跟前,藏身在植株上的野鸡虱,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寄生到小动物的身上去,这样很容易生存并继续繁衍。“野鸡虱花”的名字就这么叫开了。


05:各种野草莓


学名蛇莓,又名蛇泡草,龙吐珠,三爪风等。玉山话称“蛇泡泡”(蛇字用土话说)
玉山话称“泡泡”,外形和蛇莓很像,摘下来后倒过来看,里面是空的,像个红宝石的小碗。和蛇莓的区别是,蛇莓是地面上的矮植株往上长,而这个泡泡是从带刺的藤上往下挂着长。
不确定是否是刺莓,玉山话称“渺渺”。吃完后舌头上会有一些小针尖的感觉。
学名山莓,又名树莓,山抛子,牛奶泡,龙船泡等。玉山话“葛公泡泡”(葛字只能用土话来说)

        各种类别的野生草莓,是山里最最美味的野果子,没有之一。最常见的就是图片里的这几种。其中,蛇泡泡因为植株矮,总是贴着地皮长,经常会在红红的果实上看到一小团白白的小唾沫似的东西,大人们会警告说那是蛇的唾沫,蛇们最喜欢这种泡泡,吓的我们每次看见都不敢摘,空看着红艳艳的果子流口水。

        第二图的泡泡,就和蛇泡泡不一样,虽然果实外形特别像,都像是红宝石做的小碗,内里是空的。但这种泡泡是长在带小刺的藤上的,藤一般会攀爬在乔木或者小灌木上,果子成熟以后,倒挂着长在半空中,红艳艳的像挂了一串迷你小灯笼。终于不是蛇能享受到的美餐,所以孩子们可以放心大胆地采,一饱口福。摘下来,吹一吹(好经典的动作,但凡采到山里的野果,都会不自觉地在嘴边吹一吹,然后就觉得干净了),放进嘴里轻轻咬一口,甜甜的汁水立刻就充盈整个口腔,舌尖的味蕾立刻鲜活了,急切地想要攫取更多的美味。

        渺渺的口感也可以,不过它长得很迷你,吃起来并不过瘾。好在它们喜欢一簇簇地长,一次就可以收获一小把。它的果实上有一些细细小小的软毛,吃完后舌头上会黏着这些小短毛,感觉就像是舌头上扎了数十根小针尖似的,痒痒的,却并不觉得扎。

        葛公泡泡,是最像人工培育草莓的野草莓了。从青白色慢慢长成橘黄色,到了深橘色就成熟了,不会再长成红颜色。成熟的葛公泡泡,酸甜可口,酸是恰到好处的酸。不似现在城市水果店里卖的草莓,要么酸劲大了酸的人直咧嘴,要么酸度不够光剩下单薄的甜,汁水比起山里的野草莓也差着几分。


06:野生杨梅


学名杨梅,野生的杨梅酸度一般都比较大。但凡杨梅果还有点青头,就酸得厉害,红透了的又容易被小鸟吃掉,或者干脆自己掉下来烂在地里成了肥。


杨梅树上的果实,一棵杨梅树能结很多果。

        说一个跟野生杨梅有关的往事。小时候,我和弟弟在妈妈的保护之下,参加山里的劳动并不算多,妈妈一心希望我们能够专心学习,长大可以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但身边的很多同学,只要不在课堂上,就都会在山里或田里干活。他们是真正离大山很近的孩子,野果成熟的时间地点心里门儿清。野生的杨梅树在山里并不常见,它是长在深山里的。有一次无意中听同学说在砍柴的时候发现几棵杨梅树,我就央了他周末的时候带我们去采杨梅。走过三四个村庄,开始往山里走,再翻过几座小山,渐渐接近森林的中心,记忆里似乎走了好几个小时才看到了杨梅树。有一段路,是在密林底下穿过的,抬起头,头顶是层层叠叠的各种乔木的树叶,遮天蔽日,密密的叶缝中,有几束顽强的光线透进来,才让我们能辨清脚下的路。其实也算不上是路,因为脚底并不是空的,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看不清自己的脚步会走向何方。

        好不容易来到了杨梅树的身旁,红的绿的白的杨梅果挂满枝头,轻轻摇曳着向我们招手。我们每人选了一棵杨梅树爬上去,把随身带的小篮子挂稳在树枝上,哼着小曲开始采摘,时不时往嘴里塞上几个尝尝鲜。“姐,我这棵树长得真多,我都快采满一篮子了。”我望过去,弟弟那棵树确实果子最多,压得枝头沉甸甸地往下掉。等等,我看到了什么?!在离弟弟身体不到一米的距离,有一枝上竟然盘着一条蛇,冲着弟弟的方向贪婪的吐着信子。“啊,有蛇!快,快下来!”弟弟被我一吓,也看清了蛇的样子,来不及准备就往下跳,连人带篮叽里咕噜往下滚,红扑扑的杨梅果子撒一地。费了那么大的劲才采到的杨梅果,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扔了,所以在树底下,我们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蛇了解它的动向,一边赶紧把掉在地上的杨梅捡起来放回篮子里,所幸蛇并没有乘胜追击,依然坚守在它自己的地盘。那几乎是用生命搏回来的两篮子杨梅,后来被我们洗干净,放进大玻璃罐子里,一层杨梅一层白糖腌上,享用了好多天。


07:山茄子(地稔)


学名地稔,又名紫茄子,山辣茄,地茄子。玉山话称“山茄尼”。成熟的果实油黑透亮,泛着光。
山茄子喜阴,它们喜欢成片地长。

        山茄子也是山娃们常见的一种野果。记忆中,似乎在通往外婆家院子的山道边长了很多,一片接着一片。外婆家住在大山村(村庄名),是名副其实的大山里。房子建在了半山腰,后门外除了一口砖块水泥砌成的大水缸,就只剩下拾级而上的羊肠小道通往更高的山岭。这大水缸是山里人的宝,里面的水是山泉水,一刻不停地流动。几十年前大家都是把竹子剖成两半做成引水渠,把山泉水引到家里。可是竹子引水有个弊端,枯枝落叶石头沙子之类掉进去,容易堵了水路,后来人们换成了封闭式的水管,家家户户从人迹罕至的山泉眼里,接出水管到自己家,便拥有了常年不断的自来水。许是富含多种矿物质的缘故,外婆家的水特别好喝,蒯起一瓢水直接就可以喝,奶奶甜(玉山土话,微微有些甜的意思)。

        又扯远了,回到山茄子。童年时每到暑假,外婆家便成了我们姐俩的避暑山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再加上当地的几个小屁孩,一大帮小孩子在山林里野。那个季节可以找到很多山茄子,成熟的山茄子黑黝黝的,油黑透亮。吃完了舌头会被染成深紫色,大家像黑白无常似的,伸出黑紫色的舌头,扮着鬼脸相互追逐嬉闹,日子过得很单纯很快乐。有一件暖心的小事儿,那时候在一起的玩伴,仙儿,如今成了我家的表嫂,她和表哥的情谊,应该是童年时就攒下的吧,如今夫唱妇随,恩爱有加,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


08:桑葚


农村的桑葚熟透了其实是很美味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城市里总吃不到对的那个味儿。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还不多,还是以种田种地谋生,守着不多不少的土地,收获着不多不少刚够自给自足的粮食,过着家家相似的清苦的生活。有时候村干部会号召大伙儿种一些经济作物,桑树就是其中的一种。把荒郊开垦成土地,不适合做稻田,就种上大片的桑树。春天里,村干部会挨家挨户通知,让赋闲在家的妇女们养蚕,每户分一些蚕种子,细心照料好蚕宝宝,直到最后结出美丽的白茧,再统一卖给村集体,可以挣到一些零花钱贴补家用。

        农村的桑葚熟透以后,会泛着黑亮的光彩,吃起来饱满多汁,满口生津,甜入心脾。这个时节,城市的街头,也可以买到小塑料筐装好的桑葚,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白色,但不论什么颜色,滋味总觉得不对劲儿,甜是甜的,却感觉干巴巴缺少些水分,该有一丝酸味,却又酸过了劲,带不来愉悦的口感。

        我吃过的最美味的桑葚,长在一个叫“飞机场”的地方。那时都已经上高二了,某一个小假期跟同学约了去另一个同学家乡玩。一个盛产岩石山脉的乡镇,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地下岩洞。天性好奇的我,竟然真的跟着去探索那个传说中的岩洞,有三四层楼深的地下岩洞,下到每一层都不容易,怪石林立,险峻又陡峭,没有亮光,只能在黑暗中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费劲气力从岩洞中返回地面,颇有种又活过来的幸运感。离开的时候,经过那个叫飞机场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军用机场。路边的土地,种满了大片的桑树,好多挂满了紫黑色的桑葚。他摘了大把给我吃,我吃的心满意足,具体什么味道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吃桑葚的甜蜜的感觉至今仍在,我们的爱情,究竟是否起源于那个时刻,是甜甜的桑葚化在嘴里的时刻,还是岩洞中黑暗却并不觉得害怕的时刻,亦或是更早的某个时刻?说实话我也分不清,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我们,一直到我们考上大学,投身工作,步入婚姻。如今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等他再大点,我们会把年轻时青涩的爱恋说给他听,愿他将来能够有幸遇见爱情最好的模样。


09:乌饭


学名江南越桔,俗称米饭花,乌饭,糯米饭等。玉山话称“乌饭子”(饭字用土话读)


        乌饭小小的颗粒,要吃的话,需要采上一大把,一同放入嘴里嚼才带劲儿。因为经常一株上只有几个乌饭子熟透呈现深色,其他的都还是青绿色居多,所以同吃的话,甜味占比很少,酸味居多,用土话叫,吃起来西西的(酸酸的),不过这个酸,并不令人反感,天然的酸味,总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乌饭的花,虽然只有米粒大小,在山里一点都不起眼,可是细看之下,却觉得有独特的美。每一粒小果实,都对应着一小朵花,这样一根约10厘米左右的枝条,会有几十朵小小的奶白色或者略带些粉色的小花,像一个个迷你的小铃铛一样挂在上面。如果见过铃兰的话,便知晓,这乌饭的小花,简直活脱脱的铃兰微缩版,在山风里摇曳。


10:刺梨(刺果)

学名金樱子,又称刺梨子,山石榴,糖果儿等。玉山话称“刺果”(果字需用土话来读)
刺梨的花,一片片的小白花,经常会吸引众多的蜜蜂和蝴蝶来采蜜。

        我个人并不是很爱吃刺果,一来吃起来麻烦,二来口感也不算很美妙。跟小时的同学交流过吃法,在没有别的野果子可选择的时候,刺果也可以成为选项。把刺果连枝折下来,放在地上,踩在上面碾一碾,上面的刺就基本被处理掉了。捡起来,用手拍拍尘土,再用嘴使劲吹一吹,就算是到了干净可食用的状态。嚼在嘴里,倒是挺甜的,不过由于缺乏水分所以嚼完了会剩下满嘴的喳儿。这就是我不怎么喜欢它的原因,它太干了,不带汁水的甜,吃起来感觉木木的,不值得回味。

        当然,我对金缨子的感觉并不停留在此。在长成刺果之前,它们是一朵朵白色的花,闻着有淡淡的清香,很招各种小虫子的喜爱。有一种红脚绿金龟子,也很留恋刺果的花丛。它的背面是绿色的,在阳光下会泛出油彩样的光,很美。运气好的时候我们能捉来几只,带回家找出几段缝衣服的线来,小心地绑在金龟子其中一条腿上,然后拉住线的另一头,让金龟子在有限的空间自由爬行,等到它觉得安全振翅起飞的时候,我们便像是拥有了一个活的小小的风筝。


11:野生猕猴桃


野生猕猴桃,多长在深山里。常年在山里劳作的人,会有机会见到它。


野生猕猴桃口感很好,刚采下时有些发硬就会比较酸,放两天软和了就变甜了。

        我没在山里遇见过野生猕猴桃,想来算是一个缺憾。猕猴桃成熟的季节,有勤快的农人,从山里采来一箩筐,摆在戏台底(相当于镇里的自由集市)叫卖。不论斤,论斗,用的量具是几乎每家都有用来量米的斗,两元钱一斗,那年代的两元钱,是很值钱的,购买力很强,比如我的作业本才5分钱一本。虽然贵,妈妈也会买来一斗给我们尝尝鲜,不舍得让我们眼巴巴地看别人吃着流口水。现如今,很多水果超市有卖8一10元一个的金果(黄心猕猴桃),水果中也算是很金贵的,但口感上,不见得能比野生的猕猴桃胜出半分。


12:刺苔


刺苔,能被食用的是新长出的嫩芽,就是图中红颜色的部分。

        春天里万物复苏,春雨过后几乎所有的生命都开始生长,刺苔也不落后,争先恐后冒出一个又一个嫩芽。幼嫩的芽,茎干和叶子都是红色的,会很容易被捌断,上面的刺也软软的不扎人。捌下来后,小心地撕掉带刺和叶子的外皮,只留下嫩绿色的芯,看起来像淡淡的绿宝石小棍子,嚼一口脆生生的,水分充足,淡淡的甜味,也算挺好吃。


13:苦榉子


苦榉子,网上也能搜索到橡子的图片,就是冰河世纪电影里引发灾难的橡果。文中会介绍两者外形上的差别。

        苦榉子,跟电影冰河世纪里与那只萌萌的松鼠相爱相杀的橡果长得很像,都是戴着一个小帽子,肚子尖尖,像陀螺一样。区别在于橡果胖嘟嘟,要圆润丰满一些,苦榉子相比更细长,要苗条瘦溜一些。

        把苦榉子的小帽子摘掉,再把外表类似栗子表皮的外壳扒掉,里面是裹着一层单衣的果实,吃起来嫩嫩的,水水的,有点像栗子没成熟还很青涩的感觉。另外一种吃法,比较适合老一些颜色偏棕色的苦榉子。老家有种家什叫火篮,是冬季里取暖用的工具。铲一些刚燃尽带着余温的草木灰到火篮里,向里埋入几颗苦榉子,听到啪的一声响,就可以出炉了,这样煨过的苦榉子散发着浓香,别有一番滋味。

        幼年时吃的苦榉子,大都是在苦榉树下捡到的。捡苦榉子是非常考验眼力的一件事,它个头小,混在杂草丛枯枝堆里,很难被发现。爸爸会教我们唱着小儿歌"苦榉哥哥,罗里罗索"(用土话来唱),一边唱一边双手拍着啪地响一下,嘿,真是神奇,每次觉得没希望再找到的时候,只要一唱儿歌,准能发现下一个苦榉子,它一直跟我们玩捉迷藏吧。

        苦榉子还可以成为我们的玩具。拿一个新鲜的苦榉子,小心翼翼地脱掉它的帽子,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圆孔,里面藏着我们爱吃的果肉。问妈妈要一根缝衣针,用针尖慢慢地从里面把果肉挑碎带出来,这样便得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外壳。把有孔的那一面,放在唇边,像吹埙一样吹出声响,会发出很脆亮的声音。自己动手做一个这样的小哨子,成就感爆棚哦!


14:鸡心栗


鸡心栗是锥栗树结的果实,因其形状大小如同鸡心,故得此名。
鸡心栗味美香甜如板栗,可以生吃,也可熟食。三清山东麓长有很多鸡心栗树,鸡心栗自然成了山民们待客的佳品。

        相比大家经常能吃到的板栗和油栗,鸡心栗个头显得小很多,小小的个头鸡心似的形状,要圆润一些,而不是板栗那样是扁平的。鸡心栗是长在锥栗树上的,一般一个刺球里面只会有一个果实,这点也跟板栗一个刺球里面2-3个果实不一样。也许真的浓缩的都是精华,野生的鸡心栗产量不多,但味道却觉得比板栗油栗都要好。它的香甜是那种糯糯的,绵绵的,软硬度刚刚好,煮熟了掰开后,在阳光下看着里面的果肉,会有种亮晶晶在发光的感觉。

        听说三清山东麓长有很多鸡心栗树,虽说未曾亲见,也足以让我觉得暖心。这么些年辗转山东和北京两地生活,每每跟身边的朋友介绍自己的家乡,总会提到怀玉山和三清山。怀玉山是革命先烈方志敏同志不幸被捕的地方,如今建起了“清贫碑”和“方志敏清贫事迹陈列馆”,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而我的家乡,就处在怀玉山的怀抱之中。三清山,是道教名山,因玉京、玉虚、玉华三峰宛如道教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列坐山巅而得名。其中玉京峰最高,海拔1819.9米,是江西第五高峰和怀玉山脉的最高峰,也是信江的源头。三清山具有独特的花岗岩石柱与山峰,奇石林立,千姿百态,其中“东方女神”、“巨蟒出山”两处标志性的景观,被誉为世间“绝景”。


15:金钩


学名枳椇,又名拐枣、金钩梨,鸡爪梨、龙爪等。玉山话称“金钩”。


乍一看像是枯树枝的金钩,其实是很美味的。

        金钩外形虽不起眼,却味道甘美,它被人类食用或者入药年代久远。早在《诗经·小雅》中就有:“南山有枸”的诗句。据《辞源》解释:“枸即枳椇,南山谓之秦岭”。《陆疏》中说:“枸树山木,其状如栌,高大如白杨,枝柯不直,子着枝端,大如指,长数寸,啖之甘美如饴,八九月熟。今官园种之,谓之木蜜”。古语云:“‘枳枸来巢’,言其味甘,故飞鸟慕而巢之”。霜冻以后,金钩越发地甜起来,直接生吃或者酿酒都是很好的。金钩长得也跟一般的水果不一样,不单形状奇特像一个个小爪子,细看还能发现,它的种子是裸露着长在外面的,而枯枝般的果肉里面并没有果核,可以全部嚼碎吃下去。

        外婆家的小院子边,长着一棵高大的金钩树,不清楚是什么年代哪一辈祖先栽下的。如今目测至少有10米多高的样子,我早已经爬不上去。年幼时,舅舅们会在竹竿子顶端绑上一把砍柴用的弯刀,伸向枝头,砍一些金钩下来。然后拿在手里,并不着急给我们吃,而是一边喊“来呀,抓我呀,抓到就给好吃的金钩。”一边满院子的跑,我们自然不会错过如此美味,总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追。大的跑,小的追,再加上鸡鸭猫狗,满院子的鸡飞狗跳。如今想来,生活的美好,不单来自外婆家自种的近20种水果的美味,还来自那富有生机与活力的田园气息。


16:金银花


学名忍冬,又名金银花,金银藤,二色花藤,鸳鸯藤等。玉山话称“金银花藤”。

        金银花是藤本植物,刚长出的小花苞是白色(银),后渐渐长成金黄色(金),所以同一根藤上,花朵次第盛开,便呈现金银花混杂出现的样子。金银花在中医上可以入药,它性甘寒,可以清热解毒,消炎退肿。南方人长期在北方生活,身体却一直适应不了北方干燥的气候,很容易上火。所以家里常年会备一些野生的金银花,都是山民从野外采摘了来,妈妈每次一有机会就会整斤地买下来,打个包裹快递到北京。偶尔口舌生疮,咽喉肿痛,感觉有感冒的前兆时,就赶紧拿出金银花,用烧开的热水沏上,直接当茶喝,喝两回便消了炎症。野生的金银花沏的茶水,很苦,不习惯苦味的孩子,根本都不爱喝,所以在沏的过程中会加入吊线冰糖,最好是用没有经过脱色工艺,保持着原本浅黄色的古法冰糖,这样口感就好很多,更容易入口。


17:野百合


盛开的野百合花。它生长在山坡草丛中,疏林下,山沟小溪旁等地方,盛开时香气扑鼻。


这是野百合的地下球茎,它是鳞茎球形,属于变态球茎。

        曾读过一首小诗:我是一朵野百合 / 孤寂地开在幽谷中/夏天来的时候 / 人们惊诧我的疯狂 / 惊诧我开得如此奔放 / 我是一朵野百合/孤傲的开在山野中 / 没有人会看见我并不华丽的衣装 / 没有人听见我自由地歌唱 / 我独自地舞着 / 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 我自由地歌唱 / 人们投来惊诧的目光 / 惊诧也好异样也罢 / 我决绝地舞着 / 自由地歌唱 / 我舞蹈 / 我歌唱 / 并不是因为人们注视的目光 / 而是因为我天生的奔放

        很喜欢这首小诗,自由奔放,孤芳自赏,是我对野百合的印象。它总是孤零零地,高昂着头,骄傲着盛开在山野里。挖百合是一项苦力活,要挖到很深才能挖出百合的地下球茎。扒掉外面的保护鳞片,里面的百合片是白色或者浅黄色。一瓣一瓣掰开洗干净,凑出一小碗,放入几块冰糖,放在高压锅里炖出来(最佳的炖法是用炭火慢炖,高压锅纯粹是为了赶时间尽快出锅),一直炖到百合片软烂,入口即化,冰糖早融在水里,和百合合为一体。用小勺子舀着吃,滋味非常棒。真正环保的百合片是不应该有酸味的。现在市面上售卖的大多数干百合,商家为了品相好看和便于保存,会用特制的药水处理过,使百合片走了味儿。拿一片干嚼在嘴里,吃不出百合自带的清甜,反倒是一股酸西西的味,很难吃。本身吃百合是为了养生,却被无良的商家用药水破坏了营养,常吃更可能给身体健康带来损伤,得不偿失。


18:地皮菜


普通念珠藻,别名地木耳、地皮菜、地踏菜等。玉山话称“地皮贼(贼字读轻声)”看起来像一坨丑丑的鸡屎。


雷雨或阵雨过后,地皮菜会在林地各个潮湿的角落冒出来。

        地皮菜喜欢潮湿阴凉的环境,每次雷雨或阵雨过后,林地里雨水没有干透,潮乎乎的,就成了地皮菜的天堂,它们像雨后春笋般一下子蔓延开来。把丑丑的地皮菜捡回来,里里外外洗干净,用来做汤或炒鸡蛋炒肉片都很美味。地皮菜有点像泡得软烂的秋木耳,口感更细腻一些,它营养丰富,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多种矿物质,钙、磷等,还有含有优质的乙酰胆碱酯酶的活性,听说对老年痴呆有预防作用。


19:南瓜花/南瓜叶


黄灿灿的南瓜花,翠绿绿的南瓜叶,都曾经是我的餐桌美食。

        农家几乎都会种南瓜,南瓜的藤会顺着豆签、瓜棚或者墙根爬得很高。南瓜花炒鸡蛋,南瓜叶粉蒸肉,是小时候能尝到的美食。

        南瓜花炒鸡蛋,是奶奶的拿手好菜。金灿灿的南瓜花,一朵朵摘下来,去掉绿色的花托和花蕊,只留下花朵本身,洗净待用。南瓜花炒鸡蛋,再把青辣椒切成小碎丁炒在一起,香喷喷的诱惑人。奶奶是旧时乡里的大家闺秀,她的父亲是地主,家里良田千亩,佃农无数(也许有些夸张哈)。生于1922年的奶奶是上过私塾的,也并没有裹小脚,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女性。小时候每次到了立春那天,奶奶都会从菜地里选来品相最好的白菜(高杆油菜),虔诚地用红纸条包裹一圈,再拿一张长方条形的红纸用毛笔写上“迎春接福”四个字,贴在白菜上。整棵白菜会被供奉在历代祖先的灵位前,预示新的一年全家人清清白白,招财纳福(白菜=百财)。奶奶已经去世好多年,但我记忆里,始终有一个珠圆玉润的老太太,梳头时一定要用油水(舍不得用炒菜的食用油,就用旧时点灯用的煤油),头发随时都是一丝不苟,偶尔还在鬓发边别上一朵清香的栀子花或是兰花,她在最悲惨的生活里,也会拉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晶晶,你一定要努力,步步高升啊!”

        南瓜叶粉蒸肉,算是我妈妈自创的吧。粉蒸肉是老家的一道名菜,上好的五花肉,裹上一定比例的糯米粉和普通米粉,用盐味精调好味,滴上一点酱油还有白酒,在锅里蒸出来。由于蒸饭也是蒸,蒸肉也是蒸,为了节省时间,干脆同步进行。把调好的粉蒸肉铺在新鲜的幼嫩的南瓜叶上,防止蒸的过程中出的油浸入米饭粒影响口感。经常都是妈妈准备开始做饭,烧着火呢,喊我去边上的菜地里摘几片刚出生几天的南瓜叶。粉蒸肉一出锅,被油水浸透的南瓜叶就成了我和弟弟疯狂争抢的美食。


20:马齿苋


学名马齿苋,又称马苋,五行草,长命菜,马齿草。玉山土话称“牙齿西”。


马齿苋的嫩茎叶可以作为蔬菜,蒜蓉清炒出来,口感酸溜溜的。

        马齿苋是长在菜园、田间地头的常见杂草。在没有大棚蔬菜的年代,农家自种蔬菜种类很少的季节,马齿苋也会被端上餐桌。一般的做法是蒜蓉清炒。马齿苋的口感酸溜溜的,味道并不怎么妙,只适合偶尔尝尝鲜吃一次。马齿苋可以入药,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利尿。在懂中草药性状的老人眼里,山里一切绿色的植物,都是可以拿来用的宝贝。只可惜现在的年轻人,生活中心离山林越来越远,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认识山里的花花草草,更别谈了解和使用了。

21:花草

学名紫云英,又称草籽花,红花草,草籽等。玉山话称“花草”。
紫云英是一种重要的绿肥作物,有强大的固氮能力,其植株腐解时可以大量激发土壤氮素。

        家乡的水稻是一年两季的,晚稻成熟以后农田便空了出来,成了闲田。智慧的农民伯伯,会在稻田里洒满紫云英的种子,做来年早稻的基肥。因为其优秀的固氮能力,紫云英成为我国稻田最主要的冬季绿肥植物。春天里,整片开放的紫云英,远远望去如大片紫色的云朵一般,绿的叶紫的花交织成大片浩瀚的地毯,煞是好看。

        掐一小把尚未开花的花草嫩苗,在锅里快火清炒出来,口感清甜,味道很好。最近的一次吃到,是大约四五年前,在二伯母家吃饭。农村的姑娘,出嫁以后每年春节都需要回到娘家的亲戚长辈们家拜年的,串串门聊聊天吃顿饭增进感情。那年二伯母在准备午餐招待我们时,特意跑到田间去摘了一碗花草,然后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晶晶,今天要炒一碗你在外吃不到的好菜”。哦,可爱的二伯母,你的这碗天然清新的花草果然惊艳到我了,现如今还让我回味无穷!


        此文,献给自己,献给:记忆中不会复返的童年,心尖上回不去的故乡!

                                                                                      2018年3月23日-29日    闲暇时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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