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长大的70后,肯定还记得露天电影。
那时候,只要有到村里放电影的消息,整个村庄一整天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那一天,小孩子都格外乖巧,勤快。而大人们的脾气也变柔和多了。小孩子们一般都等不到吃过晚饭,手里拿块饼,搬着凳子去占位子了。邻村有亲戚要来的,就得多占些地方。常有男孩子们因为争地盘会发生摩擦,但只要有一家大人在场,呵住自己的孩子,矛盾就不会激化。常常是打麦场上挤满了人,在后面的有时看不到,就转到电影布的反面去看。占到前面好位置的,就满足得不得了。
小孩子喜欢扎堆,看电影最激动的是电影里的好人终于化险为夷,最畅意的是坏人得到惩治,每到这些时候,人群就会发出欢呼声或解恨的议论声。有时候因为一个人物争得不可开交,有人说他是地下党,有人说他是特务。旁边的大人被吵得不耐烦,就会呵一声:老实看,不要吵!而有的大人则也会忍不住加入小孩子们的讨论。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电影。只要庄上有放电影的来,我那天根本是不吃晚饭的。从放电影的师傅指挥村人埋柱子拉电影布,到摆放放映机,然后试放,我都一刻不离,跟前跟后地围着看。有一次,那师傅摆弄好机器,许是闲得无聊,他拉着我的手说:“丫头,你这么喜欢看电影,我又是放电影的,你就是我的闺女。你看,我胖,你也胖;我黑,你也黑。今天放过电影,你就跟我走吧,今后天天都有电影看。”那时候的小孩子比较实心眼,丝毫没有现在孩子的戒备心。虽然也有六七岁了,却把那个人的话当了真。当时心里又激动又惆怅:天天有电影看,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但,离开家,那多么舍不得啊。我忙着把那个人的话告诉妈妈,妈妈笑说人家是逗我玩的,当时心里很是失落,但也终于释然——不要离开家了。
那时候,只要方圆几里内哪个村子要放电影,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附近的村庄,也就把喜悦传遍了几个村庄。人们的晚饭就吃得格外早,少年们是先锋,他们天还没黑就结伴出发了。大人们虽劳累了一整天,但也都在洗刷过后,带着最小的孩子,三三两两的,蛙声虫鸣里,一路谈着农事,朝放电影的村庄赶去。
附近的村庄也常传出假的消息,本来也知道消息不是太确切,但大家都愿意相信是真的。于是都殷切地相互询问“是真的吧?”“是的吧,应该是吧。”但当早去的男孩子们回来了,嘴里骂骂咧咧说放的是“白跑战士”时,就彻底死心了,似乎一村人都失落了一个晚上。不过,庄上不久有一家要娶媳妇,说是要包场电影,于是人们又充满了喜悦的期待。
现在,农村在消亡,露天电影更是早就不存在了。人们生活富裕很多,但却似乎再没有了那些单纯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