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布满血渍的衣服。

      她将衣服塞进盆里，水龙头怎么也拧不开，手抖得厉害，完全不受控制。她双手握住水龙头，呲的一声，水如利剑一般射出来，将衣服形成一个凹陷的窝，立马反溅四射。她紧紧盯着水冲击的地方，直到满脸都是水珠滑落。

      她拿起洗衣液瓶子，一斜，整瓶洗衣液倒入水中。被搓皱的衣服，隐隐带着无法洗净的血渍。又是一阵猛力搓洗；雪白的泡沫，将那件衣服完全遮住。她一愣怔，笑了笑，全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只得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泪珠从眼尾流向耳垂。

      身子在剧烈颤抖，像置身于漫天雪地中，刺骨的寒风往身上袭来，她望着茫茫雪原，一脸惘然。

      远方的天空再也不是湛蓝色的了，是雪白一片，连着脚下这片雪白的土地，白的纯净，白得刺眼。她想找个地方靠着，就算是一根可以用手拉住的树根也可以。没有，都没有。

　　她笑了。她看见远方天际在慢慢泛红，多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太阳了！那红色在天际，顺着地平线，像水墨画一般，慢慢洇染开来，直到她脚下。她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支撑自己往后退。

    “走开——”她听到自己的嘶哑的声音。

    来不及了，红色顺着她的脚尖，小腿，慢慢往上，她看到自己红色的手，那是一双染满鲜血的手。

    尽管如此，还是冷，雪已被红色融化，冷气却顺着脊椎一丝丝往上爬。可是手却热得如同火中炙烤一般，望着带白色泡沫的、鲜血染红的手，感受左手掌下跳动的脉搏。医生说，这根动脉是连接心脏的，可是她已经听不到心脏的跳动声了。

    她再也忍不住，将手掌根部塞入嘴中。

      一股甜丝丝的东西顺着流入喉管，暖暖的。

      她笑了。她听到自己不成调的笑声，在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

      她躺在地上。

      他的手掌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将她紧缚，她如同脱水的鱼，在地上弹跳着，却终于还是跳不出那张网。他说，自己只要乖乖的，不要害怕，女生总会有第一次的，不管是十二岁还是二十岁；他说，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他会把她的照片放在网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说，如果想小学顺利毕业，管好自己嘴巴。

      他说，她听不到他说了。昨天，就在昨天，她躺在他的身下，将那一把曾经几次准备割断自己动脉的刀，刺入了他的心脏。老师说过，大多数人的心脏在左边，她不会错的。

      她没错，他死了！他躺下的那一刻，她笑了，那张紧缚她的黑网终于散开，世界再也不是黑色的了。世界变成一片鲜红，像太阳，像晚霞。

      流入喉管的暖流越来越多，咸咸的，像眼泪的味道。她记得那人瞪大双眼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她笑了，说：“我未满14岁，杀了你，不坐牢的。”说完，将手中的刀再次推进去。

      杀死他的那一刻，她很开心，她想起了爸爸带她去海边捡贝壳，贝壳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爸爸将她举得高高的，嘴里不停叫着自己小宝贝……那时的自己，是个孩子，现在的自己呢？

　　爸爸妈妈说了，自己永远是他的小天使。这个小天使，现在长大了。

      明明很开心的，她笑了，暖暖的、咸咸的味道越来越浓，进入喉管的越来越多，喉咙再次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眼皮好重，她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抬起来，终于只剩下一丝明亮的缝。在那明亮的缝里，爸爸妈妈站在校门口，笑吟吟地挥手，背上书包的自己像一只小鸭子，蹦蹦跳跳，转身做了个鬼脸，冲进校门，留下一个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