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散文学会终南性灵社石泉采风美文集

陕西省散文学会终南性灵社石泉采风美文集


2020年5月19日,陕西省散文学会终南性灵社一行前往安康石泉专访当地著名作家胡树勇并采风。前省作协党组书记、省政协科教文卫主任雷涛先生带队,参加人员有著名诗人、陕西省艺术馆研究馆员刘新中,著名作家、长安区作协名誉主席王渊平,青年作家、《文艺西安》责任编辑蒋书蓱,终南性灵社副主编、未央区作协副秘书长王亚凤,终南性灵社社长陈嘉瑞等。


在石泉喝柚子茶

陈嘉瑞



    爱石泉。
    爱了几十年。
    30多年前,去陕南招生,第一次邂逅石泉。半天的徜徉,心旌摇荡。深山小县的时尚,民居的陕南特色,女子行腔的婉转悠扬,还有那一条古意悠然的老街,都令人留恋。
    再一次踏上老街,已是30多年以后了。前一天胡先生就预报,第二天晚餐后,要请大家喝石泉的柚子茶。那一晚,跟随主人从老街的北门进入,东西两边一望,石板的街道灯火摇曳,人影幢幢。晚餐本来稍有微醺,到得此处,经此间夜色勾兑,平抑的微醺复又涨起潮来。
    踩着街光投射的人影,辨认着家家户户或圆或吊的灯笼,一行人来到一个叫“木竹山”的茶楼。眼前一串串扁南瓜样的黑疙瘩,悬挂在空中。一摞摞扁南瓜样的黑疙瘩,摞在了厨架。这就是柚子茶了。柚子茶不是普洱,也不是伏砖,不是红茶,也不是黑茶。娆丽的女主人介绍说,论辈分,这些茶应该都是柚子茶的孙孙辈了。
    木梯登得二楼,在临街窗下实木油光的茶桌前坐定,老街明清建筑的剪影,摇晃的灯笼,悠闲的游人,就着楼下的灯光,天上的月光,一齐从木格的窗外挤了进来。
    面前是各色的茶食,盏中是琥铂色的茶汤,一众男女,四散坐定。端头的“仲哥”,正怀抱一把二胡,接上蓝牙,调好桌头的小音箱,身倾手动之间,一曲《真的好想你》便从弦间泄出。“仲哥”是一位退休的电视人,擅长主持和朗诵,业余时间钟情二胡,娱人娱己。其指法及作品处理,老道娴熟兼别具特色。特别是几首富有年代特色的二胡作品,在他的演绎下经典再现,深情而富有韵味。
    店主当晚煮好的,据说是已经存放了六七十年、她爷爷当年做的柚子茶。很有些“今辈人做,下辈人喝”的意味。此前每有顾客来店,她都会特意煮一壶。煮好后的柚子茶沁香四溢,满屋子香气氤氲,经久不散。琥珀色的茶汤入口绵柔润滑、回味甘甜。
    此刻,寄身茶室,素瓷轻递,眼观有茶女,耳听有茶乐,嘴品有柚子茶,一堂男女,在弦乐颤动的凄诉下,几人微醺而醉了。于是,各人的眼、耳、鼻、舌、身,各得受用。继而生出感慨来:在“木竹山”品茶,无楼减一分,无友减二分,无乐减三分,无宾主相谐尽欢减四分。而“木竹山”的柚子茶,独当十二分。此议一出,附和者众。
    各种机缘,均得自于各种遇见。诗人白公智有一首《遇见》的诗:
遇见茶的时候
    水刚从深山出来……
    遇见水的时候
    茶刚从枝头下来……
    面前的柚子茶,能诞生在石泉,进入安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是另外一种“遇见”。
    当年,洞庭湖畔的龙群英,和陕南石泉的王新建相遇了,在石泉孕成了一个家。南方的柚子和北方的茶,完全不搭的两个生命。一个有自己的芳菲,一个有自己的清香。因了第一个遇见,它们也得相遇而孕,这样便诞生了石泉的柚子茶。
    日常纷繁的忙碌中,疫情甫过,一行人从长安赶往石泉,是个意外;得遇胡先生空闲,是个意外;得访老街是个意外;遇见“仲哥”的二胡是个意外;遇到石泉的柚子茶,也是个意外。于是想到日本茶道的“残心”说:彼时彼刻你喝茶,那场合、情景、茶人、茶时,甚或煮好的茶汤,你品饮时的心情,于你来讲,此生将永远不再。像茶水倒出后,杯底尚残有一点剩水。“残心”指导人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力以赴,专心致志。
    如此,几个“意外”的集合,方有了此一回石泉老街柚子茶的品鉴。品茶,品音乐,品时光,品情谊。可知那样的情景,是不可能再得重现了。于是,2020年5月20日,在石泉,老街木竹山,那一晚的喝茶,于一众主宾来讲,永远成了念想中的过去。
    茶喝足了,临走时,老板还给每位准备了茶礼品。精致的蓝布硬盒,黄锦缎的衬底,两枚拳大的柚子茶,紧嵌窝中。一枚光亮的茶匙,那是开茶的工具。一张“柚寿尊红”的牛皮纸标签,背面印有柚子茶的二维码。落底有五句话:“调理肠胃,疏肝理气,止咳化痰,祛除湿气,平衡三高”。之后,老板给大家示范,如何打开柚子茶,如何在炉子上煮茶……
    出茶楼,见满街的灯光,在石板街上弹跳。拳头大的星斗,在人的鬓角间碰磕。
    一曼妙少女,身着白衣,手牵一白色西施犬,鞋跟“嘟嘟嘟”地敲着石面,婀娜的身姿从大家的身旁扭过,融进街头水样的月色中。
    回头一望,老板夫妇还在门外送别。门厅的灯光正好投射在他们身上。
    灯光正是柚子茶的色彩,温情、暖心。
    石泉的朋友 ,叫胡树勇。


石 泉
                刘新中


又一次来到石泉,当脚步结结实实踩上这块土地时,感觉到的是一种抵达内心的震颤和温暖。有人接,一堆笑脸迎上来,这当儿,头顶的太阳正灿烂无比。
我一直以为,石泉应当是一条船。浩浩荡荡的汉江,曾经把石泉送往群山以外的大千世界,它的蚕桑,让古老的丝绸之路,充满了柔情和美丽。漫天的黄沙,遮挡不住的,除了驼铃,就是这春山秀水的湿润。
不然,那只鎏金铜蚕,为什么至今还栩栩如生,一呼一吸之间,竟然是岁月的扶摇。
热情的主人向我们介绍石泉的历史,也许是重温,并领我们穿行于期间。
那是一条老街,路新铺设了,但仍能依稀感受出当年的崎岖,青石板凸凹着,人走在上面,恰似船的晃动。如果刚刚喝了酒,那种滋味一定极为美妙,身后戏楼子的丝弦断断续续追逐着醉步,头顶的星星也深一脚浅一脚地随之起舞。保不齐跌了一跤,这个夜晚,就响亮了司空见惯的另一类旋律。
还有通红通红的灯笼,高高低低悬在屋檐下,只不过现在通上了电,失却了风中雨中的胆怯。然而,坚定的等待与执著的厮守却是一致的,远方的船队该回来了,运出去的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山货,拉回来的该是寄托无限希望堆积如山的布匹、蔗糖、铁器,等等等等,抑或还有梦中圆圆的太阳和月亮。这一番等待好焦心,好熬人,从一个春夏秋冬,到另一个春夏秋冬,几千年了,痴心不改。
当然,更炫目的在新城。
从老街穿出,一眼望去,是新城极具气派的高楼,如果展开诗意的遐想,它恰似船的桅杆。桅杆表示着未来前途的一种方向,方向尽头,总归是理想和旗帜在呼唤。
新城新在现代,新在时尚。大路笔挺,向四面八方喷射;红绿灯调度着驶来驶去的汽车们。人流动着,喧哗着,偶尔,软和的此地方言里夹杂着来自其它地域五花八门的语调,一瞬间,就和当年吐纳东西南北风时的古岁月有些重合了。
新城理所当然是船头,身后的老街不出意外的自然而然是船尾,厚实的文化积淀,类似压舱石一类,时时刻刻让船不至于轻浮,来回摆动。
中国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县,每一个都有名字,这名字,或来自地理特点,或来自出产,或来自地方的文化传说。石泉当然也不脱此窠。据说,它因“城南石隙多泉、径流不息”而得名。 
石头坚定,泉水灵秀,一硬一软,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终于,幻化出一种极致来。
因此,近年来,石泉有了“秦巴山水、石泉十美”之美称。
这美称据说来自于省城几个文化人的创意,取十全十美之意。
琢磨一番,我反倒品咂出另外一种味道,这般赞美虽充斥了祝福和好意,接受者也欣然接过并以此自诩,但似乎并不合适。十全十美意味着圆满,圆满了就没有了上升的空间。
一条船前进中不会笔直,总有礁石、弯道、险滩,时不时有逆风。从唐时传过来的那首诗早就这般诠释了,“清泉石上流”该是弯弯曲曲,一唱三叹,甚至某一段被湮没,复又顽强地呈现。
这般,才是真正的美学,才能升起情趣,才能创出意境。
多水的石泉,大大小小的溪流从山里拱出,托浮起人间烟火。这方土地终于经年鼓荡着柔和或者凛冽的风。
今夜,宿在石泉,枕着江面上稀稀疏疏的灯火,梦中,会是“风正一帆悬”一样的得意?还是“江入大荒流”般的乡愁,或者该是“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万里豪情?



麻鞋
王渊平


去了一趟石泉
买了一双粗麻编织的草鞋
农夫在织机上咬紧牙关
用一条麻线拉我回到
久违的草路泥滩


双脚从来没有过的舒服和踏实
那瞬间,一个草民的土命
忽然有了鸟雀的自由
昆虫的从容
和树木石头的舒坦


工业和城市的背离
让年过华甲的我
失去了多少亲人
多少贴心贴肺的农桑温情
原来他们依然都活在
绿色的时光里


那瞬间,我的眼睛
一下子透彻成两股清泉
看见乡村是一块棉布
秦岭巴山是苍翠的衣领
通往山巅的每一条小路
仍然挂满母亲密密麻麻的针脚
脑际如白云浮想联翩


如果一个人不置身季节
随自然一道荣枯
卑微的生命
就得不到永生


题西安市长安区作家协会原主席王渊平先生赴石泉买草鞋

文/李景宁


一双草鞋见民情,

爱寄石泉畅正声。

梦卷昆仑思赤兔,

吟诗亮剑抚人生。



                  石泉短章(一组)
                            王亚凤


    定了闹钟,却是被破窗而入的晨曦,合着窗外黛色的山影,催醒的。那些藏身林子里,巧舌如簧的石泉鸟儿,趁机跟着起哄:滴丽滴丽,起哩起哩!我不乐意了,拉过山雪白云做的棉被、拥一只胖雪娃似的抱枕咕哝:“昨晚在木竹山,说了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别闹,让我再睡会儿。”原来是夜晚贪看星空、倚窗寻觅流萤而忘了关闭窗帘。你关了,人家就懂了。懂事的石泉,又给我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神清气爽,如同泡了个氧吧。


竹  林
    是昨儿一早,从西安驱车直奔来的,一路山环水绕。
    三个小时的车程,几乎全在山肚子里驰骋。这得是个多大的巨人的肚子啊,他曲曲弯弯长满了“花花肠子”,车里的小人儿们起初目不暇接最后如糖溶进了杯里,一杯薄荷绿的糖水,移动于秦岭山水间。可怜驾车的司机,硬撑着拒绝溶化,聚精会神高速移动。司机是我们年过六旬的尊贵老帅,车却驾得潇洒,像是在网络赛道上操纵一台高速解码机,刷刷刷刷,刷刷刷刷,一部超大容量的压缩包,被风速解开,内藏的美图便接连弹跳出来不断刷新乘客的眼睛。任我们欢呼、惊叫,老帅只含笑自如,谈笑间,石泉到了。
    放下背包,即随主人去一处青幽幽的净地午餐。是农家乐,名字朴素得很,叫竹林。说实话乍听到这个名字时,我是有些失望的,怎么能像狗蛋妈那样,见孩子跟狗狗玩得乐呵,就随口叫娃 狗蛋呢?竹林在山里,不嫌太普通?
    确是美,我太喜欢它,才为它抱不平。
    不急着落座,不急着吃。我推开门,像一只山鸡四处逡巡。
    小院坐落于山道边,一领斜坡被主人挖平建了这处两层高的小客栈,竹林环抱着它,一条小径通向密林深处。我遗憾地想,若允许我今晚住在这里,我定要沿着山路寻觅而去。觅甚?不知。邂逅一只大熊猫,也未可知呢。
    山墙边,红红一片野草莓点亮了我的眼睛。多少年没吃过这个小可爱了,我若不摘,岂不负她?落了一地的,是黑黑的桑果。抬头看,见崖上桑枝垂挂,绿叶间星星点点,野椹子红得发紫。同草莓一样,不及人工培植的四分之一大,入唇亦野味十足。
    两个孩子在廊下玩,旁若无人。长得眉清目秀,有巴楚之风。我不大会寒暄,便蹲下问:“孩子们,洗手间在哪儿?”孩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游戏,热情指给我看,觉得这一处不够好,干脆起身飞快带我往另一处。
    厕所内外洁白,门前卧着一条狗,见客来汪汪叫了几声,往脚跟前蹭。我的心被它善良的眼睛软化得像阳光下的冰激凌,不由回它一声摸摸它的头。
    出来还是上了那条小径,脚下路是绿的,小花小果小甲虫真多,快乐得想要就地跳个舞。刚采得一支竹笋在手,听见有人叫我,遂乖乖跑下来,欢快地将竹笋呈给迎面而来的雷书记,高大威猛的雷书记也变得像个孩子般欢快了。


蝇  蝇
    在石泉吃了两三天饭,大致知道此地人的口味了。我怎么那么喜欢呢?
    也算走遍了大江南北,怎的有许多菜式,我竟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这个黑黑的,是什么?烧过火了吗?不,那是血粑粑。是当地人在杀年猪的时候,收集的猪血,与豆腐、肉沫混合在一起,烟熏风干,吃时煮熟切片即成此样。还有我们石泉特有的自制熏肠、豆干,你尝尝!
    我欣然伸过筷子,一片嚼过,想起胡部长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本地人擅长把最普通的收获,做成最丰盛的食物。”
    忍不住筷箸起落,一片又一片。
    一只乌蝇飞过来,想与我分享筷头上的肉。我摇一摇,肉掉了,我们俩都没吃上。它失望地盘旋开了。
    这个,可是我们关中农家乐常吃的野菜?不大像啊?
    哦,是桑叶,有些微的涩口,不如大多青菜甘滑甜美。但我喜欢这种物尽其用的极致!这盘,是蚕蛹!
    真是桑蚕之地啊!
    我频繁把筷子伸向大片碧绿的桑叶,怀揣一丝小小的希冀:我多吃,可不可以,吐丝出来呢?吐出锦绣文章也好啊!如今四季皆可养蚕,我发誓,我愿意,春夏秋冬,以桑叶为食,夜以继日,如蚕吐丝,只要我有……
    那只乌蝇大约听见了,摇摇头飞走了。
    哎哎别走啊,我们一起去中坝,饕餮一顿“庖汤会”吧。那个,我说说而已,感动自己,悲壮一下,只怕我有,还没人要呢。我可不是一只什么好蚕。
    在中坝作坊小镇,真的上了一桌丰盛的庖汤宴,菜式多得我数不过来,蠕动的嘴笨得难以复述给石泉以外的好友听。这样的人,就是吃再多桑叶,又怎能吐出锦绣文章来呢?
    那只蝇蝇尾随而来,在每道菜上嘤嘤点了一遍,不待主人起身驱赶,弃我而去。


七十二行
    中坝作坊小镇,坐落于群山之中,铺排于倍受宠爱的仅有的一块平坦盆底。
    进得小镇,大家踽踽前行,唯我迟迟流连于编篮子的小铺前。
    是很漂亮,个个精美。但是,没有我想要的款式。
    女老板耐心地递过耳朵,看我眉飞色舞:跳孔雀舞的杨丽萍,拎过一只篮子上街,你见过吗?我就要那一款;贾平凹文学馆里,有他儿时用过的一只藤篮,我找了很久,找不到。你可以给我编织一个吗?
    老板给我一张名片,我心满意足地走了。我是个麻烦的挑剔的顾客,好不容易找到这几近消失的编篮子行业,我希望遇到一个状元。
    大家都去哪儿了?我一家家进店去找。有点挪不动步,这么多好看的有趣的行业啊,打鼓气馍的、古法榨油的、活字印刷的、制西门豆腐的,拍拍拍,我拍不完。
    快走完一条街了,才发现一堆人聚集在酿酒坊内,这些李白杜甫的兄弟们哪!
    这家店不漂亮,不懂得陈设、包装,摆放的只是装满酒的坛坛罐罐和廉价的盛酒器具,无一样“不实用”的花样摆设。宣传部长莅临指导,“傻大姐”也全不领会,只谈起自家酿的酒,脸颊绽放成向日葵:哦,包谷酒一百斤原料出四十斤酒,拐枣酒既可以泡制也可以发酵蒸馏……喏,大家尝尝,这个低,四十度的,这个度数高……我含笑盯着她看,没有人撺掇,我却接过她有些残缺的手指递过来的一小杯包谷烧抿干了,跟酒友们一起拎了一壶酒出门。心里,漫过淡淡的伤感。
    “草鞋铺子”里,坐着一位老人,神态安详,干活的样子旁若无人。我们围着他瞧稀罕、拍视频,老人不卑不亢,说话不紧不慢。王主席摸摸墙上挂的、架子上摆的一把把的草鞋,不声不响坐下来,现场试履。他说,回家要穿着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将接通古人,找到感觉。
    坐在“鬼谷子老碗茶”里侃侃而谈时,小镇年轻的掌舵人来了,看着真是年轻,连那丝不经意间流露的不耐烦都很年轻。他见过的“文化人”一定是太多了,所以不是“文化”这行的状元,还是少说两句吧。果然,我们起身后,刘总活泼多了,带我们浏览罢整个作坊小镇,以闻名遐迩的“庖汤会”招待大家。我吃了,我要告诉大家,真棒!我再以刘总年轻的容颜告诉大家,这里的“康养”式养老,定能延年益寿!以我所惊讶的这位刘总和刚刚碰上的那位年轻帅气的镇领导为证,他们,竟然是,六零后!我,失敬了!
    能聚拢来这么一群精彩的“七十二行”,这位童颜匠心的领导,也是状元了!


彼岸花
    为什么提起你,我总是满怀忧伤?
    原谅我的喋喋不休,“石泉十美”,我不曾领略全部,却已情不自禁。
    雁山瀑布,2018年才对外开放的一处景区,我只走了三分之一不到被迫返回,彼岸花,你在哪里?
    陪在我身边的是开发这片景区的刘总,他走过千山万水,见识过许多名山大川,燕山,在他的眼里,依然是最美的处女地。他说,这里,生长着大量野生的石菖蒲,和,彼岸花!
    这个语调不高,并不做惊人之语的老总,随身边潺湲的泉水,禁不住滔滔不绝。他指着溪水里、山石上一种丛生的绿草,告诉我们,这就是苏轼文中的石菖蒲:“凡草木之生石上者,必须微土以附其根。如石韦、石斛之类,虽不待土,然去其根本,辄槁死。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十年不枯。……”。石菖蒲从古至今为文人案头清供,而燕山,有别处无可比拟的大量野生石菖蒲。
    山上,海拔较高处,有大片彼岸花,在六七月间,开得如醉如痴。
    哦,彼岸花,那是一种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的玄佛之花,我曾文艺,为之迷醉。
    心驰,神往间,我低语:“哦,那让人心碎的彼岸花!”刘总看我一眼,说“我又学到了一句”!好吧,我羞赧,这样的文艺腔。因有年长的老师腿乏了,我只好随同返回,彼岸花,再次成为彼岸。
    然此山不让人失望,仅行三分之一,亦把她原始粗粝的美,悉数展现了出来。一挂飞瀑跳进她碧深的锁龙渊;大石下冷冽清幽,有可供娃娃鱼藏身的潭;水草摇摆的清浅溪流里,有尾部绯红的桃花鱼。
    沿着开发者铺就的木板路,抓着步步为营的扶手,我的眼,时而凝伫面貌各异的花草植物,时而眷恋地,投向枝叶扶疏的山野天空。刘总在身边说,燕山,是一座天然的植物基因库。是,毫不夸张,但我冲着山腰上未及谋面的彼岸花默默许愿——雁山,我会再来。


邂逅木竹山

王亚凤


    走着走着,书蓱不见了。
    我嘟囔一声:萍踪不定!回头一看,培英姐在身边,心随即安。
    培英姐的微笑像石,笃定又温厚。她说,我知道书蓱在哪里,你安心罢!
    我是安心的,在石泉。即使书蓱不在身边,还有培英姐姐,还有推开官事稳稳陪我们两天的树勇。树勇,真像一棵树,树起勇,勇的树!咦,忽然发现,“勇”字原来是个男儿,分解来看,既是戴冠的男儿,又是勇武有力的男儿!哦,真适合树勇!对了,树勇是部长,比我还大好几岁,我似乎不该直呼其名,可是,我叫树勇,怎么就叫得这么顺呢?
    “石泉,石泉”,我低头沉思,吟哦几句,恍然抬头,对了,石泉就是树勇,树勇就是石泉,所以我,叫树勇就像叫石泉一样自然。
    还有一位,奉陪了我们两天,我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兄弟,几乎寸步不离,同石泉的山水一样始终在眼前,微笑着。你不言,他不语。你若开口,他必回。
    书蓱说,石泉人就是这样,好着呢!
    我只是诧异,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出年龄,面容年轻得让客人几近失礼?为什么呢?
    长长的老街,古色古香,红灯笼一字儿排开由近及远,近如明眸远去则朦胧若梦境,家家乌木青砖门楣,马头墙上悬挂着清丽的盆花或飘逸的藤蔓。汉江近在咫尺,秦巴的山风裹挟着江风,将带着水气的草木芳香弥散在夜空中。忽然,一股特殊的幽香跳将出来扑入鼻腔,我不由驻足,闻香觅去。
    见一户门前木青映着光影,靠门一架从未见过的物什,圆溜溜黑黝黝,被细麻绳捆扎得像一个个小南瓜。凑近了细嗅,一缕中草药夹杂着类陈皮的香气袭进肺腑。这是什么?风干的“小橘灯”么?抬头,见门上有匾,默念出声,“木竹山”!
    正咂着味儿呢,有女声喧哗出门迎客,遂回报一笑跨脚进门,视整个幽雅的陈设不见,一眼看到几个女子围坐茶海前,皆长发飘飘,背影婀娜。其中红衣的那个,侧颜杀来,正是书蓱。
    喜悦顿如莲花漾开,这间叫做“木竹山”的茶楼便满室氤氲起莲香、茶香,与众女子的芝兰香了。
    我如蒲松龄,一生钟爱有狐妖气的女子,那眉间盈盈的笑,水草般丰茂的发,周身荡漾着药草香、兰惠香、以及诗书香、人间烟火香的诸多灵秀女,皆魅惑我靠近,愿一生逍遥女儿国长醉不愿醒。有时也笑,此身,亦为女子,但或许,我是那前世的书生?
    木竹山却不止是一间众女逍遥的茶楼,她当然来者不拒,不分男女贵贱,来者皆客。这是一间专营柚子茶的茶楼。何谓柚子茶?原来门前摆放的那些圆头圆脑的小可爱,是柚子皮内藏着茶叶呀!来前听说到石泉要喝柚子茶,心里哂笑,以为迢迢奔去陕南,难道效仿城市里的小年轻,去喝时下流行的水果饮品吗?却原来是两码事。当即神色一正,用心用意去打探,向老板了解一只柚子和一捧茶是如何缔结良缘的。
    一问才知,木竹山的老板娘是湖南人,从小跟着爷爷做柚子茶,从好玩、有趣到深爱。长大后邂逅石泉小伙,成了石泉的媳妇儿。开始,石泉媳妇儿只把自己制作的柚子茶送给丈夫身边的亲朋好友,但是,石泉有这么好的茶叶,石泉的发展越来越好,国际友人都被吸引来了,不多做一些怎么分得过来给越来越多的宾朋呢?何不开间茶楼迎接八方客?
    一晃七八年过去,这开在石泉老街的柚子茶是湖南的还是石泉的呢?哪里还分得清?就像妹子嫁给郎,哪里还分彼此?柚子是上好的柚子,旋开盖,取其瓤,喂给孩子吃。茶自然用上好的陕南富硒茶,加入新妇自幼得祖父真传的珍贵药材,压实,盖紧,以麻绳细细捆扎,一定要扎得紧致、漂亮、好看哦,不然我不干!要经过九蒸九烘九晒,天生橘红的柚子皮儿脸色变了又变,身材缩了又缩,终逃不脱身上的“五花大绑”,夫妇俩耐心地一遍遍“哄”,一遍遍扎,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柚子和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离。唯一柄茶刀,能揭开它的盖子,一次次珍惜地簪下一点来,清冽的山泉水泡之,观其色品其味,感叹岁月如刀,感叹时光如茶,感叹这人世间,人与人的缘,原来如这一捧柚子茶,历久弥香。
    想起贾平凹为新作《暂坐》写的那段话来。新作也缘于一家茶庄,一众女子,老板娘漂亮而不施脂粉,打扮近乎中性。贾先生说雌雄同体性的人是人中之凤。
    大多数人都是暂坐者,谁又不是人间过客?羡慕这间茶楼的老板夫妇扎根石泉,一树柚子一座茶园一间漫接天下客的茶屋,便是一生一世。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59,015评论 4 36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67,262评论 1 292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08,727评论 0 243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3,986评论 0 205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52,363评论 3 28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0,610评论 1 219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1,871评论 2 312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582评论 0 19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34,297评论 1 242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0,551评论 2 246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2,053评论 1 260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28,385评论 2 253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3,035评论 3 236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079评论 0 8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841评论 0 195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35,648评论 2 27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35,550评论 2 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