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妈历程,要强的心|520亲子成长迹

“他们是另外一个星球的天使,误落入了人间。”,对于孤独症谱系内的孩子,我们有这样美好的一个说法,而孤独症谱系孩子的家长们会自称为星爸星妈。

曾经我很喜欢给星爸星妈们的一句话并以此激励自己,“爸爸妈妈是你在这个星球的导游,向导,带你了解这个星球的文化,习俗,环境。”,于是我特别急切地想要带你明白这些,解释给你,模拟给你,今天我忽然想,也许不妨,是应该让我先了解你的星球的文化。

今天的你又给了很多新的启示给妈妈,真心地,谢谢你,让我又向你靠近了一步,让我有希望成为一个更好的向导。今天记录我向你介绍的部分,以及你向我展露的部分。

吃饭时,我问你“你还要粉丝吗?”

你说“妈妈,你说的是可以吃的粉丝还是小侯子的粉丝的那个粉丝?(大概三周前我随口说过一句我是侯明昊的粉丝啊)”

第一反应,又和当年我问你认识恐龙吗__你问我指文字的恐龙还是指动物的恐龙__如此严谨,我回答了你,“可以吃的粉丝。”但我不再像当年那样欣喜若狂于你的缜密,因为我担心会给你造成强化,会给将要和你相处的人们带来负担。

接着,妈妈想到你这无敌记忆力,随口一说的话你总是记得那么清晰。而我呢,却总是既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觉得哇,你的记忆力实在太强啦,真棒,同时又在我认为不合适的时候嫌弃责怪它,比如因为你记得我随口而说的每句话,所以你会质问我们为什么昨天是那样讲的,今天是这样讲,并因此哭闹不已,纠缠不放,然后爸爸和妈妈特别精疲力尽,也永远给不出你满意的答案。

此刻想想,我怎么没有体会到过这对于你而言确实是混乱而迷茫的,如果我记忆清晰别人的话而且无比严谨,我又无法理解人们什么时候说的话是因场景不同的变化或是只是随口而出,我心里应该也是无比的纠结困惑吧,那些问题和纠缠是无法遏制的,尽管它们让别人无从回答,可是你的感受却是真的。

再者,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怎能既想要一个东西的“好”,却又不接受它也会带来的“坏”。就像我曾经觉得很多人非常贪心,既希望自己的妻子清新脱俗文艺范,又责怪妻子不会买菜做饭砍价钱,这并不是说哪种好或是不好,也有同样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干持家又贤惠,又责怪妻子不够娇柔不够个性不够有追求的,这都是一种必然,我们选择的时候不能只选择自己想要的部分。

这样一想顿时感觉我在下次面对你的纠缠不清和反复质问时可以轻松一些了。

最后,我终于想起了除了回答你“是吃的粉丝”,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下,我为什么指的是这个。

我说“你刚刚的提问是对的,你再想一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们此时正在一起吃饭,你觉得妈妈这个时候问你还要粉丝吗应该是指什么呢?虽然它有几个意思,但在某种环境下应该只有最恰当的一个指代。”

于是你说,“是吃的粉丝。”

晚上睡觉时,不知道为何说起我们家游泳谁更厉害,谁第一。

我如实地说“现在是爸爸最厉害,第一名,但是等天气暖和了你再去学几次就是你最厉害你第一名了,所以现在是爸爸,但是将来一定是你第一名。”

没想到说坏了,一来你又记得我在之前你某次学游泳时说我说过,“宝贝,你实在太厉害了,简直比爸爸游得都要好。”,这次我说的居然和以前不一样,妈妈怎么可以变化。

二来你仍然极度没有安全感极度不认同自我极度没有自信,于是不可退让地需要我们的认可,我们的在乎,也需要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厉害的那个。这和越没什么越要什么,越表现得强大的人其实越自卑是一样的。

所以,你又和我理论了很久,就为了一个正名你才是游得最好的第一名。我保持了客观中立,你继续不休地重复提问,我有点烦躁大声又带气地回答了一遍,你没有和平时一样对我说“放轻松。”,开始往被子里钻,我想抱你,你推开,说不想让我看见你,在被子里拱,然后碰到了我,接着开始哭“你碰到我了,呜呜呜,你碰到我了。”爸爸说专业碰瓷王模式又开启了。

我了解你的套路,跟你说对不起,你说不够真诚,又要我说一遍,我忽然明白你仍然是在索要你的需求,你其实希望我为不肯说你才是游泳最好的这件事道歉,你碰瓷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发泄的途径,因为你在客观上改变不了我,但你仍然觉得难受,你在试着给自己找新的解决途径,替代了你从前不停哭或打人的模式。我又真诚地向你道了歉,你说这次可以。(部分谱系孩子的感官敏锐度超出我们的想象,他非常清楚你哪句话是借口,是唬他,还是真实的)

接着你说刚刚被我碰到的胳膊还是很痛,我给你揉了揉,然后一会你说还是很痛,我又给你揉了揉,后来你又说还是痛,我又明白了你还是想表达,“妈妈,你那样说让我心里很痛。”,于是我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可以解释以往你总是陷入这样行为的模式,我说“是不是妈妈说你是游泳第一名,你的胳膊就会不痛了。”

你停了一会,有一种不想被我看穿的生气,但是满足你愿望的兴奋还是大于了你的生气,你接受了我的话语,于是我说了一遍你是游泳第一名。

你继续问“那爸爸呢?”我说“爸爸是第二名。”你说“我的胳膊不痛了。”

接着你钻出被子,很满意地继续说“那我们来比一下高度吧。”(因为之前给你解释为什么现在爸爸是第一名,以及妈妈说你游得太好了,都比爸爸游得好了是什么意思时,用两只手模拟了一下技能能力和距离高低)

你当时也许就是因为严谨所以觉得戏要做全套,这个高度的比喻和谁是第一名是一系列的。但我却没有忍住,又觉得你没完没了,突然有点生气说,“你够了啊,要睡觉了,已经弄了很长时间了。我不比高度。”

你很生气地打了我的脸,因为你的行为问题加喋喋不休我们又陷入了循环模式,但我感觉你这次更加生气和伤心了,你试图揉我的脸和道歉,发现我虽然原谅你但是却还是不肯继续比高度,也因为前面说胳膊疼,妈妈就明白了,又开始说你的胳膊更痛了,你的胳膊要断了,但见我也不再配合了,于是更加哭闹了,我也更生气了,觉得你蹬鼻子上脸,而且可能还会形成你以此威胁或耍赖的习惯,还好你最后说出了一句“可是你刚刚不是还好好地说了吗,为什么突然你又不肯了又变了呢?呜呜呜。”

我才忽然又明白你不是想争论这个,而是你觉得这本来就是一起的啊,怎么就做一半呢,而且妈妈的忽然变化让自己觉得好迷茫完全无所适从,想尽办法像刚刚一样说自己胳膊疼却没有用,自己该怎么办呢?

我忽然明白你的无奈和我的无奈是一样的,因为星球文化的差异,我们谁也没有比谁更合理一点,我无奈的时候也有打过你啊。

于是妈妈赶紧抱紧了你,说“你才是游泳第一名,你是的。”你当然又嫌我说的不够真诚,又多一个字还是少一个字,音调不对什么的,我又说了几遍,你停下了流眼泪,接受了,说“我们比高度。”

和你一起比完高度,你满意地笑了,又不好意思地说“妈妈,你还要悄悄地告诉爸爸,我是游泳第一名。”

我说“我想睡觉了,不想去告诉爸爸了。快睡吧。”

你不肯罢休,仍然要我告诉爸爸,我说“那我直接在这大声说不就好了吗,你就是游泳第一名啊,为啥要悄悄,我就在这里说,爸爸可以听见。”

你说,“不可以,你小点声,你要悄悄地跟爸爸说。”

我说“我想大声说,我还准备告诉谁谁谁,还要告诉谁谁。”

然后你突然一瞬间就大哭了起来,很伤心和难堪的样子,我忽然明白,其实你并没有认为自己游得第一名,但是你深深地想,而这种想象自己很厉害什么事情都是第一名你觉得只能和你觉得安全的爸爸妈妈分享,别人不可以,因为你担心他们会笑话你,而让妈妈悄悄传达给爸爸,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诚实低调的孩子,你不好意思自己去讲,也不希望公开交流时让爸爸有机会回应你,你并不想大家讨论或来夸你游得好,而是你希望在我们两个心里,你什么都是第一名,因为谱系的原因你还缺少自我认可,你需要我们给你更多更多哪怕不讲道理不合乎现实的认可,你也很清楚这只会发生在你信任的爸爸妈妈身上,你并不奢求或者说你并不认为其余人可以给你这些。你有一颗要强的心是因为你的低自尊,尽管你的行为表现很多时候都超棒,我们也尽量在鼓励和肯定你,但你的内心缺乏仍然很多也很重,从你近期的表现和沙盘也可以看出这些特点,源于谱系孩子的关注点,解读偏差引起的混乱,源于集体社交中频频的挫败、离群索居的孤独,源于我们曾经不了解而给你带来过的伤害。我要顺着你的节奏轻轻地保护你的自尊你的敏感。

我试着问了一句“那我可以跟姥姥说吗?”,你说“不可以。”,“就是只能和悄悄地和爸爸说,对吗?”,你哭着说“对。”

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也很快地就满意了,笑了,安静地睡了……

后记: 在你睡了后,妈妈一直睡不着,起来记录了今天的事情,因为妈妈突然间像心里亮了一盏灯,更加懂得你的表达方式及需求了,也更加懂得你的辛苦和创伤了。

也感谢阿斯群里非妈分享的《社交潜规则——以孤独症视角解析社交奥秘》这本书,也是结合了这本书里两位孤独症患者(现一名教授一名记者)的感受和想法自述,让我可以更加以谱系孩子的视角去理解他们的感官以及长期积累的困惑迷茫,找不到自我定位和自我认可的困难。上述是我作为一名星妈的猜测,并不确定完全就是星娃的真实感受,但不管怎样,我总要尝试了解和猜测摸索他们的文化和理解模式,而不只是把我们的文化和理解模式介绍于他。

此书也推荐给读到我此篇文章的星爸星妈们,当星娃的导游不容易,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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