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欢喜 -

      我想一寸一寸,慢慢地接近他,融入他,把我的所有的欢喜,渡给他。

正文

      壹

      长安城的大雪连绵不绝,入眼处尽是皑皑白雪,寒气也更加肆虐,侵入人的四肢百骸。

      我是一个乞丐,成日只知道讨饭,以及保护我的饭不被其他的乞丐抢走。

    虽然正在下雪,但我自觉是个勤劳的乞丐,秉持着民以食为天,丐以食为命的宗旨,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穿上,冒着呼呼北风以及它的伴侣鹅毛大雪出了城隍庙去乞讨。不理会身后那些同为乞丐讥讽的话语。

      本乞丐宁可冻死也绝不饿死。

      街道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便咯吱咯吱作响,像是雪在与我窃窃私语。我便一路伴随着咯吱声走到一户朱门大院前,用力地敲了敲门,这户人家是个好的,每逢饥荒灾年总要设棚施粥,逢乞讨的人也总会给点铜钱打发。

      仿佛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开门的小厮倒是白白净净,不同以往那个,不过说的话却是脏毒的很“臭乞丐,谁给你的胆子喊开门,赶快滚,冻了我的手,我把你的手砍下来。”顺带着踹我一脚,便扭头将门关上。

        我从雪地里爬起,揉了揉被踹的胸口,碎碎念,果然还是长得姿色平平的人心肠最好,姿色好的,尤其是小白脸的最恶毒了。越想越怀念那个皮肤黝黑的小厮。啧啧,果然失去的最珍贵。

        咕~

        寂静的街道肚子叫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扁扁嘴,要说最让我难过的事,就是饿肚子了。

        继续向前走着,肚子的咕咕声伴着踩雪的咯吱声到时极其应和的。想到拐个弯还有户好人家,我便加快了脚步。

        刚刚拐角,便见一个身姿欣长,披着上好白裘的男子在前面,墨发和他的白色裘形成鲜明对比,四周都是皑皑白雪,他独身蹒跚向前行着,像是生了重病,我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了这么浓重的悲哀,片片白雪落下来将它的莹莹黑发遮了一些又一些。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疼,我觉得他很难过,很难过,我的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在向我说去给他欢喜,给他许许多多的欢喜。

      我听从了那个小人儿的话,疾步跑到他身旁,呼哧呼哧喘着气,他扭头看向我,苍白的唇还未来得及问我话,古井一般的眸还未看清我的模样,他便倒了下去,与白雪混在一起,我突然掉了眼泪,应当是热泪,滴在他身上的衣服,那些黏着的雪便化了开来。

      化了一片又一片的雪。

      我吃力地把他扶起来准备到李大夫那里,他治病治的最好,人也好,最重要的是他会赊我的银子,我可以救他。路程很远,李大夫家在城南,可我不想放弃,我突然感到有力气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可以扶着让我一见倾心的人,护他安全。

      我艰难又幸福地走着,走到雪从大到更大,又变小,我渐渐没了力气。看他越来越苍白的面容我心竟如火烧。想起我颈上还配了块暖玉,便急忙取了下来放到他的怀里。玉佩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护我这些年平安喜乐。无论生活多么困难,我也从未想过用它去换钱。

        而如今取下来给这样一个陌生人,我竟无丝毫不舍。

        雪似乎有些小了,又感觉天好像在变黑,我咬牙坚持着,可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家,又搀着一个男人,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贰

        迷迷糊糊醒来,感到喉咙沙哑的很,强自支撑着坐起来,打量眼前的环境,香炉绕燎,屋内还有碳火在噼里啪啦的烧着,许久都没有感到这样的温暖了呢。

        他呢?

          一想到他,我突然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去找他,急忙下了床。刚推开门,凛冽的寒风卷着飞雪吹的我的牙齿齐齐打架。低头一看,我只穿了件中衣,难怪这么冷。不过幸好乞丐冻惯了,习惯受冷,我便毫不犹豫毫无方向找他。

        庭院深深,路旁种有常青树,风吹过时枝桠上的雪便会掉下来,树也会露出些许绿。

        可这么大的院子竟没碰到一个下人,我有些奇怪。走着走着,眼前突现红梅成林,与皑皑白雪相映成趣。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大抵便是这些个景了吧。

        我伴着浅浅梅香进了梅林,越往里越觉得温暖,百十步后便见到了一所竹屋,像是隐居人所在的地方。

        他应该在里面吧?

        我站到门口,有些紧张,踌躇着进去要说什么,又突然间讶异,觉得远离我的少女情怀又回来了。常觉得自己是个糙汉,突然间害羞起来有点不符合我的风范,索性便连门也不敲,直接推了开来。

        只见室内一人披裘而坐,拥着炉火,面前是满桌子的菜,散着勾人的香气,而那人却让我第一次感到饭不如人的诱惑大。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没来由害了躁,迈着极小的步子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气色还不错,我放了点心。只是他的眸里,那样好看的眸里却盛着浓浓的悲伤,被他那乌黑的长睫掩了半数。

        没来由的,我想让他笑,让他开心。

          “啧啧,看来我救了个有钱又有颜的公子哥,”我故意调笑道。

          他稍愣了下,显然是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不过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向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嗯,色泽鲜艳,香味也动人,我顾不上美色,端起饭碗便大快朵颐,毫无形象可言。很快我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终于抬头看向他,他嘴角噙着丝笑,很浅很浅,却像是破云而出的月,皎洁明亮。

        被他亮晶晶的眸看着,我感到脸颊窜起了小火苗,烫的很。炉火哔哔啵啵的响着,外面风声不绝于耳,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面容。

        “这是你家吗?”

        他点点头,一缕乌发散了下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谁把我们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玉佩,问“这是你的?”

        我本想点点头但一想到我的双下巴,便只重重地嗯了一声。身为一个乞丐,却拥有双下巴。

        唔,可能我是一个生活“滋润”的乞丐吧。

        “我们两个倒在雪地里,是我的管家找来救了我们。”他手指磨擦着暖玉,解释道。

        我猜到是如此,便也没什么惊讶。

        “你叫顾玖?我是沈砚,笔墨纸砚的砚。”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心内却欢喜他知晓我的名字。

        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玉佩在我面前晃动,我尴尬地笑了笑,忘了这玉佩上有我的名字。

        “伸手”。

      我不明所以,但依然摊开我被风雪冻得红肿的,布满创痕的手,“不要嘲笑我的手丑,我们乞丐都是这样,手会被人踩,被热水烫,被风雪划。可我是正直的乞丐,我不会偷。”

        他的眸有了点动容,起身去到书案上拿了一个白瓷瓶,接过我的手,一点一点给我抹药,淡淡的绿色的药膏,抹到我的手上,凉凉地,又有些烧灼。

          窗外不知何时已是月色溶溶,透过窗户打了过来,四周很静,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我的心扑通扑通声。

          突如其来的温暖照顾,我有些难以适应,慌乱起身结结巴巴说“那个,我, 我自己来  ,来就好了”。

          他好像忽然间神色便萎靡了下去,又极快地掩住,只淡淡说了句好,将药交到我手上 ,反身回到书案上看起了书来 。

          我尴尬到汗毛都立了起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幸而此时有人敲门,我如获大赦,麻溜起身去开门,来人应是管家,衣着朴素,眉眼祥和,一看就是厚道人。

          “李叔,你先带她下去吧。”

          李叔瞧瞧我,又看看沈砚,忽然绽开笑容,还未来得及扩散,就被沈砚持续不断的咳嗽打断,我和李叔跑去,同时轻拍沈砚单薄的背,李叔却突然被弹到地上,书案上插有梅枝的瓷瓶也跌落碎成片。

          红梅散落,和沈砚咳出的血汇融。

          我没反应过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便被吃力站起来的李叔带出房间。

          “李叔,沈砚呢,不用管他?”我适应不来温差,哆哆嗦嗦地问。

            李叔却噗通一下跪在厚厚的积雪上,我从小就尊老爱幼,最见不得年纪大的人跪,更何况还是给我个身无一物的乞丐跪,便也跪在地上就势扶李叔。果然几番推来扶去,李叔还是没起来,我也干脆跪着不起了。    看来戏本里情节的果然是有现实依据的。

          “姑娘,我求你件事。”

          “哎,李叔,您说,有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腹诽,我一乞丐能帮你什么忙。

            李叔浑浊的眼忽然浮现泪花,“夫人怀孕时受人暗算,中毒不自知,大夫也未查出来,谁知夫人生下砚儿后就失血而死,砚儿因在娘胎里受了毒,生下后便体质独特,刚开始还好些,奶娘喂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越长大毒性越烈,接近他触碰他的人都会受到伤害,老爷虽然喜欢砚儿却也怕府中人命尽失,便安排了几个人带砚儿独辟了府邸,可人都怕死,安排的那几个人都半途逃命去了。”

        李叔说到此时已是颤抖,“这些年来,砚儿病情不断加重,但凡有生命的东西一经他手,便即刻损命,人是如此,花草也是。”

          “可我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有事?” 想到我雪地里搀扶他,他给我在手上抹药,都没有问题啊。

            “这我也不知道,可是,”    李叔突然磕头,“姑娘,我请求你陪在砚儿的身边吧,他从未和人亲近过,人害怕他,他也害怕自己害人,他虽然冷言少语,心里,却是极热情的,只是他不敢而已。”

          我有些可怜他,体会不到与别人双手交握的温暖,与亲人拥抱的甜蜜,被别人细心照顾的感动,“李叔,你放心,我会的。”

        既然我可以做到,我也愿意做,我便一定要做,将他一颗被封冻的心暖热。

        我愿意。

        李叔千恩万谢后蹒跚着步子走了,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我吸了一口气,转身步入沈砚的房间。他蹲在地上去收拾碎瓷片,很小心很小心,地上的红梅星星点点,他的嘴角还噙着一丝丝血。

        我快步走上,替他将碎瓷片清理好 ,把地上的红梅拾起来插到另一个瓶子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我。

      “李叔,他,怎么样了?”面上无波澜,他的手却攥成了拳。

        我站到他面前,说“无碍。”

        他松口气,如玉的面庞笼起很浓的悲伤。“李叔都给你说了吧?”

      我点点头。刚刚抹的药好像起作用了,手有一点点痒。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如果待在我这里,难保会出些什么意外”

        “我承认我是可怜你,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待在你身边。  而且,我喜欢你,我想让你欢喜,欢喜我。”反正我是乞丐,也没什么要不要脸,我想什么便说什么,仅此而已。

        他抬头看我,忽然灿起了笑容。

        比月亮皎洁,比星辰还要灿烂的笑容。

      为了营造我和沈砚的二人世界,培养我们的感情 ,我让李叔回老家探亲,李叔虽是不放心,但在我百种说辞下,还是回了他心心念念的家。

        我一路欢呼雀跃,想着我跟沈砚美好的二人世界。却不知晓,美好的时光向来短暂,便如夏花,生的灿烂,却也不过是一夏。

        到了沈砚那里,他正在喝茶,一头墨发披散着,像极了世外仙人。

        看见我来了,会心一笑,说来奇怪,我们两个明明刚认识,却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一样。  大抵,这就是爱情吧。

        “沈砚沈砚,”

        “嗯?”他淡淡一声,像是春日里柳枝拂过我的面庞,猫儿舔着我的手心。

        “趁着还有积雪,我们去打雪仗吧。”我走到他身后,替他挽那一头黑发,发质真好,再看我的,剪指甲就是杂草。

        他任由我把玩着头发,说,好。

        我们两个裹了厚厚的衣服,在他的梅林里嬉笑怒骂,打着雪仗,我想他从小就没有小朋友一起玩,打雪仗这样美好的事他一定很想却没有玩过。

        冬日阳光温暖和煦,我们玩够了便躺在雪地里,阳光一缕缕撒下来,身边的雪好像在消融。

        “阿玖,谢谢你。”沈砚忽然扭头,看着我。

        我心里实在欢喜的紧,他叫我阿玖,除了祖母,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

        “我从来都没有玩的这样高兴,因为害怕伤害到别人,我都只是远远看着,到后来,看也不能看了,他们都离开了。”沈砚继续说道。

          梅香萦绕,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他的苦痛,我聆听,等他的过往清晰展现在我眼前。

          整个冬天,我都和沈砚腻在一起,像是夫妻,我给他煮饭,很难吃,他也会一口口吃完,他喜欢捏我的下巴,说这里摸着最舒服。

        他读书时我就在一旁画画,他会问我,你不是乞丐,怎么还会画画。

          我会故意拧眉凶他说,怎么,你瞧不起乞丐啊。

          这时沈砚就会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来捏我的下巴,说不会不会,阿玖最有才华了。我便立即软了下去。

          我从不让他看画的都是什么,总说到时候会让你看。沈砚就笑。我画的他,总没有他对我笑起来好看。

          沈砚的身体好像一天天在好起来,我还像他邀功,说,多亏我,看你身体是不是比以往好多了。

          他也点点头,说,好像是真的。

          可我不知道,那不过是他硬撑着的回光返照罢了,若没有我一整个冬日带他雪地里受寒,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快离开我了。

          沈砚精通医术,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总告诉我就快要好了,就快好了。 

          而我竟天真的相信了。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春天送走了冬天,沈砚那里的梅花也一片片凋零,想到他不能触碰这些花草的遗憾,我边给他挽发边安慰道

          “其实沈砚你也不用为你触碰花草害他们枯萎难过的。”

            沈砚好看的眉头皱起来问“为什么”

            我把玉簪插到他的头发里,深深觉得还是玉最配他,说“你看,就算你不碰他们,他们也会凋零啊,生死有常,终归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他扭过头哭笑不得看着我,又很严肃的问我“若是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会不会也这样想得开?”

            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说,“呸呸呸,你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你看你最近身体好了这么多,怎么会死,要死也是最少二十年后。”

            他捏捏我的双下巴,说,“瞧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我这才松口气,可心还是跳的极快。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时问的并不是玩笑话,而是认认真真的问。

      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春日曼妙,元宵佳节,我和沈砚决定晚上去集市上逛一圈。

            换了件绯色衣衫,又画了个淡妆,照照镜子,我觉得很满意,不知是和沈砚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总觉得自己最近变漂亮很多。正在我自恋时,沈砚已经站在我屋子的满口含笑看着我,我尴尬又故作坦然的扭过头看他。

          他穿了件青色衣衫,就倚在门框那,已是风华无双。

          我跑过去挽住他的臂,“这么好看的人,真不敢相信是我的人。”

          他笑说,“是你的。”

          外面天上的烟花炸开,绚丽璀璨,我们并肩出府,到了街上,街上很热闹,大都是青涩男女,你侬我侬,各色店铺也都争相着拉拢客人。

          沈砚怕我被人群冲散,拉着我的手,我突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可偏有人不识好歹,没有眼色,来打搅我和沈砚。

          “吆吆吆,这不是顾小乞丐吗,怎么,榜上了公子哥,也不知道回来看下我们。”秦安突然截在我们面前。他身边还有其他小乞丐,一起挡住我们的路。

        我隐隐感到不安,李资曾是我的仆人,后来家中遇难,他保护我逃难,到最后突然性情大变,变得穷凶极恶,逼着我做乞丐扮可怜,成日讨饭供他。

          沈砚忽的捏了下我的手,我看向他,他眼神安定,让我莫名镇静下来。

          周围的人嫌弃他们身上的臭味,都向别处看去。

          “这位爷,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李资还未说下去,沈砚便拿出来了一袋银子扔到他身上,冷冷的说了句“滚。”

        李资却没有接,只是定定看着沈砚。

        我和沈砚正要扭头离去,李资却忽然一拳打向沈砚,我惊慌失措中,李资竟被弹出来,趴在了地上吐了口血。

        沈砚也吐了口血,虽然接近他的人会受到伤害,可有人攻击他,他也会受害。

        周围人都纷纷站远,看起了热闹。

        李资支撑着站起来,说,“我还当你顾玖抱了谁的大腿,原来是沈家公子,也是,也只有这种异类毒物才会看上你这个乞丐吧。”

      看到沈砚受伤,我心里难受的要命,箭步走过去便一巴掌打向秦安“我以前不跟你计较,是念你救命之恩,可你拿我讨饭了十年,也够偿还了。”

        我的手瑟瑟发抖,可气势不能丢,

        “还有,沈砚不是什么异类毒物,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容不得别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侮辱,说他异类毒物,你们这些正常人,其实才是真正的异类毒物吧。”

      “最起码他没有害人之心,而你们,”我嗤笑道“哪一个不是存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去为一己之私而谋害他人呢?”

        说完也不看其他人脸色,我便拉着沈砚回府了。

        一路上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月色曼妙,我一点欣赏的意思也没有。

      到了府里,穿过梅林,梅花落后,梅树便只剩了秃秃的枝干,很是荒凉。

      “阿玖”。

      “沈砚”。

      我们两个同时叫了对方的名字,沈砚忽然揽过我的腰身,他苍白的唇印上了我的,我睁大眼镜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月色一样皎洁的面,我闭上眼睛,享受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吻。

    伍

      那次外出后,我和沈砚便日日窝在院中,我的头枕在他腿上,春日慵懒的阳光照在我们两个身上,他给我掏耳朵,掏完了还会捏捏我的耳垂。

      我们把桃花摘下酿酒,把柳叶摘下做饺子,把鱼儿钓起做羹汤。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可他伴我走过寒冷冬日,却在这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的时节离我而去。

      黄莺在枝头鸣唱,我和沈砚正在喝着自己酿的酒,甘甜可口,煞是醉人。

      沈砚的面上浮起红云,“阿玖,今日天色怎么暗的这么快,快赶上冬天了。”

      我听到后醉意顿散,艳阳高照,天很明亮。

    而沈砚却说天色暗了。

      我心头惴惴不安,说“可不是嘛”

      接过他的酒瓶,我扶他进了屋里,给他盖上被子。

      “阿玖,我是不是看不见了?”沈砚忽然拽住我的手。

      我忍着哭意,说,“没有”

      沈砚却摇摇头,说“我知道我的病况。”

      我猛摇头,眼泪撒到他的被子上,他的手拂过我的脸,“别哭了,我不是还没死吗”

      “我去给你找大夫,沈砚,你等我,”我胡乱擦擦眼泪,准备出去找大夫,沈砚却拽着不让我走,

      “我自己就是大夫,而且,别的大夫,他们连脉都没办法给我把。”

      我立在那里,泪珠四散,他那样好看的眼此刻全无了神采。

      “阿玖,我看不见,你来当我的眼睛吧。”

      我说,好。

      我带沈砚去听溪流潺潺声,去听百鸟鸣叫声,去听幼子咿呀学语声,去听许许多多声音。

        可他最后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春雨绵绵,他为我打伞,我喊沈砚沈砚,他却始终没有回应。

        我又不争气的哭了。

        我拽他的衣袖,他扭头说“阿玖,怎么了?”

        随即,便是猝不及防的血从他苍白的唇里流出。

        他看不到我的眼泪了。

        也听不到我的哭声了。

        他跌倒在地上,柳絮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有的粘在他咳出的血上。

        “阿玖,我好像快不行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喜欢你。现在, ,我想给你说,谢谢你,给我这么多欢,喜,我未尝温暖,是你让我在冬天也感受到温暖,,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 后,原谅我。我苦苦  ,挣扎了二十多年,终于遇到你,才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我很欢喜,也很喜欢你,阿,玖。”

        我把沈砚抱在怀里,一旁的伞滚到柳树下。

        和着绵绵春雨,我心如死灰。

        沈砚是我十几年来唯一动心的人,我因他欢喜而欢喜,他是我这惨淡一生里的唯一的幸运。

        可如今,

        他死了。

        他永永远远的离开了我。

        我将所有欢喜赠与他,他死了,我便连一寸的欢喜也没有了。

        沈砚,我没有欢喜了。

        沈砚,连让我喜欢的人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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