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疯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春天已经狠狠地过去了一半，柳树吐绿成烟，樱花枝头灿烂，厚重的衣服一件件的换了下来，尤其是那风，总是温暖又友好的吹拂着面颊，让人不由得异想天开的。时间过得飞快，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总感觉昨天还是寒风凛冽的冬日，萧瑟与灰暗肆虐着大地呢。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个被时间拽着走的、后知后觉的愚钝之人。年龄越大，光阴越快，也算是个无奈的美妙吧。

前天，父亲被小弟弟接到北京他所在的医院继续康养了。从去年十二月中旬脑梗住院，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斗，坚强的父亲终于熬过了生死大关，虽然左侧肢体活动受限，但其他方面还算不错，尤其是思维的正常很让人欣慰，毕竟耄耋之年的人了，能够正常的与我们交流，而没有大脑痴呆，确实值得庆幸。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虽然期间父亲情绪上有过各种可怕的折腾，但终究还是直面了余生与床为伴的事实。凭借一个胃管，居然神奇的闯祸了各种生命的关卡。不得不感叹，八十七岁的父亲，生命之顽强，这是上一代人为我们做出的榜样。我的身上有着父亲的基因，不知道将来的我，是否能有如此坚强的生命力？这个问题，我们姐弟几个都曾经自问过，然后都无语的摇摇头。哈哈

父亲转了三回院，我们几个就跑了三个医院，而且整整三个多月，还好我们姐弟四个，再加上一个优秀的护工，倒也没有觉得多累。生活、照顾的工作，大部分护工去完成了，我们主要是陪伴、安抚父亲。毕竟这么大岁数了，身体的各种机能都在迅速地退化着，治了这里就会坏了那里，谁也说不好，这是不是最后的陪伴了，所以只要没有特殊安排，我都会去医院陪父亲说说话，聊聊家常，子欲孝亲不待，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这两天，小弟弟每天都在群里介绍父亲去他那里调养的情况，非常好。在这边成宿成宿的不睡觉的父亲，居然开始睡大觉了，情绪也非常稳定。而且，昨天小弟弟特意为父亲排了宿便，我们都能体会到父亲的舒服劲。每天都能看到儿子，父亲自然心里踏实了。我们三个也不用天天想着往医院跑了，真的不错，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了。

因为总是往医院跑，接触了太多老弱病残的人，尤其是失能的卧床的病人，那种生命不能自主的无奈，那种没有尊严的苟延残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最要命的是，总是往自己身上联想。我们每个人都在走向衰老，都会有这么一天，难道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不成？这样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可又能怎样呢？没有答案。有人说：这人呀，要慢慢的活，快快的死。我很欣赏这句话，其中有种非常洒脱的味道，我觉得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尊严的活着，否则宁可不活。

接触的多了，自然会胡思乱想的，而对于心里不够强大的我来说，也自然郁闷多多了。雪师早直播时说过，对于个体生命来说，生命的存在最终就是个悲剧，梁东和徐文兵老师也说过，对于生命他们都是悲观主义者。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真知灼见，那么如何面对呢？又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没想到，这份沉重还没有淡化，又多了份沉重。几天前，我最好的朋友也得了癌症，下周准备手术，接下来就是连续六个疗程的化疗，我当然知道那种治疗的滋味了，那漫长的煎熬是很考验人的。自从离开单位，很多务实的同事就不怎么联系了，将来如果还剩下一个值得我珍爱的就是她了，因为我们都热衷于很多“虚”的话题。年轻的时候她就喜欢老庄，后来走进F教，也正是因此，我们彼此都相互欣赏了二十多年。没想到，如今她也开始了生命的闯关，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呀！那天电话里聊了很多，她的情绪很稳定，很乐观，这也是让我非常开心。生活总是会关照那些善良、单纯的人，所以我的朋友自然无大碍，更何况，那F号，早就在她的心中响起来了，非常虔诚的那种。

无论遇到什么，考验的都是心态。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遇到的事太多了，所以情绪一直忽上忽下的，想发火，总感觉谁惹了我似的，冷静下来的时候想想，其实我是在跟自己生气，恨自己心不能自主，恨自己对情绪生不起观照……恨来恨去的，倒是把自己恨乐了，为啥？因为我终于明白，不要在身外找对手，我的敌人永远是自己的愚痴和贪欲。如此说来，我也算是病人，一个走在康复路上的病人。

夜色已深，女儿说外面下起了小雨，哦，春天的第一场雨居然静悄悄的飘落在暗夜里，侧耳穷听，仿佛听到了万物萌发的唰唰声了。别再说润物细无声了，那旺盛的声音明明大于天际呢……

夜色中的小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