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这个人有些特别，你把它放到中国古代君王帝王政治家这个群体，他不是最好的，你把它放到文学家这个群体里边，作为诗人散文家，也不是最好的。但是他的特点在什么，它的特点在难得的提供了一种机会，使我们认识到，一个帝王和一个有个性的，个人色彩极浓郁的这样一个诗人，这个特点使他不同于一般的帝王，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也不同于一般的诗人，为什么，一般的诗人文士居多啊，像杜甫，像李白这种诗人，应该说伟大的诗人，但是他们在政治上缺乏建树，最要命的是，他们认为政治上缺乏建树，就是一辈子等于白过了，像杜甫这种感受尤其强烈，伟大的杜甫，他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当然，里边有有来和下，但是整个的“万里悲秋常作客”是潦倒的，心情很不好的，而且还有一股子莫名的凄惶，所以登高和悲秋才到了一起，所以这是我们说要理解这首诗啊，我们要注意这个特点。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到一个观察，这个是一个角度，就是看一个在事业上，在人生事业上想做事又做到了，当他面对的一种独特的情景，抒发的情感的时候，它会呈现什么样的特色？从诗歌题材说，这是一个登高望远诗，从所写的内容来讲呢，就是一首写秋天的诗。登高望远，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登高望远，我们一般壮怀激烈，登上香山，香山有个特点，有人在叫唤。会作诗的人说几句，不会做诗的人叫一叫一叫，抒一抒情，也是一种抒发情感。咱们中国古代文献里说过这样的话，登高而赋，可以为大夫。作为一个搞政治的，登高望远的时候能抒抒情，用有格调的文字抒抒情，这是本领之一。这样的人，在中国并不缺，所谓士大夫的九能，这就是九能之一。所以登高诗在中国并不缺，有着一个悠久传统，也有千姿百态的作品。但是登高看什么，登高以后情绪表现如何，这就不同了。我们要说的这首诗，实际上就是曹孟德的登高，具有曹操文学特点的登高，我们要看的也就是他所展现的人生那种自我，以及他面对伟大光景的时候他的这种反应，以及这种反应之下，他笔下的文学。我们先看这个作品的背景，建安12年发生一场战争，所打击的对象，是当时是我国北方，主要在辽西这一代，古代词语说，辽西实际上是辽宁、河北，辽宁北部东北部交界这一带。有一个人群叫乌桓，他的大本营在柳城，就在今天辽宁省朝阳市往西南走若干里，不远，因为他老是在边疆上啊，就是跟当时曹操的势力范围冲突，不断地骚扰甚至掠夺。所以曹操才下决心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在建安12年五月份，就率领大军来到一个地方，古代名称叫无终，就是今天天津的蓟县一带。在这里驻扎军队，准备作战，你想五月份出发，走到河北北部天津这一带，就秋天了，正赶上那一年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所以这个他准备，就是走什么，走山海关沿海这一线往外包抄，然后再向北打。结果这一下雨，道路泥泞，所以怎么办呢？他就采取了走人迹罕至的地方，避开海滨，然后一路上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率领骑兵出大凌河，大凌河上游，然后走了800多里，然后一战直捣乌桓的老巢，出其不意，正好这首诗就发生在此诗，以战争为背景，它的时间正好是阴雨绵绵的秋天，可是，当曹孟德登上高山望大海的时候，这种天公不作美的不顺，那种泥泞潮湿的这种气候没有，所以，他创造了这样一首著名的诗。也因为这样的诗篇，在中国诗坛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地位颇为独特。

        好，我们下面来看作品。我们看，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沧海是大海，临碣石就是登临碣石。他看到的是什么？首先是近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注意，这是秋天，他看到了大海是什么，他看到大海不是万丈掀起巨浪的那种，与礁石撞击，不是，是什么？是一个长养的世界。一个包容的世界。当然大海降温慢，可能草木还丰茂，这么说可以，但不如说他眼中的大海是孕育的世界，丰富的世界。当然，从一种写作上说，他看到的大海，也符合远望大海的情景，淡淡的，有波纹，没有看到很大的波纹。但是他更看到的是里边山岛竦峙。另外，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哪有秋天的气息？但是他告诉我们这是秋天，但是在大海的世界当中，还是那么生机勃勃。这部分突出了，以后注意，实际上，他知道这是秋天，他要让海上刮秋风，他不能背离了这个时节，所以这个秋风萧瑟，他也听到是秋风萧瑟，注意这个秋风萧瑟，不是要把海上的生物都给吹得萧索了啊，吹得掉了叶子，吹得黄落了，他的意思是让大海见其精神。怎么样，秋风一吹，洪波涌起，这才起浪头。实际上，真是登上几百米的高山，看几十里外的海，这就不实际，但是，这是文学。但是，当这个大海呈现了他动的一面、奔腾的一面的时候，注意他的伟大气象，越发的伟大，刚才是静态的，长养的，现在是吞吐宇宙，怎么样呢？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日月之行。这个句子是曹孟德借的，这儿借了两句，借得司马相如《子虚赋》《上林赋》里说到皇家园林大，就是太阳月亮是从它的东边升起，从这个园子的西边落下，这个句子是有的。曹操这里略有不同。看司马相如，写这个句子没有那么显著，就是它的这个美没显示出来，为什么？被遮盖了，另外，一个皇家园林再大吧，太阳从它的东出来，从西边儿落下，这个牛有点儿吹大了。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经过了曹操这么一借用，这个句子，陡然生辉。所以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注意这个大海的包容精神。这个地方就见出曹孟德的心胸来了。所以他遇到大海，和大海遇到他，这就什么，这是相得益彰的。他遇到大海这种伟大的光景，大海在风吹下的这种壮阔，哇！他好像找到了可以表达我心中的这样一种光景，大海，如果没有曹孟德，也难以显出那么大的气象，这个诗篇，确实在一种自然的光景和人格的这种互相照映下，两相照映就爆发了一种壮丽雄浑的诗的大境界。自然的伟大和心胸的了不起相得益彰，所以这个作品是很少见的。杜甫那么伟大的诗人，他未必能写出这样的诗来，因为整个那个时代都让他，他人生的这个设想跟他的生活现实差距太大，所以望到伟大的时候，他马上有点儿的主题人格的对不住，对不起，你看他登上岳阳楼，他也去看水啊，“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好伟大的景象，吴楚从中间裂开，乾坤在里面浮，接下来是什么？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鼻涕眼泪一块儿下。所以清朝有人说，哇，这个有点煞风景。诗是了不起的，但是那个诗写的那个杜甫的那种人格确是杜甫的特征，所以我们说这首诗奇特，他在整个文学史里面，它有它的显著的位置，就是因为他这样。所以日月之行，星汉灿烂，这是写什么？写大海这种包容天地的气象。最后两句，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是套词，是乐府歌唱，最后加这么一句，音乐上属于乱，或类似于乱的这么一种音乐形式。我们现在回过来整个的这首诗，实际上我们过去有人把它列为中国的山水诗，但是它绝对不是那种文人雅士写山水的。但是，他很特殊的一个地方在哪儿，就是我们中国的诗歌，从先秦以来，从诗经发展以来，到两汉乐府，两汉乐府实际上表现社会生活多，关怀现实，真正的说，眼光放出去，投身大自然，这种创作，曹操实际上在这个地方有独特的贡献，而且我们说过，写海不是我们中国是常见的这种取材，这种取材很少见，而且他把他的这种眼光投向大海，赋予大海一种鲜明的这样一种个性特征也是很少见。所以这首诗，他的形式是乐府，因为他后边儿还加了一个乐府的套子。但是他有强烈曹操的个性在里面。这就是实际上是在整个发展史上，这首诗所具有一种地位。另外呢，这个作品是个四言，诗经时代以四言诗为主，汉代人也有写四言的，但是写得好的实在是少，四言诗在汉魏之际又有一个小高潮，这个应该说是由曹操的几首诗带起来的。而且他的整个的韵律，就是四言诗这个句法结构，跟诗经时代的四言已经是相距甚远。那么在曹操之后五言诗也兴起了，曹操的五言诗写的也不错，但是最代表曹操文学，应该说还是观沧海龟虽寿这些四言。所以诗歌总的格调是以雄浑壮阔为背景，另外他气又很雄沉，都说曹操的诗像幽燕老将，气度很沉稳又大，回过头来看他这首诗歌特有的风格，他一开始不慌不忙地描写大海那种包容性，秋天嘛，但是在他的眼里边儿看大海，是丰富的，是蓬勃的，水何澹澹给诗歌一个底色似的东西，增了不少色彩上的格调。接着来一阵萧瑟秋风，萧瑟秋风这个词，萧瑟一词用得好，形容秋风好，宋玉写秋风也用连绵词，但是曹操用的好。一般说到秋风啊，我们都是女士怀春，男士悲秋，所以宋玉是悲秋之主，悲哉，秋之为气也，可是虽然用了萧瑟秋风，可这首诗整个的没有那种秋天的那种衰飒之气，这就是人格的体现。因为它并不违背生活的真实，秋天的时候，虽然，万物行将衰落，但是秋天也是还是一片绿色，秋天也有新芽诞生，可是注意了，不同的诗人，却是选择它不同的景象。因为什么？因为毕竟是秋天，特殊的人物特殊的心理特殊的人格，它会赋予秋天另外一种格调。这就是说，悲秋诗，我们放眼看中国整个古代文学，悲秋这个题材的作品，曹孟德这首观沧海也是独有格调的。这首诗啊，历来很多人喜欢，而且喜欢他的都是些成年人，中老年人，王敦做大将军的时候老是念曹操的诗，拿器物敲壶嘴，一边唱一边敲，把壶嘴都敲破了，毛主席。写了一首浪淘沙北戴河，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所以这首诗有它独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