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臣棺

图片发自简书App


1.

“棺有灵来墓有魂,无棺野墓不如坟。”

作为最后一代“守棺人”,爷爷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把这句话当成儿歌来哄我,虽说在外人听来不可思议,但作为一个世世代代和棺材打交道的家族,想必什么都说得通了。

“这‘守棺’走到我这一代算是到头了,而你父亲他。。。”

爷爷说道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爷爷说父亲小时候也曾接受过“守棺”的礼祭,但后来父亲主张“还棺入墓”,好让我这一代不用再背负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的指责。但在“洗棺”的前一天,忽然就变得戾气极重,爷爷情急之下只得将他锁在屋中。可还没等爷爷动手,父亲便像蒸发了一样,任爷爷用尽各种方法也找不到他,说起来,今天是他消失的第十个年头了。

“所以最后那棺材还是没有放入墓中了?”

爷爷点了点头,但眉头一紧,转而又摇了摇。

“不是不放,而是那墓。。。消失了。”

墓消失了?爷爷以前从未对我说起过关于父亲消失的细节,只说是着了邪,疯着跑掉了。但古墓都是依山凿石而建,倘若说是地质运动造成入口移位或坍陷倒是有可能,可爷爷毕竟是“守棺人”,对墓的尊重和了解肯定不会让他随便说出“消失”这两个字。

古墓和父亲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而且就是在父亲“破例”的主持“洗棺入墓”仪式后,难道是这墓不愿接受棺淳入葬?

虽说我没有经过守棺的礼祭,但耳濡目染中也对棺墓有不少了解。我们家世代守护的棺淳应是春秋时期的“臣棺”,因为棺材外面那层包裹若按当时的等级分,七层为天子、五层为诸侯、三层则为士大夫,也就是臣。可我也曾查阅资料,从未听过哪个大臣的棺木有过“守陵守棺”一说,而爷爷也并不知晓太多,只知道是一个“君臣墓”的“独棺”,至于为何不同时下葬,以及为何要守,这也不是一个“守棺人”所应该去问的。

可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从谈话后的第二天我就一直梦见父亲在梦里试图对我说着什么,看神情似乎很是急迫。而当我真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里面空间极小,而且周围一片漆黑。情急之下猛地一拍四周,企图制造声响来求救,可还没拍两下,竟然直直地向下坠落下去。

2.

    坠落的地方很软,我整个身子都坍陷在里面,借着附近幽幽地光亮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整块“太岁”,而当我起身才发现,那幽暗的光亮竟然是上面一排排镶嵌整齐的珍珠发散出来的,每个足足有拳头版大小。既有太岁又有珍珠,难道我现在身在哪个皇亲国戚的墓里?   我刚想靠近去触碰一下,却只听前面一条细小的通道那头发来一阵急促地敲打声,声音虽小,但在如此安静密闭的空间内却让人不寒而栗。

声音似乎从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而且频率愈发急促,整个空间只有那一条通道,上方也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想从掉下来的地方再回去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前面发出声响的是什么,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

通道大概只有1米高度,我整个身子都要弯的很厉害才能在里面通行,但通道内空气并没有稀薄的感觉,只是带着淡淡地潮湿的气味,让人很不舒服。

因为没法将身子伸直的原因,才过没多久我就已经喘的不行了,顺势往墙上一靠,整个通道忽然猛地震了一下,然后两侧的墙壁忽然变的火热,不时有白烟从墙壁的裂缝中冒出,整个通道就像被加热的空心管一样,而呼吸也变的愈发困难。

这时也想不了许多,只能赶忙低头向前跑去,幸亏脚下的石头并没有向墙壁一样,否则我估计就要烤熟在这里了。

“砰、砰”这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而我此时也几乎体力透支了,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要向前栽倒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后背忽然被一股力抓住,然后被拉着向前,等再醒来的时候,竟发现爷爷正在我的身边,而此时他正在一处石壁前默默地站着,旁边似乎还有一道嵌入墙里的石门。

“爷。。。爷爷。”

我刚想抬起身子,爷爷听到我的声音,赶忙过来将我搀扶起来,我此时才发现,地上还有两个背包。

“砰、砰”

这个声音还在响起,而爷爷则蹲在我面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的跟着他来到了石柱后面。

此时我才发现,这哪是一面石壁,是一根望不到头的巨大石柱,整根柱子直径大概有3米,而且上面纹满了奇异的灵兽,最中间一只最大的看起来像龙,但又和龙不同,带着一双巨大的翅膀,头大的出奇,不知是画风原因还是真有这种生物,不过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种大型的鸟类,因为下面四周镶嵌着一圈很大的蛋,里面有的已经破壳而出,有的则被一层东西包裹着。

“灵柱?”

我脱口而出,爷爷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灵柱是爷爷曾经告诉我的君王墓里才会有的东西,整根柱子就是墓的正中心,起到“承接天恩,下通地府”的作用,可是这种工程耗资耗时极为繁重,修墓本就是一项劳民伤财的事情,所以从春秋时期之后的墓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现在猛然出现在眼前,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3.

“砰!”

一声猛地巨响将我和爷爷吓的一惊,连忙靠到柱子边,随后就听到有一种极慢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水滴落地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怪异。

爷爷二话没说,拿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两颗白色的圆球,向那声音的方向丢去,然后拉着我向石柱旁的石门走去,那圆球刚一落地,就瞬间燃烧起来,将整个空间烧的透亮,我才发现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映在墙上,似人非人,而且圆球刚烧起的时候那“怪物”还嚎叫了几声,然后飞速消失在火光中。

我本以为那怪物惧怕火光,可没层想刚准备松口气,只见爷爷身后的墙壁里竟有一个黑影在飞速的靠近,竟然从墙里伸出一只手将爷爷拉进了墙里!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还没来得急反应,爷爷和那黑影就消失在我的面前,而当我试图想进入墙壁的时候,却发现那是如假包换的石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要不是那圆球的火光还在,我估计我此时的心里早已经崩溃了。

我捡起爷爷丢在地上的背包,发现里面除了一些火折子和虎撬之外,还有一块包裹在棉布里的玉块,这玉通体发红,上面写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时代的文字,似乎像是一块印章,而里面的红色还在流动,借着火光看起来格外灵异。

但相比于前面所见到的,这对我倒没有太大影响,毕竟现在给我的选择只有打开这扇门才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至于爷爷怎么会突然从没有入口的地方出现,以及刚才抓走他的又是什么,这些估计只有到了墓穴深处才会有答案,当然,前提是我得能打开面前折扇石门。

面前这石门是一个整体,想靠虎撬撬开估计是不可能了,而爷爷背包里也没有土炸药之类的东西,这让我一时犯了难。

突然,看到地上源源不断水流,我赶忙将背包里的火折子全部堆到石门的右下角,幸亏爷爷带的够多,我折燃了一个丢过去,石门瞬间被烤的通红,可还没等我庆幸,刚才的脚步声又一次传来,难道抓走爷爷的和刚才发出声音的不是一个东西?

我拿起虎撬铲起地上的水不住的往刚才火折子烧过的地方浇,这墓从一进来就感觉很潮湿,不知这些火折子能否将石头烤干,不过比起后面那个东西,此时就算用头撞,我也宁愿死在石门上。

也许是上天保佑,石门并不是很厚,浇完水后用虎撬砸了几下竟然真的砸出一个一人大小的园洞,我拿起还剩几个火折子的背包赶忙向洞口爬去,才发现身后“那东西”此时离我竟只有数米距离,而地上的圆球也已经燃烧殆尽,一股腐烂的味道直逼脑门。

我躲在洞口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是瘫软在地上蠕动,我原本以为会是个“粽子”之类的东西,但似乎它连个“粽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有几条触须的“软泥”?

我匆忙的将石洞用碎石堵住,随手燃了一个火折子慢慢向深处走去。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条通道比原先进来的那条要宽敞的多,而且周围满是色彩斑斓的壁画,只不过因为时间的原因,有一些已经看的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一些衣着还是可以分辨出君主和将军以及那些被砍去手脚的刑犯之类,可见这座墓的主人也是一个极度残暴之人,而壁画到了修缮墓穴之时就没有了,看样子并不是侵蚀的原因,而是有人故意将这一部分擦掉了,上面满是划乱的痕迹,而地上还有散落的带有划痕的石砖。

正当我靠近墙壁想去观察那些划痕的时候,脚下不知何时已经被水淹没,而且似乎墓道内并没有排泄的地方,使得水流上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淹没到我的腰部。

可是我明明只是将石门拿碎石堵住,怎么也会有一些空隙可以排水吧,难道那东西把洞口堵住了?

我高举着火折子,急促地向深处走去,不管里面是什么,总比洞口那东西还另我安心的多。

幸亏整条墓道没有多长,但当我走到尽头时,才发现那里竟然没有门!

而此时水已经淹没了整条墓道,慢慢地将我向上抬起,此时我猜看到尽头处的水流竟然有些气泡,抬头一看才发现那黑呼呼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可以向上的出口。

正当我拼命向那游去时,右脚突然一失力,回头一看才发现那瘫软粘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游了过来,我从包里拿出虎撬,猛地像它的触手铲去,可水里毕竟使不上力气,而且我也憋气很久了,这一铲竟然没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我又连忙用手里的虎撬横握,狠下心照着脚踝处切去,只感到一阵刺心的疼痛,那触手竟然松了开来。

爬上岸时我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下竟然将自己脚踝骨切开了一个口子,不过那瘫东西也没有再追过来,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不过不及时消炎很有可能让自己这条脚都废了,我勉强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火折子,这是我原本准备意外的时候用的,虽说浸了水,但面前还可以打燃。

我将火折子靠近脚踝处,一阵刺心的疼痛和焦糊味直上心头,现在想想当初不选择走这一行真是天大的正确,此时纵使你给我再多的金银财宝我也没什么兴趣,当然,除了我眼前的这幅景象。

4.

当我处理完伤口之后,我才注意到自己周围林立着众多陶泥所做,披着甲胄的卫士,手里都拿着战矛,神态严肃,排列整齐,似乎是迎接什么重要人物的排场。

顺着他们向后看去,一座漂浮在半空的宫殿极为夺人眼球,离近看竟然是整个被包裹在一大块太岁里面,但这块太岁和当初我坠落时的那块又不一样,用手一碰竟然奇硬无比,要不是里面杂乱的组织,我真以为这是一块巨大的天然水晶或钻石。

整个墓穴大约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祭坛、寝宫、士兵、宫女一应俱全,可谓规模宏大,然而却没有丝毫生气,通往宫殿的台阶也是用石板夹杂太岁而成,不细看真以为是漂浮在空中,可见这位皇帝的财力在当时也是极大,不说这些栩栩如生又数量众多的陶勇,光这块太岁也至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相传太岁裹尸可万世不朽,而他竟然连整个宫殿都包裹起来,又造的如此巧夺天工,没有数十年的劳耗根本不可能完成。

宫殿正门并没有被包裹起来,而且整个宫殿内只有一口巨型的棺材,后面是一座龙椅,其他并无旁物,而棺盖已经移落到旁边,似乎还有一个黑影蹲在棺盖旁边。

“爷爷?”

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那黑影猛地一起,慢慢向我走来。

“十年了,该来了总归要来。”

当黑影靠近时我才发现,那是一张面容已经扭曲的脸,似乎被水浸泡过的样子,眼睛和嘴唇都已经移位,身上的衣服也只是勉强的挂在那骷髅一般的身体上,要不是胸前的那串吊坠,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黑影”竟然是我已经失散了十年的父亲!

“‘绝臣棺,臣绝棺’,哈哈,没想到几千年后还是要落得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

“你。。。你是我父亲?”

那黑影猛地一回头,背过我去。

“父亲?把你养大就叫父亲?哈哈,你的眼里不该只有君臣么!”

虽说我不懂它究竟在说什么,但看样似乎对我充满了敌意。

那黑影突然冲回棺材旁边,猛地一把从里面将一个人抓起来丢到我面前。

“你再好好看看你所谓的爷爷,他也只不过是南王留下的一条看门狗而已,哈哈,可怜南王现在不仅长生不了,还要活的百般折磨!”

   我才发现爷爷的双眼已经不在,而此时呼吸也极为微弱,嘴角和身上满是血痕,似乎过不了一会就会断了气息,可他嘴角一直在抽动,似乎在悄悄说着什么。

“棺有灵,墓有魂。玉。。。玉玺。”

虽说我不知道爷爷此时说这句儿歌什么意思,但也许那块玉能帮我解决眼前这个黑影。

“想必我送你进来出乎了这条老狗的预计,可谁叫我祖先的怨气如此之重,给了我这么大的力量,想把我和这座墓封印起来?你也想的太简单了!”

趁他说话的时候,我将爷爷包里那块红玉悄悄握在手中,口气默默念着爷爷教给我的儿歌,虽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也许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你在干什么!马上给我停!”

只见那黑影朝我纵深一跃,我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可谁知门外忽然飞进一只长矛,将那黑影狠狠地钉入墙上。而且感觉他似乎万分痛苦,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你以为这群废物可以奈何的了我么!”

那黑影挣扎着将钉在身上的矛努力地拔出,而我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本门外林立的士兵此刻正一步步的向宫殿里走来,刚才的矛似乎就是领头的这个兵俑所投掷的。

忽然,爷爷一把抓住我的脚,透着两颗没有眼睛的瞳孔看着我,吓的我猛然一退。

“继续念,无良无忠入臣棺,快。”

我顾不得多想,连忙照着爷爷教我的去年,只见手中的那块红玉突然飞向半空,而身后的士兵也纵身向前,将黑影压个结结实实,然后抬起压入棺中。

“你南王生来杀臣,死亦夺魂,就算我死了,你这‘绝臣棺’的怨气只会让你的后人永世不得安宁,哈哈哈哈。”

声音还未停,就见士兵已经将棺盖压死,那红玉也直直的落在棺盖上面。

我此时也舒了口气,而脱离了那块红玉,那群士兵似乎也没有了动静,安静的站在棺材旁,摆出一副守卫的样子。

“我对不住南王,也对不住先辈,可怜这些贼臣后人依旧不知悔改,亦不知南王苦心,竟让南王他。。。”

爷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而整座宫殿也忽然一阵颤动,当我扶着爷爷走出宫殿时,外面已经几近坍塌,而坍塌后的地面竟然露出了一条河流。

5.

 等我醒来时已经记不清是过了几天了,村民说是在村子附近的江边找到我们的,找到时爷爷已经没了气息。

后来我在爷爷的书信里才了解到,原来爷爷一直守卫的那口棺材就是通往南王墓的唯一入口,而南王作为一个春秋时期的小国之主,能有立足之地,全靠当时造了一口“绝臣棺”来惩治贪官,而那口棺才入棺前要砍去手脚,实施活人入棺,所以使得怨气极重。南王知道自己此举必遭报应,却又在非常时期,必须严厉家法,所以又改“护臣棺”为自己墓穴入口,以示自己的愧疚,可不曾想还是净化不了那些贼臣的怨念。

至于我父亲,其实爷爷早知道他是贼臣之后,所以从小便以善举感化,可谁知那怨念还是使他失了本心,所以爷爷才将他锁入南王墓中,并告知我他是自己消失,企图淡忘了这事。

不过爷爷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何要我和臣之后人以父子相称,以及我的亲生父亲去了哪里,也许这样可以赎还南王的愧疚,也可以保住另一条南王的血脉。

不过我一直在想那黑影口中南王要得到的永生和现在无尽的折磨,可又并未在墓中看到南王的身影,难道,那瘫软粘的东西,就是原本棺木中南王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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