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一)路上

接到闺蜜要结婚的通知真是又惊又喜,到了办公室就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身边同事,大家一起忙着帮我订车票、机票或者规划前往的路线。婚礼就在后天,直达的火车票除了无座都已经没有了,机票到达都在夜间无法换乘大巴再到目的地,而我还在和领导商量请假,毕竟最近的工作很忙而且很重要。就这样慌慌张张的张罗着已经没有心思工作了,最后的决定是当天晚上就连夜坐火车13个多小时赶到太原,当然是没有座位的,第二天早晨再转车到目的地。

同事对我的这个决定都很匪夷所思,毕竟要在火车上站13个多小时,上海的同事想来是无法接受的,但是我依然坚持要去。

下午安排好手上的工作,提前离开公司回家简单收拾了东西背着背包就出发了。

晚上六点多上了火车,才发现站着的人很多,我在车厢连接处找到了一片立足之地,等所有的人都上车,无座的人确定可以安定在这里,有的人便拿出小板凳或者在地上铺好垫子席地而坐了,大家都为这十几个小时艰难的旅程做好了战斗准备,而我和几个没有经验的人紧贴着车厢隔断的门站的直直的,等待着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火车开始向前行驶,大家也都安顿妥当开始闲聊了。或许是相同的起点和相同的目的地,又或许是都要承受无座的辛苦的互相同情,一个又一个都加入了聊天的行列,只有我默默的站着倾听,听听这些有趣的故事,静静在心里叹息、担忧、微笑……暗自觉得做一个听故事的人也是很有趣的。

                        00后小青年的迷茫

第一个开口讲故事的人就是这个不满18周岁的小青年。对学习毫无兴趣,目前还在读中专,希望通过在大城市里闯荡干出一番事业,这次暑假来上海算是试水。毫无准备的开始,注定了落寞的收场。

没有技术没有知识,只有青春的热血和未成年的稚嫩,看到豪华高档的酒店是惊讶与欢喜,听到成功人士的辉煌事迹充满崇拜,对一切新事物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却也容易沉迷在这样的海市蜃楼里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与方向。

在上海短短的十几天,丢了手机,没钱住宾馆,急着找中介介绍工作,前前后后交了很多钱,换了几份工作,有酒店服务员、手机配件制造厂工人等等,不签订任何合同或者协议,住在没有窗户的宿舍被蚊虫叮咬,到最后才发现上当受骗了,没有拿到工资实在难以继续生存下去,不得已要回家了,还只能买到无座的火车票回家。

周围的人听完故事,这些在上海打拼了好多年的成年人,保持着旅途中基本的警惕发表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意见和同情。“你还太年轻”“以后可以来我这里”“中介很多都是骗子”……

听完大家的意见,小青年也有一些反省,觉得自己的各方面能力都很欠缺,比如在高档酒店接待外国客人时的语言障碍,这样的反省倒是好的。最后说自己还没有人脉,需要贵人帮忙,这让我有些担忧。

初出茅庐没有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积累社会经验上,轻易的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没有贵人帮忙,这种不愿意摆脱依赖的心性和没有独立的自主意识,让我对这一代年轻人的价值观实在有些担忧。

轻易将自己的事情随意全盘托出给陌生人,又在那么多旁观者的意见中陷入混沌,没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这是谁的失败?学校或者家长,还是自身的缘故。

                              精明的外卖大叔

有些瘦瘦黑黑的大叔今年40岁了,在上海打拼了两年,已经将全家人都安置在了这里。在他给小青年讲述经验的时候听到了他的故事。

他现在的工作是外卖配送,每天午餐晚餐高峰时段工作7到8小时,月收入一万元左右,全家人租了一套动迁房,房租很低而且水电费免费,孩子也在上海读书,听起来大叔是个精明过日子的人,比起作为刚出学校做白领的我日子倒过的更殷实。

大叔还讲述了他来上海打拼的经历:一开始他是通过老乡介绍到上海来做房地产中介的,在做中介期间他对附近的楼盘信息、路线都很熟悉了,但是房产中介能卖出豪宅赚取丰厚提成的人毕竟是少数,渐渐的就会被淘汰。

在房产中介做了几个月,没有什么成果便离职了。然后他买了一辆卖凉皮的三轮车在路边摆摊,在这期间被城管没收过摊位和车辆,他到城关所去讨车,与城管人员“讨价还价”“斗智斗勇”将500元的罚金讲到了50元,顺利的要回了凉皮车。但是他发现城管对路边摊贩管的越来越严,这样躲躲藏藏也非长久之计。于是他卖了凉皮车准备另谋出路,有个妇人刚花了700元买了他的车,还没出小区就刮了一辆轿车,蹭掉拇指大小的漆皮单对方要求索赔800元,还是他出手帮助报警,最后妇人赔偿了200元了事了。

后来他就转行送外卖了,起先在美团外卖做,但是由于平台不论时间和距离强行派单且处罚的规定较多,他又换了达达外卖,做的如鱼得水。大叔勤快且熟悉周围小区的路线环境,送外卖效率很高,工作时间自由可根据自己时间接单,好的时候每月收入超过一万五。于是便将全家人都接来了上海生活。

听完他的故事觉得市井中真真有精明能干的平凡人,而且还是个有趣的人呢。大叔感叹,每逢雨天看到外卖订单的备注里写着“注意安全,我们不急”等关心理解的话都无比感动,但也有些刁钻可笑的顾客让他们哭笑不得。比如,有人会在订单备注里写“送外卖时帮我带一包烟过来,不然我给你差评或者投诉你”。

还有一次,大叔负责给一位顾客送一袋大米,路上不小心被助动车上的零件划破了米袋子,米漏了出来,只是一个小口子,大叔便找了一个大的塑料袋将米和袋子一起装了起来,送到时他跟顾客说明情况后问是否能接受,如果不接受他就退回去再让平台退款,但客户接受了。然而第二天他却接到外卖平台的客服电话投诉他配送货物损坏,于是在他的收入中扣除了大米费用,他也很无奈。但是他转念一想,他既然赔了钱,大米该是他的了吧,于是他打电话给顾客,打了很多次都没接通,又上门去找,结果顾客说送来那天就扔掉了,大叔很无奈,内心os:你是扔在你自己家里了吧。

或许他只是一个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的外卖大叔,眼里只有赚钱养家,市井平凡却也知足得意,至少在生活面前他是个勇往直前的强者,是值得让人敬佩的。

                          认真搞笑的买车手

如果没有他一路上那么认真地搞笑,车厢连接处的我们要少多少欢笑,无座的时间会更枯燥漫长,所以,这位纹着花臂话语里夹着着陕西方言的“混混”样的小哥真是让人不得不提了。

我们乘坐的火车是从上海出发到太原的,他是从南京上的车,上车后发现车厢连接处挤满了无座的乘客,连站着都那么局促,他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人就跟着坐在了地上,还一边抱怨着原来火车上的站票这么恐怖,让人望而生畏。

他看起来略有些矮矮胖胖,右边手臂上纹着一只虎,两鬓的头发剃的很短,只有头顶顶着一片葱郁的头发,不时抱怨着,偶尔还要爆句粗口。

不过他也是个随性开朗的人,一上车就和周围的男同胞聊起来。原来是第一次坐火车,因为丢了身份证没法坐飞机,本来是从宁波到石家庄去的,但是很急又没有直达的火车只好从宁波坐高铁到上海,从上海中转到南京才坐上这辆途径石家庄的火车。听完他的讲述,大家都说你为什么不直接从上海坐这趟车呢,他很无辜的说买票的时候售票员说上海没有到石家庄的火车,说着还掏出了从上海到南京的火车票,大伙儿都凑过头去看,当看到“上海虹桥”四个字时所有人顿时就哄堂大笑,这趟车是从上海站出发的,虹桥火车站当然没有了。这是他带来的第一次欢笑,让无座的人们有了共患难的欣慰。

一路上他是最心急的一个了,一个小时之内要向身边的人问好几次时间,有人发现他自己带着手表便问为什么不自己看时间呢,他说他的手表半年前就不走了,应该是没电了,又惹得大家一阵笑。

他很是能聊,聊自己上学时和老师对着干然后辍学的糗事,聊网红大咖直播的内幕,聊纹身“龙”“虎”中“上山虎”“下山虎”的讲究,还聊到他的这副“混混”的造型带姐姐家的孩子出去买菜吓到人家不敢卖菜给他的趣事,一晚上有了他这一堆的笑料足矣缓解大家坐车的枯燥与疲惫。

而我,只是个爱听故事的事,从别人的故事里窃取些许欢乐或者忧愁。

夜深了,当周围的人都歪歪扭扭的打着盹睡着,我开始专注的想我亲爱的朋友,此去为了她,为了见证她的人生大事,想着怎样在她的婚礼上表达我们十二年来深厚的感情,又怎样给她特别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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