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季情暖三生

不知为何今天鼓足了勇气,想写一篇关于我和他的文章。长久以来,我写过很多短篇、长篇小说,却从来没有直面写过他的事,导致朋友们对我的事总是猜测不断。

认识培军的时候我还很小,他十五岁,我大概也就八九岁。春节时候去表叔家给舅爷舅奶奶拜年,我和友辉约好去商店买炮竹,去得时候他哥非要跟着去。他年龄大,不让去怕挨揍,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我和友辉前面跑,他后面跟着,我们走很远还要停下来等他。我心生不满,一路上也不搭理他。好几次都想赶走他,友辉死活不同意,我只有任由他跟着我们。当时,打心眼里讨厌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

放炮仗的地点在友辉家房后那片空地上,我们把炮仗摆放整齐,我燃根香,友辉要点,我不同意。我想自己点燃,白天看不出它的形状,但是,我喜欢听那响彻云霄的声音,像似战乱时期的警报,既紧张又刺激。

点燃之后半天不见声响,我走过去捡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爆了,我惊呼一声,只觉得一阵剧痛,瞬间传进每根痛感神经。全身簌簌发抖,手上布满鲜血。友辉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这时,培军一脸镇定走过来,拿起我的手,仔细检查。安慰我说:“没事,别害怕,就是破了一点皮,走,回去洗洗,我给你包扎一下就好了。”我吓坏了,满脸恐惧,除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我才知道他住友辉家东屋,走进去,角角落落都一尘不染,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他让我坐在椅子上,自己出去打盆水,又拿出纱布和碘酒。帮我洗手,擦碘酒的时候,疼得我倒抽一口冷,他微笑着说;“忍着点,马上就好。”又问:“还敢不敢了?”

我保证似的摇摇头,惊恐未定:“再也不敢了。”说完,我被他认真的表情吸引,他长得真好看,像电影明星一样,心触电一般,心想,世界上还有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如果长大后我能找到一个像他这样好看的男朋友,在虚荣心上也是一种满足。

给我包扎好手,我还没有拉回飘远的思绪,双眼一直紧盯着他。他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也没有看到,不动也不接。他对我笑笑,帮我擦鼻子:“女孩子家家不知道注意卫生,看,鼻涕都流出来了。”

  我不习惯用纸巾,拿袖子在鼻子上一划,留下像小猫一样的胡须印记,他大笑起来:“以后,不准用袖子擦鼻涕,看袖子多脏。”我抬起手臂看,袖子上已经黑的发亮了,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身后。他在我衣兜里放一包手帕纸:“真是个傻丫头。”他揉揉我的头,站起来把水倒掉,开始收拾东西。

有天我和友辉在玩耍,意见发生点分歧。他年龄小打不过我,就指着我说:“你等着,我去叫我哥,让他过来打你。”

“吹牛,你去叫他过来。”我已不记得他口中的哥,是何许人也,总以为是他邻居哥哥什么的,和他大小差不多,那也不怕。 

友辉果然去叫他哥了。天啊!离大远我就害怕了,个子那么高,肯定打不过,怎么办呢?不管了,先打了再说。没等他们走近我,我就跑过去,二话不说,对着他哥狠狠踹两脚,头也不回的拼命往家里跑。友辉家和我家离得不远,翻过一条壕沟就到了,我一口气跑到家,吓得再也不敢出门。

  第二天午后,很无聊,打算午休,院子里传来友辉的声音。知道他是来找我出去玩的,昨天的事早就抛之脑后了,快速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友辉看到我也很开心:“姐,咱俩和好行不行?”

“你还让你哥打我不让了?”

“不让了。哥让我来叫你,说给咱们讲故事呢,你去不去?”

我眼睛发亮,最喜欢听人家讲故事,当然不能错过,想都没想就和他出门了。到他家后,他哥真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鬼故事,悬疑故事。我们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很精彩。

我对他简直崇拜到了极点,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教我们调色,用白色和红色调在一起,变成深粉色,还有好多颜色调和在一起,变成另一种新鲜的颜色。

他监督我写作业,又教我一些写作文的技巧。后来,他教我看书,让我每本书都看上三遍,还要做笔记。他说心手合一,不但读还要写,这样才能记得更牢。按照他教得那些办法,我冲破了阅读障碍,从阅读中也获取了大量的知识与快乐。

那个暑假是我第一次,提前完成作业,不必在快开学的前两天拼命补作业。也是那个暑假,我读了鲁迅全集,读了茶馆,读了骆驼祥子,还成功读完一千字作文文集。我做得每一篇笔记,在他那领到差不多十块钱的奖励。

暑假结束了。好多年我都没有见过他。每年暑假、寒假都问友辉他的消息,友辉都说不知道。有一年,表婶和我妈在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听说他考上名牌大学,还拿了奖学金。又夸他从小就懂事。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些,竟不自觉在心里为他感到高兴,也很自豪。每逢和小伙伴们吹牛,都说我有个学习特别好的表哥,他现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还是名牌大学。

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再见到他。回忆,就是这样的,即使那些充满深情厚爱的回忆也概莫能外,好像脑子里有一种病无意识的愈合过程,尽管我们曾痛下决心永勿忘,但它依然能使创伤愈合。

                                表哥驾到

有一天,我在学校图书馆借书,友辉神秘兮兮地站在我旁边,假装在挑书。友辉长得瘦高,差不多高我半头。跟我说话的时候,他需要低着头,我要笔直站立,才能听请他说话。

虽然我俩在同一所学校,但并不经常联系,偶尔路过遇到就打声招呼。学校就是一个风云之地,一不小心就会流言蜚语漫天横飞,我不愿意背负那些无谓的流言。

“哥来了!”他看看四周没有人,悄声说。我的书掉在地上,他蹲下去帮我捡起来,看看书名,笑着调侃:“这本鲁迅全集你都可以倒背如流了,还一直看,一直看。”

我和他一眼观察四周,看没人注意我们,用力推他一把,怎么都做不到和他和平相处。扬起眉,挑衅地说:“这本书我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丢掉,你管得着吗?”

他把书放回书架,又问:“我今天晚上回家,你去不去,我哥开车来接。”

我觉得很奇怪,他哥回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去吗?”他又问。

“我今天晚上有课,不去了。”拍拍那本鲁迅全集,说:“我想今天晚上把它看完,对了,把你的借书卡让我用用,月底还给你。”从小到大见到生人就紧张,这是自知的缺点,为了避免惹出笑话,从不主动跟别人交流。有没有课,我都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他去见一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友辉对我的脾气相当了解,不再多言,把借书卡递给我,先行走出图书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走在教室和宿舍之间的路上,从对面走来一位大男孩,白衬衣黑裤,步履间,萧萧肃肃,举止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又看,但觉似曾相识。

他在我面前停驻,不再前行,目光沉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地凝视着我。

我心如鹿撞,心砰砰直跳。听到同学叫我,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跑半天回头看看,他已离开。我却被莫名其妙的熟识感和重逢感彻底淹没。 

晚上,我躺在床上,整个脑海中都浮现着下午偶遇那个人的面孔。起床,拿起笔在本上写下,人生缘分无法预知,我们不知道,打身边走的人,谁是旧相识,下一个转弯路口,又会与谁遇见,尽管,我们在行途中不断演绎聚散离合,但那些住进过心里的,真的可以忘记吗?

世间有太多错过和遗憾,人生就是带着这种残缺的美,一个人徒步天涯。我的世界,也曾有过锦瑟年华。爱情与我,只是美丽的幻觉,经不起日月消磨,任他多么热情如火,亦会在晚风薄暮中渐行渐远。

我没有失恋,却有失恋般的痛苦。那天晚上,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失眠夜。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出现那种情绪。

过了没几天,我又坐在图书馆读鲁迅全集。只听到头上飘来一个声音:“这都是多年前看的书,怎么还舍不得丢掉?”

我抬起头,诧异望着对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他是谁。

他微微一笑,不在乎我那惊诧且又失礼的眼神。在书架上瞅半天,找出来一本高尔基的《童年》,放在我面前:“以后你可以看这本书,”收起我的鲁迅全集:“这本书已经不能供给你所需要的营养了。”

我看了他一眼,熟悉又陌生,他的声音,他的言谈举止,都可以轻易唤起我心里那懵懂的憧憬。我确定他就是前两天在校园里遇见的那个大男孩。有人说,当第一次遇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命运的安排,而第二次遇见就是神的旨意。

“你是.....?”我犹豫不定,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伤人,总觉得他肯定认错人了。

“我是.....你表哥,忘了?”他说话的时候,脸微微发红,手足无措。想起来前阵子友辉说的哥,或许就是他。

“前阵子我去教务处问了问,你的成绩很不理想。”或许他是想打破尴尬的气氛,努力找话题。

学习成绩对我来说确实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又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样问起,最主要的是到现在还不确定他是哪路神仙。我恼羞成怒。猛然站起来,生气地说:“你谁呀!多管闲事。我学习好不好跟你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好像并不在乎我的怒气,继续说:“我决定帮你提高成绩,还有,从今天开始看这本书,不但看完还要看懂,做好笔记,回头去我那领赏。”

我脑海中像似有把钥匙,打开一扇封闭已久的城门,那座城里住着一位有心人。他会讲故事,教我看书。又仔细端详他,从他轮廓里映出那张稚气的脸庞。

“哇,表哥。”小时候去表叔家,表叔说他比我年龄大,不让直接称呼其名,应该称呼表哥。没有想到多年不见,他长这么高了。我忙站起来,大声咋呼起来:“听友辉说你考上研究生了,怎么现在回来,毕业了吗?”

他点点头,酒窝鲜明如故地挂在脸颊,和以前一样,很少说话。对于我喋喋不休的发问,他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

拿起他帮我挑的那本书,去办借书手续。走出图书馆我俩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甬道上,他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又给我提了些学习方面的建议,我觉得颇有道理。

“你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吗?”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忽然很怕他失踪。

他想了想,说:“不走了,你需要有个人帮你规划人生,提升学习成绩。”

“你可以帮我制定一个完善的学习计划,还有,以后你就是我的代课老师,你帮我补课。我的人生计划你帮我制定。”我半开玩笑半认真。

“一言为定。”我们击上一掌,达成协议。

后来每逢星期天,我和友辉都坐在一张桌子上,他帮我们补课。有了他的指点,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偏执于鲁迅全集,我开始读唐诗宋词,读诗经、读泰戈尔、读巴金、

读散文诗歌,文言文、四大名著。把读后感全都写出来,最后连读书都不能满足我的欲望,就开始动手写文章。在他那通过审核的文章,可以得到五毛钱的奖励。他的审核相当严格,通过的很少。

有天下午,天气很热,我和友辉在堂屋写作业,我的写完后,觉得有些无聊,就去东屋找他。

走进去,看他在读宋词,我看着情不自禁地读出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看着他问:“看不太懂。”

他认真解答:“这首词上片是作者表达写相离之远与相思之切。用江水写出双方的空间阻隔和情思联系,朴实中见深刻。下片写女主人公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与热切的期望。用江水之悠悠不断,喻相思之绵绵不已,最后以己之钟情期望对方,真挚恋情,倾口而出。”他脸颊通红,红到耳朵根儿。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良师,让他来给我讲解这些诗词,确实有些难度。

我灵机一动,顺口胡诌起来:“我住长江头,军住长江尾。日日思军不见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军心是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知道我故意调侃他,又羞又怒,又无可奈何。

“玉琼。”他轻唤。

“嗯?”我下意识应他。

这次他先笑了,我心头一热,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太阳。

他与我并肩站着,我们一起望着太阳。他说:“在希腊神话中,太阳之神被称作福珀斯·阿波罗,而福珀斯意思是"光明"或"光辉灿烂。”他主管太阳、医药、畜牧、音乐等,是人类的保护神、光明之神、预言之神、迁徙和航海者的保护神、医神以及消灾弥难之神。阿波罗是所有男神之中最英俊的一个,他快乐、聪明、拥有着阳光般的气质,在许多艺术家的诗与艺术中被视为光明、畜牧和音乐之神。”

我很喜欢开他玩笑,这次我很认真地说:“和你一样,说不定你的前世就是阿波罗。”

他却没有认真听,又说:“其实,阿波罗的情史很悲惨,导致他情史悲惨的原因,是因为“丘比特的恶作剧”。西方的小爱神丘比特有两支箭,金箭是爱情,被金箭射中的人会热烈相爱;铅箭又叫“恨之箭”,能让两个人永远无法相爱。

倒霉的阿波罗就是因为中了小爱神的铅箭,所以追寻爱情的道路那真是荆棘两丈高,还是那种无论如何都除不掉的顽固品种。

阿波罗的初恋是一位名叫达佛涅(又译作达芙妮)的水仙女,我们的太子殿下对这位仙女一见钟情,可是仙女却对他毫无感觉,而且特别抗拒他的追求。她在父亲河神的帮助下,把自己变成了一株月桂树。

宁可做树也不要跟“天下第一美男子”,神界第一高富帅谈恋爱,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阿波罗的爱情初战便一败涂地,而且一路“败”了下来。

后来阿波罗又看上了一位叫俄库尔罗厄的水仙女,俄库尔罗厄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阿波罗看上了一位名叫布里昂的水仙女,布里昂选择了跳崖自尽……阿波罗看上了卡斯塔利亚,卡斯塔利亚选择了投河自尽……

屡战屡败的阿波罗没有就此打住,毕竟是“光辉灿烂”的太阳神,永远积极向上是本能。

因为如此。频频受挫的阿波罗转换了目标性别,开始向美少年们发起求爱攻势。

阿波罗看上了库帕里索斯,这位美少年为了躲避他的求爱,把自己变成了一棵柏树……

阿波罗之后又看上了一名叫雅辛托斯的美少年,这回看到了曙光,因为雅辛托斯既没有跳崖,也没有投河还没有变成树啊石头啊什么的,一个美青年一个美少年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不幸就再次降临了。雅辛托斯竟然被铁饼砸死了,变成了一株风信子……

雅辛托斯之死。更让人同情他,这些仅仅只是阿波罗悲惨情史的一部分,一名叫丁诺佩的少女一样拒绝了阿波罗,声称要永葆处女之身。

作为太阳之神,阿波罗还是很有风度的,面对心上人的拒绝,他也并没有玩什么霸王硬上弓之类的强盗行径,而是擦擦眼泪,转身离去……”

“真是个可怜的神。”我说。

微风袭来一阵花香,院外鸟叫虫鸣,正值盛夏,百花绽放,万物生成。这是一个美丽而又宁静的世界。

我陶醉在一个陌生的意境里。那个地方是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那里有山高水长,葱绿苍翠,鸟语花香,还有他。

“玉琼,有没有人吻过你吗?”他问我。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在我们之间诞生。

吻是什么?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一次听说这个字,我茫然摇摇头,完全弄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细问。只感到他拉我一下,我情不自禁前倾,倒进他怀里,没有看清,他的唇紧压在我嘴上,好疼。我大脑轰的一片空白!慌乱、惊慌、失措。好害怕。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吻”吗?在电视里看过,但是......但是....什么地方不对,不知道哪里不对?

第一次和他零距离接触,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

他在我耳边说:“初吻对于女孩子来说十分重要,我帮你保管,如果以后你有男朋友了,他找你要初吻,你就让他问我要。”

我的担忧惊恐瞬间消失的没有痕迹,原来他是在帮我保管“初吻”。我对他感恩戴德,他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你一定要帮我保管好,千万别给我弄丢了。”

他笑着点点头,太阳照在他剔透的皮肤上,我又想起他讲的太阳之神的故事。他就是太阳,是独一无二的小太阳。

话虽如此,好几天我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头总是晕晕乎乎,书也看不进去,总担心他把“初吻”给我弄丢了。

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讨论过初吻这件事,我很放心的告诉别人,他帮我保管着。不知道为何每次这样说,大家都会露出惊疑的目光,和歇斯底里的狂笑。总觉他们有病,病得不轻。

                                对我表白

  那天是星期五,放学的时候,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同桌刘海涛递给我一张纸条,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我看了看,放进书包里。培军开车去接我的时候,我坐在车上告诉他,有人给我写情书。他只微笑,不说话。我看他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说了。

  星期六下午,他给我补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是他工作上的问题,听说他和朋友刚创办了一家公司,做什么他没说,我也不过问。写完作业后,他提议让我每天练字,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练出一手好字。还说以后要做一位女版王羲之。他只笑,不反驳。

  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说:“以后谁再送你情书,你就告诉他,你是我女朋友。这样就没人敢骚扰你了,知道吗?”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别人撒谎。

他很认真地说:“女孩子收什么情书,对你不好。”

“好。”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他。还保证,以后找男朋友,先经他同意才交往,如果他不同意,我也不会答应。

春节和二月十四号情人节没隔几天。情人节当天晚上我和好友在KTV玩,不知他从哪冒出来了,非要带我离开。我朋友阻止,差点没打起来。第一次因他的独断而生气。暗自发誓,永远都不再理会他。

无论我如何指责他,也改变不了他带我离开的决心,没办法,为了不伤及无辜,还是跟他离开了。

培军带我见了他朋友,玉梅姐,李闯哥,明勋哥,云齐哥。他们热烈欢迎我的到来。我的怒气在他们的热情包围下彻底被冰消瓦解。

培军坐在三角架钢琴前,弹奏了郭峰的《甘心情愿》。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情愫,与其说我不理解,倒不如说我不愿承认那种情愫是因我而发。我不想将自己投入火海之中,也不具备与他并肩抗衡困难的勇气。我是海底的一粒沙,不足以承托起巨大的风浪,我只想平平淡淡了却一生,不想飞蛾扑火。

我知道他故意弹那首曲子。我坐在吧台前,佯装满不在乎的和玉梅姐嬉笑打闹。李闯哥帮我调制了鸡尾酒,我连喝两杯,还想再喝,玉梅姐不让喝,说鸡尾酒后劲特别大,喝多了难受。我知道两杯酒根本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不能平复我那颗惊恐未定慌乱难定的心。走到云齐哥面前,抢走他的红酒,一口喝完,嬉笑着又问他要酒,初次见面,他不好意思说什么,就又帮我倒了一杯。我喝完第二杯红酒,酒至微醺,一切若即若离,似远还近。

我像只战败的斗鸡,颓然坐在椅子上,不敢动也不说话。

明勋哥让我喝他递过来的水,味道怪怪的,二十分钟后就清醒了,也没有难受,才知道他给我喝的东西是醒酒水。

午夜,十二点整。他手捧一束玫瑰花,站在好友中间,神情严肃,带着庄严神圣般的仪式感,认真地说:“玉琼,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除了空白,还是空白。那些不具备,那些不想,那些不愿意,都变得模糊不清,变得渺小,渺小。

我问玉梅姐他是不是开玩笑,玉梅姐以人格担保,他没有开玩笑,还笑话我没有看出他的良苦用心。我很想装作满不在乎,可是,他那么郑重,那么认真,我打断不了话题。所有的朋友屏声静气等待我回答。我勉强扯起嘴角傻笑,与此同时,眼泪却又夺眶而出。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视他为兄为师,他是我保管初吻的保险箱。他是我学习道路上的良师。

我是什么?我只是一只蛹,毫不起眼没有颜色,不曾蜕变成蝴蝶。我是一只丑小鸭,那么一般,不值一提。他那么优秀,是以才华博天下的人物,奖杯堪比超市货架上的货物。

而我呢,别说奖杯,就连奖状也没有一张。我们之间的相差悬殊,来自天上和地下之间的距离,相差如此之大,怎么可能?如果他是金字塔上的人物,我就连给塔底打基础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心波涛汹涌,难得平静。我明白,对他的信任,对他依赖,都源于本能上的一种寄托。这种寄托是狂风雨骤也无法摧毁的信仰。

玉梅姐和李闯哥,还有明勋哥,将他推到我面前。我羞赧得低垂着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也是一个爱害羞的男孩,手足无措站在我面前,再说不出一句话。

玉梅姐拿走他手中的玫瑰花,塞进我怀中,明勋哥和李闯哥把他又向前猛推一下,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前倾,他出于本能抱住了我。

玫瑰花瓣在我们中间纷纷飘落。

李闯哥和明旭哥用力按他的头,他吻上我的脸。我大脑空白,仍然不知该怎么办。

“仪式结束,”李闯说:“玉琼正式成为范培军的女朋友。”

明勋哥端来两杯红酒,递给我们。我大脑好像短路,不再接收任何信号。他抓住我俩的手,帮我们碰下杯子,说:“为这个仪式圆满结束干杯。”

我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很渴,应该喝杯酒解渴。我一饮而尽。培军还没有喝酒,早已满脸通红,或许他也是想用酒来安定心神,才会一饮而尽。随即,我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从那刻开始,我整个人都陷入极度的混沌之中。我只看到李闯哥和明勋哥拉着他坐在一边的座位上,让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我的心里难以用一切能比喻的字句来表达,只好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花瓣。

那是培军送我的第一束玫瑰花,是我一生的玫瑰花。我被浓郁的归属感充斥着。从此以后,我不再茫茫无所依,有了他,就有一切,有了一世太平。

                    后不后悔

深夜,培军邀请我到他家去。到了他的房间,已是黎明,他打开灯,说:“是不是很熟悉?”我四处看看,整面墙上贴着我和友辉的照片,从小到大,有的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照。有一张看上去是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大红色棉袄,手中拿着棉花糖,脚上穿着妈妈自己做得碎花棉鞋。我指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很久,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怎么我没有一点印象?”

他说:“你当时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当时就是感觉一时好玩拍下来的。”

我看还有好几张像似近照,却不记得自己何时拍照了。他看我盯着照片发呆,主动解释:“这些是友辉拍的,我在大学的时候,拜托他帮我拍的这些照片。”

我又看到一张匪气十足的照片,一手拉扯着友辉的领口,另只手指着他,像是在警告他。我看看他,笑着说:“表哥,你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准叫我表哥,叫我的名字。”他有些生气。

“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称呼,没有什么不对呀,为什么现在不让这样称呼,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了想,说:“别问那么多,反正以后只能叫我的名字。以后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要从称呼上有所改变。”天啊!他又脸红了,窘迫的不行。

我蓦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朋友们因为我的称呼,经常拿着个开他玩笑:“表...范...!”我有些口吃,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一下改口实在困难。

“叫我培军。”他命令式的口吻说。

“哦,培,军,哥,”张口结舌的我自己都生气了,咽口唾液才说:“培军,你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偷拍的,你当然不知道了。”为了避免再度尴尬,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言谈神情变得自然。

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我翻开看看,全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期间间断那几年的照片他这也有。我想肯定是友辉帮的忙。我和同学在学校的点点滴滴,也被记录下来。我一阵感动,从没有人这样在意过我。我想起来,他去学校,我们不期而遇,他看我半天,我没认出他,与他擦肩而过。原来,所有得不期而遇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精心安排的序幕。

他又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礼品盒,我又惊又喜,打开看看是一款十分精致的音乐盒,盖子上是我的照片,打开音乐盒,“梁祝”倾泻而出,悠扬、轻缓。

“相思”欲寄无从寄。可他,还是会为心中的思念,寻找一个寄托。有些人把思念,寄在花鸟山水间;有些人把思念,寄在清风明月里。而他,却把思念寄托于琴弦之上。

总以为,我的心门,早已在细碎的几年里悄悄关闭。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在烟尘飞扬的俗世里,云淡风轻。或许,也曾在梦中有过思念,有过悠长的等待。一直坚信,我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俊朗的少年,那时候,我是青梅,他是竹马。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俊朗少年,就是他!

听着《梁祝》,想着这些年,他一定尝尽了思念的滋味,如果说,曾经的别离,是这次美丽的相遇,那么伤害也成了如今追忆的美丽。

“玉琼,如果你是因为人多,为了顾及我的面子,不好意思拒绝,可以不作数的。我不想勉强你。”他低着头,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我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说:“什么叫不作数,难道你在跟我开玩笑?”

他手忙脚乱拿纸巾帮我擦眼泪,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的,你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我的意思是.....”他苦思冥想,讷讷不能成言,最后应该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了。只是连连道歉。

那时我的新仇旧恨突然都涌了出来,对他大声喊叫:“为什么你走的时候不跟我打声招呼,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没有你的学业重要,没有你的人生规划重要?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每次友辉去找我,从来没有提起你的消息。你也从来没有让他给我捎来一点消息。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不是我同学送我情书,我想你还在犹豫,还在挣扎,是不是。”我一脸肯定,他陷进确实巨大的矛盾之中,要让他突破重围。

“对不起。”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自己贱,世界这么大,偏偏喜欢你个王八蛋。满以为你今天表白,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没想到,你他妈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又反悔了。好,我如你所愿,所有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走了。”我愤怒地把音乐盒扔给他,起身离开。

他不让我走,一个劲儿道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好好的,哪来这么多怨声载道?一直以为没有他的年轮里,那些惆怅与失落是因为年少无知,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那些绵邈悠长的思念如小溪在心底淙淙流淌,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对他喷薄而出,用一股毁灭的力量淹没他。让他无力挣脱。

最后,他看我劝解不动,竟然不劝了,用力抱紧我,吻我。如果多年前那个吻,是初吻。这次,是别后初吻。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我的,我是他的。我们如同捏泥人,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其打破,从中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玉琼,我犹豫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怕你会后悔爱上我,离我而去。真没想到你会接受我,我觉得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能拥有你,今生我别无所求。在你接受我的一刹那,我就下定决心,定要你一生快乐无忧。我要让你永远不后悔今天所做得选择,要你永远以我为荣。”

“我知道,你不说,我都知道。”我感觉冥冥中都是上天的安排,感谢上天,把他送给了我。他是那颗小行星的小王子,我是他呵护的一朵花,唯一的玫瑰。

不管以前现在将来,不管现在有没有他,我都会很骄傲向全世界炫耀,选择他,我不后悔,永不后悔。就算炼狱般的痛苦重来十次,二十次。也不后悔。

                              休学风波

快下课了,休息之后仍是另一堂课,重重复复,无休无止。忽然觉得上课不但枯燥,而且乏味。我不想呆在这个枯燥乏味的教室了,我想出去转转,看看大千世界。

下课后,我和同学们坐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他们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三言两语一拍即合,决定放学以后正式休学。是我挑的头,但让我真的付诸行动,还是欠缺勇气。

中午放学后,李梦晨和周小倩已经把书收拾好了。陈希瑶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我突然胆怯,这样仓促休学,该怎样跟爸妈交代?她们看我犹豫不决,又给我使用激将法。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以后姐妹没得做。”李梦晨大声催促。

周小倩把书包往身上一背,对我挑衅:“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算了,看来我们把你当姐妹,在你眼里我们什么也不算,”

“你不走就算了!”陈希瑶有点生气。

这架势,像似要遭到群殴。我心一横,掂着书包,把书装进去,和她们嬉笑打闹着走出了校门。结束了一生之中的学涯生活。晚上到家,被爸妈痛骂一顿。

被爸妈关在家里三天不让出门。第四天晚上听到窗户外面有声音,听出是她们的声音,我从窗户跳出去,和她们去网吧上网了。玩得正高兴的时候,我的电脑收到不知名的外来物撞击,一下黑屏。我不明所以,站起来大喊:“网管,我的电脑黑屏了。”话音未落,我定睛看看,培军怒气腾腾看着我。

“跟我走!”他语气阴森,脸色深沉。吓得我只想躲起来,看看四周决定放弃,全是椅子和专心致志玩游戏的“网民”。

我求救似的看看沉浸在游戏里的“姐妹”们,她们看到他了,都佯装看不到,我暗骂一句:“损友!”

“走!”他走过去,一把拽住我,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他把我塞进车里,驱车离开。我懊悔不已,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又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我目不转睛盯着他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庞,别说,还真帅!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我完全否定了现在的想法。

  他没把车开进家里,就停下来。把我从里面拽出来,打开大门,连拽带拖的走进屋子,阿姨也被他的举动吓住。

“怎么了?”阿姨担心地问他。

“阿姨...”我委屈自怜求救。

“没事!”他怒视着我:“走,上楼讨论。”

在阿姨葵葵注目下,他推搡着我上楼。我回头看阿姨担忧的目光,也慌张起来,我知道这次我触怒他了。他把我关进他的卧室,门从外面反锁。

屋内漆黑一片,我有种被他推进鬼门关的错觉。整个人不但恐惧还携带着绝望。我的死期到了,我肯定。过了五分钟,房顶的吊灯亮了,想起来,隔壁房间有个遥控器,置身光明中的我,一阵感动。

瞬间罗愁绮恨,化为乌有。

他知道我怕黑,还是关心我的。

“范培军,给我开门!你凭什么关我?把门给我打开。你听到没有,开门!”我愤怒拍门,恨不得一拳把门打碎。

门外没人应答,一片寂静。

我骂够了,坐在椅子上,大声痛哭,故意扯着嗓子,发出最大的声音,还加上一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情来配合,企图得到他的同情。哭得嗓子又疼又哑,门外还是寂静无声。我确定,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把我关起来后,人就不知道所踪了!

他....他多不在乎我!这个杀千刀的人,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关我禁闭。我做错了什么?你个王八蛋,最好别放我出去,如果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五马分尸。你以为你是谁?怎就认不清自己!

我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后,我生气,一脚把他的被子踢开,这样还不解气,我把被子扔在地上,用力踩几脚。最后干脆站在上面,狠狠地踩,恨恨地踩。像似他就是那张被子,踩死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哼!

我的灵魂结成冰块,敲打不入。

我恨你,这辈子我将不胜余力地憎恨你。你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原谅,我发誓。

倒退一步,思潮起伏。

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没有吃早餐有点饿。我开始翻箱倒柜找吃的,明知道没有吃的,只因为身体发出饥饿信号,出于本能做出的行为。

找半天什么也没有。我早就知道,他从来不在卧室放东西吃。

就算我知道,那又怎样?阻挡不了我食不果腹的饥饿啊!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饿得眼泪直流。

到晚上也没有人来看我一眼,我像似被人遗忘在外太空的地球人,无边无际随意流浪。干渴、饥饿使我头晕脑胀,肚子疼。不想骂他,也不再责备,此时此刻,只想让自己快睡觉,睡着了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坚强的意志力被身体的煎熬摧残,使我没有任何思维能力。我躺在床上,连流泪都觉得是一种多余。我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抵就是如此吧!我已分不清,此刻是黑夜还是白昼,时间对我再无任何意义。

我如同一朵花,他把花研成汁,染在衣服上飘香。花死了,花的种种好处,带给他无上荣耀,一缕芳魂,随之举止,恋恋依依。

恍惚中,门被谁推开。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不知是水还是泪滴在我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我睁开眼,又闭上。他,确实就在我眼前。我如同刚遇上他那样,对他产生莫名的信任与依赖,我忘记了谁将我关在这里,我只知道,只要看到他,我就有希望,有了一切。

  他端来一碗米粥,我躺在床上,他一勺一勺喂我。饥肠辘辘的我,再没有任何怨恨,看他深情款款,温柔如水的举动,只觉得狭小的空间,天地万物都是虚有。只有我和他,才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半个小时之后,我渐渐恢复了体力。意识也慢慢恢复,我下床去拉门,可恶,还是反锁的!感动,瞬间消失殆尽,恨也不存在,我像个机器人,没有任何思想。人,若不得自由,那些爱恨情仇什么也不算。

不到中午我又饿了,胃开始剧烈抽痛。躺在床上弓起背,像一只死过的大虾。我放弃求救,就算大喊救命,除了耗费体力以外,其他都是徒劳。我像似频临死亡的人,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但我又知道,我不会死。从早上他喂我米粥开始,我就知道。

晚上七点,卧室的灯自动亮了。米粥早已消化完了,为了不多消耗体力,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推门而入。我面向里面,不转身,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要不我自杀也好。下定决心,一粒米也不再进食,我要绝食,我要自杀。我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化成厉鬼,让你也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我要缠你一辈子!

他坐在我旁边,扳我的肩膀,我故意不理他。他叹息一声,又扳我的肩膀。我回过头与他对视,他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我怒目而视,惊恐未定。遂咬牙切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本来柔情蜜意的情侣,也经不起一些风雨,经不起一些大浪,时至如今,他还是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刑满释放。”他说完,起身就走。

我欲起床,一阵眩晕让我想吐。望着他翩然离去,我无限凄酸。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是姑苏的客,何以寒山为我敲了丧钟?我没有听到,却听到遥遥钟声,时远时近传了过来。

终于,我挣扎着下床,穿鞋,走出卧室。下楼梯,我回头看看,这个鬼地方,关了我三天,真是不祥之地!

我不看阿姨担忧的目光,无视那恶魔的存在。我要离开这个这个家。没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他看我下来,接杯水,放在餐桌上,冷漠地说:“过来把水喝了,半个小时后吃饭。”

凄恻的寒凉抓住了我,面对他,我什么也不想说,无怨无恨无爱,只剩下凄清。

就算千般万种情绪湮没我,最终抵不过一个赤裸裸的现实——饥饿与虚弱。

阿姨走过去扶我坐在餐桌前,眸子里隐含着疼惜。亲手喂我喝水,我喝上几口,没滋没味。

“阿姨,我想喝米粥,我饿。”阿姨的眼睛会说话,就算这几天她见死不救,她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我的内心还是开始泛起一丝希望,因为我爱阿姨。

“再等会,再喝几口水,润润肠胃,如果直接吃饭,怕肠胃受不了。听话乖!”她乞求似得看我。我顺从了,把一杯水慢慢喝完,渐渐地身体像似注入一股能量,至少我坐在这里,不再气喘。

  阿姨端来米粥,我一口粥一串泪一并咽下去,暗中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若有所思坐在那儿,像似沉思。我怒视他,心里核算着一些计划,我不打算立刻走,我要报仇。我就是这样矛盾的人,失去自由的时候,渴望自由。一旦突破重围获得新生,就想坐在这收获另一个新生。我绝不能就此逃走,不然,以为我怕了他。

  吃过饭后,客厅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心脏也恢复跳动。身上也有了力气,至少现在我有力气骂他。有力气,我缺少勇气。我承认,我怕他。怕他再关我禁闭。那简直就是人间噩梦。

“跟我进书房!”他伸出手想拉我。

我站起来,警觉性后退一步。他惊愕,扭头就走。我不敢反驳,跟着他上楼。

这次我变聪明了,让他先进去我跟着。如果形势不对我就跑,他坐在书桌前,我站在他面前,离门口近,方便逃跑,休想再关我。

“就你休学之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语气镇定,不怒而威。

我踌躇半天,不想上就不想上了,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还合理,哪有那么多合理的解释。我心里笑他傻,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一丝不苟。

“无聊,不想上课了。”我说。

“无聊?你认为什么才是有趣的?”

“出去上班,不依靠父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老天爷呀!我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是随机应变想出来的,我这么圣贤男友,一向认为自给自足才是应付的责任,天啊!希望可以蒙混过关。其实,我只是不想上学了,可以天天和朋友们出去玩。

这招挺管用的!他的眼底眉梢,不再寒气逼人,而是荡漾起暖意:“玉琼,你说你要赚钱,自己养活自己。我想问下,你有没有认真规划过自己的人生?我想你没有。”

我低下头,等待着他的下文。他看我不打算回答,继续说“不管你身处什么年龄段,都要有一个人生规划,中间可能会出现偏差,但只要有坚定的目标,也不至于分离航线。没有规划的人生,是不健全的,就像一辆坏掉的车子,虽然能开,却没有任何安全系数。出现任何一点偏差,都不可挽回。你懂吗?”

我看看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但是,又觉得什么也不明白,脸上显现出一片迷茫。摇摇头。

他对我伸出手,我摇摇头,连连后退。又不是猪,这三天禁闭,关得我是刻骨铭心。他看我如惊弓之鸟,收回手,语气温和地说:“如果让你现在回学校就读,你愿意吗?”

成败在此一举了!多少苦难都过了,就差这一巴掌我能承受。“我不想上学了。我....我想你,和我站在一条线上,帮我跟爸妈说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我破釜沉舟,用感情威胁他,同时也警告他,再敢关我禁闭,他会失去我。由于恐惧,我的泪水暗暗汩汩落下,顺着脖子流下来,一串一串,寒凉至心底。令我心口疼痛难忍。

不知何时,他站在我面前,拿纸巾帮我擦眼泪。我抬起头,他的脸,像似漂浮在薄雾中,一如海市蜃楼。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一时间真假难辨。

“对不起玉琼,是我不好,不该关你禁闭。相信我,没有一点想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让你人生的路越走越宽阔,越走越平坦。我知道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太重了,我想你应该明白,玉不琢不成器呀。”他的双手像似有一股正义的力量,紧紧扣住我的双肩,仿佛这样可以给我传输更多能量。

看他态度转变,我那些委屈,抱怨,愤恨,如零落成泥碾作尘,灰灰的飘荡而去,不着一丝痕迹。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真心为我好,真心为我着想。但,决意休学的我,也是真心实意下定决心的。我倒在他怀里,如泣如诉:“我希望你不要一意孤行,希望你能真正体谅我,我真不想上学了。如果你执意让我重返学校,我答应你,但是,我会很不开心。” 

他沉思片刻,又说:“你可以暂时休学,但是,你以后要听我安排。你愿意在家自学吗?我当你的老师。”

“愿意,十分愿意!”我泪水瞬收,压制不住的笑容,挂在脸上。泪还来不及擦干:“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不准反悔!”

“谁反悔是小狗。”

“从明天开始,要背诵孔孟,三天要看一本海内外名著,看后要写读后感,写错了重写。还有,你准备下,明天开始,去公司报到,给你个养活自己的机会。不但要交学费,还有每个月要给阿姨交生活费。还有,星期六星期天和玉梅去接受礼仪培训。”

“这么说我没有星期天,节假日?”

“你猜对了。休学以后,你就步入社会了,社会上很多残酷,你都要学会适应,这些也只是开始。”

“我工资多少?”

“视效率而定!”他肯定回答。

我觉得从一个坑底奋力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喘气又掉进了沟里。这个沟深且又陡峭,永远没有出去的一天。

一切的一切,如一场疾风骤雨,来得急,去得快。

丑媳妇见公婆

  我们的恋爱,很快便在全世界传开了。只要熟识我们的朋友全都知道。当然,最后知道的是双方父母,我想如果没有通过他爸妈同意,我是万不能将他公布于众。

  他曾经问过我,如果你父母不同意,你会怎样做。我脱口而出,不可能,你那么优秀,我父母一定会同意。我问他,你爸妈不同意怎么办。他自信回答:“带你浪迹天涯。”

我当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只可惜是早晨,没有来得及梳洗,头发蓬乱,形同女鬼。嗨,如果是电视机里面,男主角一定会安慰女主角,但是,咱这男主确实不懂浪漫,把挤满牙膏的牙刷递到我眼前,催促说:“快点洗漱,七点半要赶到公司开会,到十一点半会议结束,中午赶到宾馆见我爸妈。”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差点把牙膏沫吞下去,冲着他大声尖叫:“什么叫去见你爸妈?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培军居然像个漫画人物似的,面露天真无邪的笑容:“难不成你想躲一辈子,再说了,你一直躲着不见,咱和谁讨论结婚之事。别忘了,结婚的前提条件下,就要先迈出第一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我刷好牙,用牙杯接点水,冲他泼过去。他知道我有此一招,灵巧躲开。“你个臭流氓,谁要跟你结婚,谁是丑媳妇。”边骂边洗脸,梳头。

他躲到洗簌间门外,挑战我的耐性:“我爸妈今天想见你。你不去,永远得不到认可,阿姨求情也不行。”

我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里很紧张,认真地问:“真的吗?”

“嗯,昨天下午约好了。”他在衣帽间拿出一件纯白色长裙,放我床上,走出去。

看他不像开玩笑,我的心,像似再次被什么抓住了,呼吸紧促。见父母,这可是大事。我知道,无论学历或是阅历,都达不到他父母要求的标准,更何况这次他要和他们讨论婚事,更是难上加难。

我从来没有想过婚事,更没有想过有天要和他父母见面,一直听说他爸妈是多了不起的人物,总觉得山高皇帝远,根本不需要去理会,但是这次却不得不以负荆请罪的心理,去博得二老欢心。从来不会花言巧语博人欢心的我,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接受我?

  嗨,好想来个大逃亡,这次是我自己逃亡,不带培军。让他去见父母。原来,幸福和快乐的童话故事里,没有教人如何和父母如何相处,尤其是对方父母。

当然,我知道,逃是绝对可不能了。因为,我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了。

我反省自己,数落自己犯下的罪行,对他父母来说,我犯了抢劫、欺诈、侵占、妨碍家庭等等不可饶恕的罪行。幸好我没有犯下奸淫大罪。他思想保守,基于中国人几千年的传承文化,觉得一切都有定律,不能逾越。虽然少了一条罪过,却仍然掩盖不了那么多条罪行,想想更是英雄气短起来。

中午开完会,我们就急匆匆赶往目的地。在去的路上,我为了掩盖自己极度紧张的心绪,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喝水,紧张的几乎要哭出来。

“乖,别紧张,有我在没事的,相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虽然他一再安慰我,我还是紧张的要命。车停在停车位上,我还赖着不肯下车,他看苦劝无果,竟然给我玩起苦情剧,一脸无奈地说:“玉琼,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求你下来好不好?如果被我爸妈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会怎样看待咱俩,难道你就不肯为了我,委屈自己一下吗?”

  世人都知道,本人吃软不吃硬,更何况他做这些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他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因为胆怯,不肯做那些我分内之事。这样一想,我打开车门,下去。气势磅礴的走进去,大有将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站在门口,他敲敲门。我深吸一口气。他抱抱我,鼓励我。我莞尔一笑,心安很多。

  开门的是他妈妈。我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她审视我一眼,问他:“怎么又迟到五分钟?”

我紧张的不敢言语,手心都是汗。他拉着我,走进去。我跟在他身后,希望他能将我隐藏起来,他爸爸在忙,看到我们说了句:“你们先坐会,我这马上就忙完了。”

感觉到他加大力度拉着我,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紧张,而且我们手心都出了汗。他妈妈是一位面容端庄,神情严肃的女人,由于不爱笑,脸上也没有皱纹。

“你们坐。”她面无表情地说:“记住,以后一定要有时间观念,五分钟可以处理多少事情,知道吗?”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培军和他爸妈的相处方式很生疏,倒像似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话语间没有问候,甚至于没有寒暄,只是一种介入正题过后的尴尬。我坐在他身边,不敢分析她的心理状态。

“你是玉琼?”她突然问。

我吓得浑身一颤,努力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我是玉琼,阿姨。”

这时,他爸爸也走过来,坐在他妈妈身边,我们像似两代人的斗争,两岸对峙,南北分明。

  从他父母的表情来看,我没有得到认可。但是,他却忽然变得活泼起来,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语气轻快地说:“爸妈,这就是我女朋友,玉琼。以后,我与她风雨共济,荣辱共担。希望爸妈接受她,如同对待我一样,对待她。”

  我的大脑空白到了极限,觉得他就是个榆木疙瘩,明眼人一看就已知晓答案,他却还做出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后面的话更是震惊到我。

“婚姻大事不是小事,容不得你们胡闹。”他爸爸很郑重其事地说。意思更加明确。

“爸妈,我比你们更知道什么是婚姻,也知道婚姻不是小事。”他像似忽然变了一个人,目光忧伤又深邃:“我还知道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我知道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绝不会育而不养,我们定会尽职尽责,扮演好人生中的每一个角色。”

他母亲很生气,厉声说:“你知道什么,我们辛苦培养你,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你就给我找这么一个女孩。”

“妈!”他的声音,突然加高,像似受到了侮辱,语气也变得锋利:“我刚说过了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虽然你孕育了我,但是养大我的是阿姨,不是你们。我只尊重阿姨的意见,希望你们也要自知。对你们,我只做例行通知,还有,阿姨懂得爱屋及乌,她最了解我想要的是什么,因为我喜欢玉琼,阿姨对她也是宠爱有加。至于你们,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所得必有所失。难道你们不清楚,当初我只是个累赘?所以,我喜欢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对我不必过多关心,这样,我会很有负担。”

四个人坐在那儿,房间却寂静的可怕。我余光回顾,他一脸坚定、决绝。他父母神色哀伤,我心里一阵难过,觉得他这样责备父母太过分了。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化解。

“这件事容我们考虑考虑行吗?”他爸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地和他商量。

他神色瞬间缓和下来,把我推到他们面前,说:“玉琼,帮爸妈倒杯水。”

我不解其中意,只好按照他说的做,倒两杯水。他拉我站起来,我们各端一杯水,高高举起,像似举行一个很庄严的仪式。他满含期待地说:“爸妈,请你们笑纳。”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他母亲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阿姨,请您笑纳。”

他爸爸接过去水杯,喝口水,再次看我一眼。他妈妈脸别向一边,我感到很尴尬,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他不说也不动,和我一起满怀期待望着他母亲。好久,好久,他母亲深吸一口气,怒视着他,接过我高举的水杯。

“你们好自为之!”她又看我一眼,接着说:“玉琼,我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说完潸然泪下。

  培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拿起纸巾,帮他母亲擦眼泪,边擦边安慰:“妈,对不起,刚才我说话有些重,不过请你相信我,也请你给玉琼一个机会,她真的很优秀,不会让你失望的。妈,这么一个大喜事,怎么能伤心落泪呢。笑笑,开心点。”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惜字如金。他活泼开朗,笑得那样深,那样甜。如同湖底泛起的涟漪,荡漾起一圈圈微波。

终于,他爸妈对我们露出一抹浅显的应酬式的笑容。

我像得了脑梗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很机械化。他的变化,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们成功了,我得到认可了!真的!不骗人的,这个丑媳妇,终于和公婆在人生轨道上,以各自恰当的身份正式有了交集。这个期限,是一生。

回去的时候,他开心到了极限。刚坐进车里,就抱着我长吻,超过三分钟。随后,我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浸满泪水,目光却充满了阳光味道。我因他的喜悦而喜悦,因他无法掩饰的幸福而幸福。

如果我们那辆车是幸福直通车,我觉得这一刻,我们已经到终点站,从此岸到达无法企及的彼岸。他做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坚定我步伐的动力。我相信,幸福的人,永远都会珍惜那些得来不易的硕果。一个认可,一个长吻,一个拥抱,便是永恒。

                        我的玫瑰园

万紫千红的花簇中,我独爱玫瑰。

有时候看到别的鲜花,也会忍不住想捧一束回家,但总不及玫瑰带给我的惊艳与澎湃。

我喜欢花,也喜欢插花。整个都市的花店,我百分之七十都逛过,哪家的花新鲜,哪家的花是进口的,我一看便知。当然,不买也罢,一买就摆成一种气势,大瓶子一下把房子加添了生命。那种生活情调,可以因为花的进入,完全改观。

他的房间,我喜欢用小花瓶,只插一朵,平添一种醒目。

说到醒目,在所有的花朵中,非红玫瑰莫属。

玫瑰,高贵不张扬,优雅不奢华,热情不灼目。总能在任何场合恰到好处绽放属于它的魅力。

他在我生日的前天出差了,走之前答应我,生日当天赶回来。结果,当天给我打个电话,说赶不回来。安排好了,让好友陪我过生日,我对着电话对他发飙,一再警告他,赶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生日那天,他没有回来,明明预料中的事,心里还是十分委屈。朋友们也努力博我开心,可是,我还是因他的失约,感到心情不畅。整个生日会上,我愁眉不展,食不下咽。

第二天晚上他才回来。我心灰意冷站在他面前,他将一大束玫瑰花,放在我面前,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本来约好昨天回来,千赶万赶还是没赶上。”

那一刹间,我突然失去了控制,向他大叫起来:“在你眼里永远都是公司排在第一位,它永远都比我重要,我是不是对你说过,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许下诺言就要实现。你这样出尔反尔,让我如何信任你?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弥补的,告诉你,我不稀罕。”说着我把那束花啪一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后悔了。我回头,看他呆了一两秒钟,然后弯下身,把那束摔在地上的花束,慢慢拾了起来。

我就讨厌他这个样,每次吵架他都会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博人同情的样,让我心里难受。这次,我不再轻易原谅,因为他失约了。

我决定去找玉梅姐。我找她倾诉委屈。玉梅姐告诉我,他昨天没有赶回来,是因为他去了自己培育的玫瑰基地。他告诉他们,我喜欢玫瑰,既然是他送的礼物,一定要新颖,要别出心裁,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礼物。

想起他捡玫瑰的画面,我的心猝然绞痛起来。和玉梅姐道别后,就狂奔回去,看见阿姨就问:“阿姨,培军回来了吗?”

阿姨看我满头是汗,说:“你干什么了?快去洗洗脸。”

“阿姨,你快告诉我,培军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在楼上。”阿姨向上指指。

我没有跟阿姨道谢,就跑上楼,推开他的卧室门。

他已经把花放进花瓶里,注了水,我看见了他的良苦用心。“培军,对不起。”我扑进他怀里,他用手围着我的背,紧了一紧,我们对视,发现他的眼眶通红。

“好了乖,我没事。以后,不准乱发脾气,对身体不好。幸好这些花新鲜,要不你一扔,花瓣还不都掉了。”他轻拍我的后背安慰我。

我满脸泪水,自责内疚地无以言表:“你打我两下好不好,要不我让你踹两脚好吗?为什么我就是学不会关心你,学不会站到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阿姨总说我是长不大的小孩,我还不服气,原来我真的长不大呀!”

培军突然对我展颜而笑:“好了乖,没那么严重。因为一点小事就拳脚相加是你的风格,我可不敢。再说了,没有赶回来给你过生日本身就是我做的不对。好了,别哭了。阿姨的话没错,你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滚!”我哭哭啼啼,推他一把。他说:“来年春天,我送你个玫瑰园,从今天起,我要你日日有鲜花相伴。这句话,是誓约,是保证,绝不失约。”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

“你为什么爱我?”

“因为你傻呗。”

我打他一拳,他大声惨叫。他追我,我逃跑。

那一次,是我的浅浮和急躁,伤害了我爱的人。

以后我们没有再提这件事。

果然如他所说,家里每天都会有一束新鲜的玫瑰花,如约而至。第二年五月份,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各种颜色的玫瑰都在盛开,花团锦簇,绿草如茵的草地和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流连忘返。玫瑰在精心培育下,枝条交疏,绿叶圆润,而花朵的每一扳纹理都细致美丽,一株株儿玫瑰都开的精神饱满,自信的展现自己的绝代风华。

他白衬衣,一袭素白,站在花海中,用小提琴拉奏着《梁祝》。凝望着我,静静相候。灼灼日光下,他如花仙,姿清逸,骨清绝。

微风袭来,那些开倦的花瓣,随风在天际处散开。徐徐上升,缓缓落下,犹如一场最绚灿的花雨,将这个世界装扮的柔美安静。

一切如同在梦中,但,我知道这不是梦。是我的小王子,在用心守护着他的玫瑰花。我是他的玫瑰花。

“喜欢吗?”他问我。

“喜欢。”我说:“培军,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知道。”

“想什么?”

“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是的,我确是这样想的。”我依偎在他怀里,极目望去,一片火红:“这世上有很多复杂在于环境,荒远深山里多的是白头偕老的夫妻,繁华之地却多是貌合神离的怨偶。”

“那么就让我们过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生活吧。”

“可以吗?”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他问:“只是你愿意和我做一对深山老林白首偕老的夫妻吗?”

我想起一首诗:“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

  相恋相惜,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妾似树上藤。

  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今生今世,唯愿与君

  长相守、不分离....”

                      自作主张

下午三四点左右,外头下起倾盆大雨。

我站在窗前,定神似的看着外面,期待他的出现。今天,是他出差的第二十天了。昨天晚上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回来,现在已经傍晚五点多了,还不见他回来。

大雨如同在窗外做了一个水帘,没有一点缝隙。阿姨刚才上楼说,雨太大了,好多地方已经淹了,地下桥的水已经和桥面平齐了。新闻上说,很多车子在大水里面,自动熄火。有的被困在了桥下面。这真是一场天降灾祸!

我打他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给云齐哥和明勋哥他们打电话,他们也确定不了他的位置,我茫然无助的默默祈祷。祈祷这场灾难快些过去,祈祷他快点出现。

  阿姨上来叫我两次,让我下去吃饭。我心事太重,不想下楼,一个人,傍徨无助看着厚重的雨帘,只希望它们快快消失。阿姨怕我饿着,拿上点水果。安慰我说:“你别太担心,说不定他在哪个地方避雨呢,他没有那么傻,冒着大雨前行。”

我无助靠在阿姨肩上,再难露出一个笑脸,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阿姨。我们相互慰藉。“我知道。阿姨,你放心吧,只要他能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家。他知道,你担心他。”

“鬼精灵。”阿姨识破我的奸计,揉揉我的头,走了出去。

晚上八点,雨小了很多。听到一阵急促的喇叭音,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进洗簌间,照照镜子,梳梳头,飞奔下楼。我知道,他回来了!谢天谢地,他总算回来了。我整理下凌乱的衣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走下楼。

他和莹莹一起回来了。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阿姨递给他们每人一条毛巾,他们接着擦头发。

“玉琼姐姐,你好。”莹莹的声音甜美,像小孩子的声音。

“你好。”我礼貌回应。本来是带着关心的询问,由于情绪波折太大,声音僵硬。看着他,关心变成一句不受控制的责备:“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去干什么了?”

阿姨对我的态度十分不满:“他们刚进门,你不问情况就对他大呼小叫,真不像话。”

他走过来,在我头上揉揉。笑着说:“没事阿姨,你没看她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不怪她,都怪我,我应该提前给你们打个电话报平安的。昨天晚上我的手机忘充电了,走到一半就关机了。”

莹莹拿出充电器,把他们的手机都充上电。

我难以平复心绪,呆呆怔怔站在那儿。听着阿姨的责备,我委屈,胆怯,泪直在眼中打转。他见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礼品盒,递给我,悄声说:“给你带了神秘礼物,意不意外?”

“你快去换衣服,下来吃饭。”阿姨从厨房端出来晚餐,和蔼的看着我:“玉琼,过来帮我端菜。”

我喜逐颜开,跟着阿姨进厨房,为对她儿子的态度恶劣,给她道歉:“阿姨,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行了,行了,你没错,是他的错,不该不给你打电话。”阿姨和我开起玩笑:“他都这样说了,我更不敢多嘴了,省得惹人烦。”

我激动地抱着阿姨,吻她一下:“阿姨,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阿姨。”

“贫嘴。”阿姨笑了,全世界都美好。

  饭后, 我和莹莹坐在凉亭的葡萄架下,欣赏夜景,谈天说地。雨后的月光,清如白银。草丛中有虫声繁密,如另一场急雨。美妙苍茫,星光闪烁,正是一个绮梦的开端。这种夜景,本身就带有一种心神俱醉的魅力。

培军忽然现身,我俩都没有察觉,直到他走近我们,吓得我们大声惊呼。他自顾自笑起来,还责怪我们大惊小怪。三个人天南海北聊了很久,他对礼物事件只字不提,我有点坐不住了,问他:“你送我的礼物呢?”

他和莹莹会心一笑,我有点蒙。

“我就知道你憋不住了。闭上眼睛,伸出手。”

“什么呀!”我忐忑不安伸出手,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我感到手上一阵冰凉,睁开眼睛,看他单膝跪地,将一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态度诚恳,语气真挚地说:“莹莹在这里见证,我范培军愿意娶王玉琼为妻,今生照顾她、呵护她,一辈子钟爱她。玉琼,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如同听到了定身咒语,立即被定在了地上,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玉琼姐姐,你傻了吗?快点答应呀!”看来他们是提前串通好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培军盯着我的眼睛,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争取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变得傻呆。我该怎么回答,大脑又空白了?真是猪,一到关键时候就自启格式化。

“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向莹莹求救。

“当然答应了。”她说。

我没有一点思维能力,看着他说:“当然答应了。”说完又觉得那点不对劲。

培军本来紧张的目光柔和了,他笑着站起来,很自然地拉过我的手,弯下身,低下头,非常绅士地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

犹如有一股电流从我的手背击向了我的心脏,让我刹那间激动得心跳加速,血液逆行,这一刻,我像一个高血压患者头晕目眩起来。片段在脑海里一幕一幕开始回放,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

  真是奇怪!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只不过我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象征承诺的信物,一切都变了!只要他在我身边,就算世界分崩离析,也不在乎。我们如同树缠藤,彼此依存,不可分离!

莹莹热烈地笑着,为我们鼓掌。“玉琼姐姐,恭喜你正式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我如梦如幻,像雾像雨又像风。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我要惩罚他。他微笑着,将我揽进怀中。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两分体而是一个整体,希望我们相依相携,福祸共担,荣辱共享。”

“惟愿与君,永结同心。”

                  baby你是我的唯一

人的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突然到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

  其实我们都知道,人生存于世是多么的艰辛,无论你内心有多强大,在死亡面前都是软弱无力的。平静安稳的日子里,会害怕至亲至爱的人有一天先我而去。那种巨大的悲伤,寻常之人怎愿轻易承担?

  可人生有太多躲不过的结束,过不了那道最难的坎,就只能粉身碎骨。纵然你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不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那一年,对我来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年。我得到了知心爱人,期待着过向往中的生活。如果可以,我们都愿意,在车水马龙中守一份从容,在五味杂陈中持一份清淡,在波涛汹涌时怀一份平静。总以为这样的生活,触手可及。几番流离之后,才发现任何一种愿望,只能持着一份幻想。

我和培军的缘分,如风如雨,如影如形,似真似幻,最后谁也捉摸不定。无数次,我问自己,他来过吗?如果来过,为何这般匆匆,离去时,没留下一点痕迹?如果没有来过,为何世界每一处,都散落着他的气息。

他出差回来,我俩吵架了。因为他在路上说,要给带回一份神秘大礼,当他回来之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我当时就生气了,与他争执不休。

当天夜里,他和李闯哥开车连夜出去。当时,他走的时候,我是知道的,长期被他娇宠惯溺的我,在盛怒之中,没有关心他的行踪。天亮后,我去他的房间,看他还没有回来。打电话问他在那,他说在出差,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中午十二点到家。不知为何,当时心一阵抽痛,我觉得是因为他日夜不休,为他心痛。语气也柔和下来,叮嘱他路上小心,又特意告诉他,回来后直接回家。他同意了之后,挂断电话。

十一点半,我的心口忽然发生一阵致命的剧痛。痛得我蜷缩成团,隐约中察觉这是一种不祥预兆,我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他说拿了礼物就回去,这次再也不会忘了。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漫漫黄沙,分不清方向。

我惊恐地对着电话大喊起来:“我要你现在立刻回来,不准去拿什么礼物了。你听到没有?”

他听出我有异样,关心询问:“玉琼,你怎么了?”

“培军,你听着。无论你现在在哪,立刻回来!马上回来。我不要礼物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要你立刻回来。”

“好,好,我立刻回去。”又传来他安慰我的话音:“玉琼,你知道我要送你的是什么礼物吗?是婚纱。我为你设计的婚纱,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就去拿,你别生气,拿到就回去。”他踌躇半天,肯定是碍于李闯哥在场不好意思开口:“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玉琼,你开心吗?”电话那端传来李闯哥的爆笑声,我也笑了,眼前是他害羞的模样。

“开心。”在他温柔的话语中,我眼前浮现出婚礼场景。他为我设计了婚纱,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先不聊了,我马上就到。”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竟然生出许多不舍,眼中饱含泪珠,看着床头上我俩的合影中的培军,轻声说:“培军,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乖。”

“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养只小狗。”

“好。”

“起什么名字呢?”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我发出一轮狂笑。又说:“培军,你好久都没有吟诗了。我想听。”

“因为心中有热烈的爱慕,问你是否愿做我的终身伴侣?”

“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离别,”又觉得他在路上,生死太不吉利,随即改口,换成另一首:“愿天长地久,你永是我的伴侣,我是你生生世世温柔的妻。”

“我想听歌。”那份没来由刻骨的思念像一张巨网,瞬间网住了我。我舍不得挂断电话。

“我的天空多么的清晰

透明的

全都是过去的空气

牵着我的手是你

拌你的笑容

却看不清

是否一颗星星变了心

从前的愿望

你全都给抛弃

最近我无法呼吸

连自己的影子

都想找你

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

独自对着电话说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唱完后,彼此都沉默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求,我觉得已经满足了。毕竟,我是他的baby,整个人都像似被填充起来一样踏实、满足。

电话里传来李闯哥疯狂的声音,我知道,他要抓狂了。

“玉琼,回家再聊。拜拜。”

“我爱你。”

“I love you too。”电话挂断。

我万没有想到,这次通话竟是最后一次。我和他,真正的阴阳相隔了。千呼万唤终始不来。

他像似一阵风,来去无痕。我哭,我闹,无奈,到最后除了等待,只剩等待。我走过千万条路,路过千万座桥,只为寻找他的萍踪。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那首歌是他世最后一个小时,留给我的。没想到,那首歌变成了他对我最后一次告白。

花开半季情暖三生

培军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妍万朵,只独一枝怜。我们从没有问过,这一瓢水,一枝花,是否与你今生缘定,多少美丽的错误就这么酿下。

而幸福,与我们只隔了一米阳光,此后,各自成了爱情的孤魂。无数次在梦中,有一个女孩,用一片冰心,掷入壶中,煮成香茗,与君剪烛西窗,夜话到天明。梦醒之后,以泪洗颜。明知道,缘分来时,无力阻挡,缘分去时,猝不及防。依然做不到坦然自若,收放自如。

应是这季节,不然窗外的雨,也不会这样一直落个不停。轻启窗扉,任细雨微风,拂在发梢、脸颊。窗台萦绕着着淡淡的轻烟、淡淡的芬芳、淡淡的惆怅。本是一位闲情人,仿佛一阵微雨,就可以撩人情怀;一片落花,就可以催人泪下。那么多的经年往事,会随着淋沥的雨,流淌而出。

我读着《红楼梦》里黛玉的《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望着雨中盛开的娇妍,想到思念的人还在天涯,没有归来。心中落寞,轻轻叹息。放下窗帘,悄然转身。然而,那场玫瑰雨,却在我心中,一直纷落到如今,这般情怀依旧。永远没有消停的一天。

就像一场梦,我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只要梦被惊醒,一切又会回到最初。那时候,丢失了梦的我,再也找不回自己,甚至找不到我思念的人。从来相思,无关年轮,无关地域,无关季节。所以,当我读到‘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时,心里涌动着柔情万千。

也许我们的人生就是这样,注定是一场的烟花,在空中一闪即逝。留在心中那场炫彩,只是一场梦,一个故事,一段相思。我们如彼岸花,遥遥相望,终不得相守。

我已红颜老去,终有一天,我会随花飄至天尽头。那时,就真的是花落人亡两不知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惟愿在另个世界里,有属于我们的地久天长。

                                                            玉琼

                                          2017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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