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

一 阿文

从理发店走出来,已经快接近中午,阿文没回厂里吃饭,每次理完发他都会到街边的小饭馆去吃饭,因为最近阿文总去那里吃饭,小饭馆的老板小崔和阿文自然而然就熟络了起来。

阿文说自己是城里人,在城里做了二十几年的修车匠,当初是自愿学习这门行当,阿文当初认为自行车永远也不会被淘汰,有了这门手艺走到哪也都能用得上,虽然之后的小半辈子他哪也没去。难道以后人人都能开上小汽车?哪里会有容纳每辆汽车的马路?无论时代发展的有多快,自行车也永远不可能被历史所淘汰,阿文当初这么想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可谁能料想社会的发展如此让人始料未及,当初日进百元的行业,到了千禧年之后就一落千丈。阿文曾跟他的朋友诉过苦,说他这二十多年来,眼看着自己半辈子吃饭的手艺渐渐没有了出路,没有了市场,心里特别不吃滋味,家里人不止一次劝过我趁早改行,也不止一次埋怨过我,可是我心里不甘呀!修车匠在怎么说也是份手艺活,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别的手艺我也不会,做买卖又没有头脑,也学不来。按照阿文自己的思路,既然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况且想改变哪有这么容易,自行车的确是越来越少,但也没到消失的地步,更何况还有电动车,甚至摩托车也可以充数,这么多年也确实就这么将就的过来了。

饭馆老板小崔打老远就看见阿文从理发店里走出来,一副顽勇的样子像个小伙子。

“文哥,又去理发了?”

“是啊,头发长了就该剪剪。”阿文边说边笑。

“没错,没错,文哥今天想吃点啥?”

“一碗羊肉面,一盘老虎菜,一瓶啤酒。”

“好,马上好!文哥,最近厂里可好?”

“那还用说,现在厂里每天忙得不行,工人们每天工作差不多十一个小时,厂里从上到下都觉得现在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时期,我手底下那几个线工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但都干劲十足。从下礼拜开始厂里领导就决定实行‘人休机器不休’,每天二十四小时工作制,工人们一点怨言都没有,不是我跟你吹,这几个月就连线工每月都能够拿六七千,你说,大家伙还能有怨言吗!?”

“那就好,那就好,厂里效益好,镇里上上下下都跟着沾光,我们这些小商小贩还得靠你们多来捧场啊。”

“嘿嘿!”阿文摇头晃肩地说:“小崔,跟你打听个事,我听说这个镇子过去全都是做地毯的?”

“没错,文哥,听当地人说过去这里全是做地毯的,大大小小的地毯厂将近十几家。”小崔回答道。

“那什么时候全变成自行车厂了?我两年前刚来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全是自行车厂了。”

小崔随即点了一根烟,也给阿文点了一根,猛吸了一口道:“不瞒文哥说,我也是藉由这波‘单车风’才来到这个镇上开饭店的,之前的地毯厂的事也都是听别人说的,至于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地毯厂大范围改成自行车厂的,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功夫。不过也不是全改成自行车厂了,也有几个地毯厂老板当初不愿意冒这份风险,执意不改的,有的现在肠子都悔青啦。”

不等阿文答话,小崔眼里透露着骄傲继续说道:“文哥您看我这小饭馆,虽然面积不大,可位置好啊,各个自行车厂的工人都会到我这小饭馆来,当初为了盘下这小饭馆可花了不少钱,当初弟妹一万个拦不住,全靠弟弟这远见卓识,才赶上这波。”

“还是老弟你眼光好,行动快!”

“文哥?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小崔问道。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能赚钱就行呗!管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文哥,你说是不是?”

阿文突然提一嗓子道“那当然!那当然!”接着又问道:“诶?小崔?原来你不是当地人啊,老哥我一直以为你是这里人呢。”

“哈哈!文哥,这里虽说是叫崔黄口,但并非姓崔就一定是崔黄口人啊。我北崔的!”

中午吃过饭,阿文到车间看了看线上没什么情况,于是窝在车间办公室转椅上眯了一会,睡醒之后,就看到线工小段在办公室门口往里扒头。阿文就让小段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文师傅,刚才吴主任来咱车间了,看见您睡着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让我告诉您一声下午去找他。”

“老吴来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他没怎么样吧,没什么情况吧?”阿文对小段喝声道。

“刚才我们在线上装车了,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等到看见吴主任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

“嗯!知道了,回去干活了!”阿文心想这吴老鬼平时也不来车间啊,哪壶水把他倒出来?吴老鬼本名叫吴大德,是阿文老同学的战友,之所以阿文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来厂里工作并担任车间组长,除了阿文高人一筹的技术原因之外,还有就是通过同学介绍的这层关系才得以来到这个厂。阿文喝了口水,尿了泡尿,抽了根烟,来到了位于车间对过办公楼吴老鬼的办公室,看见吴老鬼一如往常油头绿面的模样。

“吴主任,您找我?下次您有什么事吩咐底下,提前来个电话就行,我马上就过来。”

“没事就不能去?没事你就能睡觉了?不是我说你,虽说目前咱们厂发展得还算不错,前景尚且可观,可仅仅如此就能满足了吗?就可以放松下来了吗?就可以瘫了身子吗?现在咱们厂正面临着新一轮的机遇与挑战,我中午和厂领导吃过饭,厂里近日又拿下了一笔‘GD单车’的二十万辆的订单。你也知道,下周厂里就开始实施‘人休机器不休’的生产模式。厂领导就想要在引进几台生产线,在扩招一些工人,我来就是想通知你一下,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好事啊吴主任!这决策很是及时,着实英明啊,等新的生产线和工人们来了之后,产量将会进一步增加,到那时咱们厂将成为全镇,不!是全市,乃至全国第一大自行车制造商的时刻指日可待了!”

傍晚,阿文没有跟工人一起去吃饭,也没有去小崔的小饭馆。他独自一人回到厂宿舍楼,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喝了一瓶啤酒,他正沉浸在不久的将来,作为全国最大的自行车制造商的一份子,全国各地大街小巷每一辆单车都很可能来自他所在的生产车间,他还想起了十多年来的苦日子,他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上天看到他这二十多年来始终如一所给予他的回馈。夜里,在简陋的厂宿舍,阿文一个人躺着看了一部电视剧,突然感觉腹中一阵胀痛,于是他去拉了一泡屎。

几天之后,阿文一大早就被吴大德要求到厂门口安排一下新员工的进厂工作,刚出宿舍就瞧见厂门口里里外外堆满了人,有男有女,大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外地人也有当地人。阿文就吩咐小段把人都聚在一起,排好队,领到车间门口去,他说他要讲两句话。

“各位!各位!都安静了,安静了,麻烦大家安静一下,我给大家简短的讲几句。”阿文站在车间大门的台阶上,摇了几下脑袋,大声喊道:“各位,我很高兴大家来到咱们厂,能够成为全镇最大自行车制造商的一员。现在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田,叫田有文,是咱们厂生产车间的车间组长,主要是管理自行车整车的组装工作,不瞒你们说,我和自行车打了一辈子交道,可以说是见证了自行车行业从兴旺到衰落,从逐渐消失再到现在的共享盛况。目前的形势想必大家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全国上下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共享单车,使用共享单车,需要共享单车,大家想想这些单车从哪来?”阿文一边说着随即开始兴奋起来,呼吸声也变得比刚开始更加的粗拙,摇头晃肩的幅度逐渐增大。“对!从咱们厂来,从身后这座车间里来,对!从你们的双手里来……从……从……”

就在阿文正沉浸在激昂奋慨的讲话当中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阿文示意让小段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一下工作,自己到旁边接了一通电话。打来电话的是阿文的妻子,妻子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一趟,阿文跟妻子说现在厂里工作忙,工作节奏十分紧凑,等忙完这一阵就回家。刚来厂里时,阿文还能保持每周回家一次,可越往后回家的间隔时间就越久,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阿文觉得确实该回家一趟了,他想她的女儿了,过去阿文在城里做修车匠的时候日子过的酸贫,现在好了,阿文觉得他在女儿和老婆面前终于能抬起头来了。

阿文接完电话,给新员工安排了各自的任务后,没有回到车间办公室,而是在车间里看工人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完成整车的组装工作,阿文喜欢看线工们劳动的样子,尤其是当他感觉兴奋的时候,当阿文看着每条由不到二十人组成的流水线,不到十分钟就能完成一辆自行车的组装,阿文就更加兴奋。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自己一个人在街头路边做修车匠的日子,那时候马路上很少有汽车,乌泱泱的全是自行车,每天会有很多自行车出现故障需要修理,需要修理人们就来找阿文,因为阿文手艺好,在他所工作的地方,周围的人们都亲切的管他叫“大哥文”。阿文回忆起过去的日子,觉得那些日子没有白费,而现在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阿文就愈加兴奋,随着兴奋的程度逐步增加,习惯性摇头晃肩的幅度也就变得越来越滑稽,也有点可爱。阿文此时此刻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摇摆。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吴大德来找过阿文,跟阿文说了厂里的最新决定。目前有一家共享单车的运营公司打算从单车生产厂商招募几名技术人员,打算在城里搞一个单车维护工作组,单车公司想和咱们厂进一步深化合作,以求咱们厂的技术人员能够给予技术支援,厂领导选拔了一些优秀的技术人员,其中就包括你在内的其他二十名员工,这二十名员工可全是咱们厂的精英。然后再从中筛选十五名,这十五名员工以后就需要到城里的单车维护联络站工作,你本身家住在城里,如果你去的话就不用像现在一样总也回不了家,平时也相对方便些,薪酬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所以想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向。吴大德还说这是件好差事,好多人希望能够争取到这次机会,让阿文好好考虑考虑。而阿文其实是想回城里的,来厂里工作也将近两年了,虽说这两年在厂里工作以及生活的各个方面阿文自己也都十分满意,同事们也都非常尊敬他,厂里的前景也是一片大好,也许以后还能当上车间主任也说不定。但阿文想到如果每天下班都能回家,能看见女儿,并且联络站的工作相对在车间来说也更为轻松,过不了几年自己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阿文很知足了。

晚上阿文带着小段去了小崔的小饭馆,叫了几盘菜,喝了几瓶啤酒,把要调到城里联络站工作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俩,他们俩也都觉得能回城里是好事,纷纷表示祝贺,也都很舍不得文哥,阿文平日里在工作上很是照顾小段,阿文把小段看作是自己的接班人。而小崔决定文哥回城里之前,让文哥叫上在厂里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小兄弟们,来他这里大家聚一聚,他说他做东。阿文说是应该聚一聚,不过不能让小崔来做东,阿文说他要请大家,借着你的地方。阿文还说其实他最喜欢吃的是自助餐,不过这地方没有,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好。

他和小段一直吃到八点多,阿文让小段先回厂里去了,自己走出饭馆门口,点着了一根烟,沿着街道行走,镇里夜晚明亮,不停有金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想是自行车改变了这个镇的命运,也改变了这里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自己和这个镇因为自行车而连接到了一起。当他走到一处巷口时,看到进入巷子不远处新开了一家理发店,他觉得最近自己的头发长的很快,继而眼神里有些犹豫,于是晃悠悠地走进了那家新开的理发店。

几周过去了,阿文就要回城里的前一天晚上,阿文、小段还有其他五六个厂里的工人,都来到了小崔的小饭馆,小崔准备了很多酒菜,大家都非常高兴。席间小段让文哥给大家讲几句,阿文傻笑着,觉得自己现在和几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坐在一起吃饭,自己也变得年轻了,阿文喝了一大口酒,当然摇头晃肩是必不可少的,说道:“兄弟们,是命运让我和自行车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是命运让我们因自行车走到了一起,还是命运让我们因为自行车赚到了钱,我们大家先要为自行车干上一杯。”阿文的喉咙一抖,一杯啤酒就干掉了,继续道:“以后我不在厂里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努力工作,踏踏实实的工作。就在前几天,咱们的吴主任吴大德跟我说,厂里又拿下了一笔八十万辆的订单。”听到这里大家都很激动,然后又叫了一箱的啤酒。

阿文继续道:“八十万仅仅是个开始,以后会是一百八十万,五百八十万……,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家异口同声,就连在一旁的小崔也跟着叫了起来。

小崔看着正一面喝酒,一面喊话的阿文,又看了看自己的小饭馆座无虚席,基本上来的全是附近自行车厂的工人们,又透过玻璃看到远处行走在街道上的工人们,看到更远的厂房灯光。小崔心里暖呵呵的,此时小崔好像隐约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地毯厂。旋即间,小崔感到一阵恐慌,好似全身坠入一潭冷冽激骨的池水,小崔转眼再一次仔细地瞅着小饭馆里的人,转而又走到屋外看着街道上的人群,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在这一副又一副的面孔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是陌生的。


二 苔藓

即使日子过的苦闷,老沙也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乐观的态度,给母亲喝下了药,擦了身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烟。老沙的娘已经七十六岁了,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住在城里,小儿子在外地,一哥一弟平日都很忙,基本上没什么事不会回来。老沙排行老二,有的人也管他叫沙老二,不过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老沙今年四十七岁,离过一次婚,孩子跟了孩儿他娘,离异后至今未再娶,现在一个人照顾他老娘,家里的大事小情势必躬操井臼,而在外人眼里,老沙平时还是比较清闲的,每天给老娘洗衣做饭之后,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不过街坊们都认为老沙确实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除此之外就是因长时间照顾老人的缘故所带来的种种陈旧感。可是老人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况且久病缠身,基本上已离不开人了,每天都需要人来照顾。曾经家里也商量过,干脆花钱请个保姆算了,不过兄弟三人经讨论过后还是觉得请保姆既不放心,也不得意,还是留下一人在老人身边负责专门照顾妥当些,其他两个人每月给家里寄些生活费用,而留下来照顾老人的光荣任务势必就落在老沙的肩上。老沙其实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娘的岁数都这么大了,能一直陪在老人身边尽孝也算是积了福报。

“沙二哥,一个人在这抽闷烟?”邻居熏六拿着个电熨斗走进院子。“这电熨斗搁哪儿,来还你电熨斗,上次谢啦,沙二哥。”

“放窗台上吧。”老沙怏怏地答道。

“怎么了,沙二哥,有心事啊?看你愁眉苦脸的。”

老沙面露忧色道:“唉,还能有什么事,老娘的事呗!都是邻居街坊的你也知道,我娘自打得了那怪病,我是西医中医治了个遍,钱没少花,可是病不见好。最近我娘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了,每天除了一到半夜浑身奇痒难挨以外,偶尔还伴随呕吐现象,晚上睡不好觉,白天精神自然就差,情绪也变得很不稳定,易怒还总想咬人,有时会自言自语,说看见了我爹和我弟弟穿着一件紫皮袄笑呵呵地来找她。”

熏六朝着屋里的床上看了看道:“沙二哥,你爹啥时候死的?”

“我爹去世将近有二十二年了,哮喘病害死的。”

熏六一脸的怪模怪样,似笑非笑道:“沙二哥,大娘现在这种情况,我有个法子,兴许管用。”

“那你倒是快说啊。”老沙一脸的焦急。

“像大娘这种情况属于疑难杂症,属偏疾,而偏疾就得用偏方才行。咱们镇小学校旁边住着位“野医生”,姓崔,人称“崔神医”,专治各种偏疾恶症,咱们镇有个小寡妇的漏疾据说就是他给治好的,像大娘这种情况,崔神医保不准能给治好。”听了熏六的这番话,老沙用手使劲挠了挠小腿,没说什么,但心里琢磨着这事也许靠谱。

隔了一天之后,一大早老沙拎着两瓶酒,一兜新买的槽子糕,按照熏六告诉的地址,来到了崔神医家,敲了门,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看见一个老头儿坐在屋里,下巴长着一小撮白胡子,面孔红润,双目有神。

“请问您是崔先生吗?我是慕名前来的,这是小小意思,还望您一定收下。”老沙客客气气地说道。

崔神医看了老沙一眼,说:“把东西放桌子上吧,坐坐。”用手指了指桌边的椅子。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看病啊,还是抓药啊?”

“看病,看病。”老沙急忙答道。

崔神医抿着嘴,随后蹭了蹭小胡子说:“不是你本人吧?看你的面相,身体应该挺棒,是家里人病了?”

老沙道:“是是是,病的人是我母亲,今年七十六岁,是老病。我母亲在十几年前发现自己胳膊上长了一块绿色的像青苔一样的东西,刚开始就一小块儿便没当回事,后来发展成一片,之后腿上、后背、前胸、脖子也都出现大小不一的绿斑,并且面积越来越大,夏重冬轻,夜重昼轻。再往后到了夜里还伴随着瘙痒症状,奇痒难耐,西医中医各种方法治了个遍,但都不见效,医院的大夫曾说千万不能挠,不然就有可能会传染全身,导致恶性循环。可是我母亲忍不住啊,夜里痒的时候我就按住她不让她挠,她就咬人,有时我就把她双手绑起来,我母亲就求我,说让她死,有时候我急得想哭也哭不出来,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开始痒起来。”

“那请问,现在老人在哪呢?”

“在家呢!”

之后崔神医陷入一阵凝思,过了一会突然说道:“走,现在就走。”

“啊?!去哪?”

“去你家,去看你娘。”

来到老沙家,崔神医便进了屋,老沙的娘正靠在椅子上看电视,崔神医把老沙叫到身边,说让你娘躺在床上,现在要看一下病情的发展状况。老沙走进老人面前,说道:“娘,这位是大夫,是位神医,来给您治病的,您的病马上就会好了,您现在躺到床上去,大夫说要看一看。”老人无助的点了点头,老沙把老人扶到床上躺下,因为身上长满苔藓的缘故,老人的动作变得格外缓慢而僵硬。

老人身着简单衣褂,崔神医看到老人皮肤表面呈青绿、墨绿色不等,附在皮肤上的绿色苔状物薄厚也不尽相同,越接近躯干处颜色越深也越厚,四肢则相对浅而薄,目前来看,病情要比老沙口中描述的要严重得多。

崔神医又给老人看了脉象,顿了顿说:“这个是“苔藓疯”,病因大多是缘于某种精神性因素,也可能是体内器官病灶感染,更或者是皮肤本身曾遭受过强烈持久的外部刺激。从外表看就像长满苔藓,初期只附着于皮肤表面,之后随着时间会慢慢长遍全身,最后阶段会内化至骨质以及内脏器官。像老人家这种情况,如果再耽搁些时日,恐怕就算是神仙来也治不了了。”

听了崔神医的话,老沙一脸的惊愕:“这么严重啊!那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崔神医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我娘命苦啊,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年轻的时候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自打我爹死后我娘就一直一个人,其他两个孩子则常年不在家,平时就只有我一人照顾我娘,我娘都还没开始安享晚年,就一直被恶疾缠身,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老沙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崔神医道:“你也不必这么激动,病情虽说很严重,但仍属难治的范围,也还没到无药可治的地步。”崔神医看着老沙的娘,停顿了片刻说道:“我现在给你开一方药方,材料需要你自己去找,买也好,自己弄也罢,一定要准备齐全,你记好了。柴胡八两十六株、金七娘二十六株、炙甘草五两、生姜三两、蚕蛹粉三两,青蛙一只,把除去内脏的青蛙放入水中煮一小时,煮之前要先用醋泡上一晚,之后把煮好的青蛙水按照八比二的比例,和公猫血混合倒在一起,待完全溶合之后,再把准备好的材料一并倒入然后放置一晚使其完全浸泡,等到了第二天先用大火煮沸之后,改为文火熬制四十分钟。熬好的药汤分两天喝完,一天一次,待喝完药汤之后留着剩下的药底子,将其涂抹至皮肤上长青苔处,三天之后,便可见效。”

老沙听了崔神医所说的一番话,有点呆,心里觉得药方倒不是多难弄,只是觉得老娘这怪病怎么说也有个十来年了,这药方真能像崔神医说的那么灵吗?于是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在崔神医说着的同时拿笔将药方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

崔神医看出了老沙的心思,说:“你是不是有点怀疑这药方?不瞒你说,此药方所熬制的汤水名叫“收敛水”,熬制的药底子叫“收敛膏”,专治像你娘的这种“苔藓疯”,而这“收敛水”的药方也已经近乎失传,你能遇见我,找到我,也说明你娘命不该绝,此法绝对有效。”

崔神医接着补充道:“在服用此药期间乃至一周之内,老人切勿饮用白酒及含有白酒的任何食物,白酒中较高的乙醇含量与‘收敛水’两者之间会发生剧烈反应,通过在体内的相互作用,从而产生致命的毒素,人就会有生命危险,一定切记。”

老沙送走了崔神医,一直把崔神医送到街上才回来,等到中午给老人做完了饭,吃完饭后便去药房买了崔神医所提供的药方,在去药房的路上老沙看见两只野猫,其实就是没主的家猫,但野猫跑的太快又灵活,窜上房跳上树,根本逮不住。于是决定去镇里的养猫专业户大檀家去买一只。到了大檀家,看到大檀的养猫院子里有二三十只各种各样不同品种的猫,有的在地上卧着,有的在房上晒太阳,有的被关在笼子里,大檀看见老沙走了进来于是便问:“沙二哥,你怎么来了?想买猫吗?”

老沙道:“嗯,买猫,给老娘买,老娘在家闲着无趣,想给我娘买只猫作伴儿。”

大檀问道:“买几只?”

“一只,一只就够。”

大檀看了看身边的这群猫,说道:“那这样,沙二哥,我这里有一只本地土猫,温顺乖巧最适合陪伴老人,今天就白送你了。”

“那怎么行?”老沙推辞道。

大檀便从窗台上把那只猫抱在怀里,说道:“我也知道大娘那怪病得了好多年,一直治不好,这么多年都是沙二哥你一个人照顾着大娘,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都说你是个大孝子,这只猫不值钱,沙二哥别嫌弃,就当是我送给大娘的。”说着就把那只猫递到了老沙怀里。

老沙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买回来的药材回到了家,老沙把猫藏在院子里的一口大缸里,用木板把缸口盖上,没让老人看见,盖好缸口后又怕猫乱叫,就多加了几层木板,放上杂物,缸口漏出一丝缝隙,以免把猫闷死。

到了晚上,和老人一起吃了饭,吃过饭后老沙把老人留在家里看电视,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到镇外的水坑去捉青蛙。老沙来到了坑边,坑里青蛙很多,咕呱咕呱的叫,叫的有组织有纪律,从来不会有一只青蛙为了出风头而乱叫。老沙走进水坑看见青蛙突突的跳,于是瞄准着一只青蛙,猛的打开手电筒用强光直直的照它的眼睛,青蛙的眼睛被空洞的强光所灼烧,青蛙就傻坐着不动了,任由老沙捉去放进袋子里。

崔神医吩咐准备的所有东西,老沙都已准备好,转天上午老沙按照崔神医教的方法,给老娘熬制了“收敛水”,跟老人说喝了这药病就好了,老人分两天把药喝完。第三天,又用余下药底子,也就是“收敛膏”给老人涂在身上有苔藓的地方,就等着三天之后,是否能像崔神医所说的那样药到病除。

三天之后,天微亮,微亮如皑,老沙还在睡觉,就隐约听到有人在推摇着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娘一脸兴奋的样子,他这时就反应到是崔神医的药方奏效了。

老人眼中含泪激动地说:“儿啊,之前你给我喝下的汤药,涂抹的药膏治好了我这十多年的顽疾,你看,你快看,身上的绿苔不见了。全都脱落了,全都褪撒到床上了。”老人把儿子拉拽到自己的床边,老沙看到床上全是绿色的苔藓,像厚壳一般撒满一床。此时老沙与老人哭着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母子二人哭过之后,老人抓住儿子的手说道:“儿啊,娘这一病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真是苦了你了,你那哥哥和弟弟都不在身边,这么多年来只留下你一个人照顾着我……”话说到一半老人的眼泪又不禁夺眶而出。

老沙听了老人的话,抬着头扬起眉毛道:“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今天算是咱们家的喜福之日,一会我去市场,中午给您做顿好的。”

老人起身按住儿子,说道:“现在我身上厚厚的苔藓消失了,身子也感觉轻便了许多,力气也使得出来了,人也变得有精神了,这么多年来由于疾病所带来的种种不便,使得我很少出门。而今天可以说是我的“重生”之日,你让娘出去走走,我去市场买些东西回来,等到中午的时候让娘给你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接着老人又说道:“一会你去一趟崔神医家,去的路上买些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地谢谢那位活神仙。”说完老人穿上衣服,轻快的走出了院子。老人感到自己脱胎换骨般身轻如燕,老人来到镇市场买了青椒、韭菜、大葱、豆腐乳、猪血、三斤排骨、一条花鲢鱼。

等老人出去不久,老沙把床上的苔藓清扫了一下,苔藓由方才的绿色变成了现在的灰色,打扫完之后,老沙提着两瓶好酒,又买了两大兜的槽子糕,去往崔神医家。在路上还碰见了熏六,熏六看见老沙拿着东西,挥着手喊道:“沙二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我看见大娘了,大娘刚刚步子走得可快了,病治好了?”

“好了!好了!终于治好了,这都多亏了你啊,熏老弟!现在我正打算去崔神医家呢,中午你到我家去吃饭,我娘说要亲自下厨,咱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

“没问题!沙二哥。”熏六看着老沙满脸笑逐颜开的样子。

老沙来到崔神医家,进了门就要给崔神医下跪磕头,崔神医急忙把老沙扶起来,老沙说多亏了崔神医才得以把老人的病治好,说崔神医悬壶济世简直就是张仲景转世,神农下凡。

崔神医说他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而救人于生死之间,自己也非常高兴。

正在这时,只见熏六从门外飞地撞了进来,一脸地慌张急喘喘的说道:“沙…沙二哥,大……大娘出事了,快回家看看大娘吧,刚才我去你家,走进院子里,看大娘躺在院子里不省人事……”还没等熏六说完,老沙就飞快地往家跑,熏六和崔神医也在后面跟着。

来到家,老沙看到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沙哭着急忙从地上抱起老人,把老人放到床上,此时老人已经面入土色,之后赶来的崔神医给老人把了脉,翻看了老人的瞳孔,之后便摇了摇头。老沙瘫坐在地上,大叫了一声……


三 熊皮

最近这几天我日夜兼程,为的就是能在年关之前赶到艽野镇,每天开车到凌晨才把车停在高速的服务区,人就窝在车里面睡,睡到早上六点就起来继续赶路,连续赶路的第三天下午终于来到了艽野镇。

艽野镇是距离大兴安岭白鲁提山最近的一个镇,每年年关降至,这里就会聚集很多很多的人,而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之所以还会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显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而作为一名职业猎人的我必然也不例外,为的就是能够参加一年一度的“捕熊大会”。

我在家中排行老幺,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因为家里全是男孩,小时候我这个老幺的身份并没有享受到像其他家庭里的额外关照,不过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的两个哥哥都是老实保守的人,像我母亲。而我则相反,母亲说我生下来就好动,随我父亲,八九岁时更是调皮捣蛋。初中毕业之后上了一所寄宿技术学校,因为在学校里也没学到什么,毕业之后决定当一名职业猎人,因为小的时候常常跟着父亲到小丘野地里去打猎,父亲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于是我便考取了一系列职业资格证书像市级狩猎者中级资格证书、国家级狩猎者培训师中级证书、GDH(Ghost Disguise Hunter)远征队全球资格认证三级等等,成为了一名职业猎人。

像我们这些猎人大部分都是靠赏金维持生活,根据所猎取的物品等级不同,赏金的高低也不同,例如像金血龟甲、琉璃蛙、银托草、上帝之眼这些,当属于无价之宝。如果哪位猎人有高人一筹的本领以及足够多的幸运而得到了其中的某一件,就够他吃几辈子的了。在毛皮方面,最为珍贵的一件就是由黑龙甲制成的“黑龙夹克”,另一件就是由巨熊精的皮毛所裁成的“熊皮大衣”。而这巨熊精就是猎人们聚集到艽野镇的目的,巨熊精世间罕有,浑身长满紫光毛皮,通人性,食万物,长眠于深山洞穴之中,据传说每年年关之际巨熊精便会需要大量的食物,因此会出来觅食,而当它遇到危及自己安全的情况时会变得异常暴烈,十分危险,但巨熊精可以说是没有天敌。而根据一些老猎人说法,还有一种熊皮比巨熊精的皮毛更为稀有珍贵,就是熊人的皮毛,熊人是巨熊精修炼千年变化而成,多半已是三分像熊、七分像人,几乎与人类无异,能直立行走,虽然身体动作熊模熊样,可是人类的语言他们努力学习之后便能和人类一样交谈,身高比普通人类略高,只是身体毛发极度旺盛,而关于此种说法人们看法不一,有的人觉得根本就是假的,是传说罢了。

到了艽野镇后,我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因为几天的车途劳累,就在专门接纳职业猎人的猎人会所睡下了。一觉睡了将近有十二个小时,转过天来的中午我才醒,起身穿好衣服就拿着我的狩猎者职业资格证书到临时开设的捕熊站做了登记,填写了姓名、狩猎者等级和一些简单的资料,领取了捕熊号码牌。管理人员说后天早上六点在捕熊站大院集合,根据往年的捕熊经验,总结了去年失败的原因,今年将实行统一部署,为增强队伍的协同作战能力,避免分散性和局部性,捕熊委员会将会给捕熊队分发两部对讲机。管理人员说,因为这次想要得到“熊皮大衣”的金主开的价钱非常高,所以今年大家都势在必得。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天还未亮,我来到了捕熊站院内的广场。今年的捕熊队伍将近有四十人。在这冷风中,每个人都穿着个厚皮袍子低低的带着顶大帽子,遮了大半个脸,彼此说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狗熊一般,猎人们都带着雪镜也看不到彼此的眼睛,只露出一枚大小不一的鼻头。管理人员把捕熊队分成两组,两组的队长配备了对讲机。大家装满了弹药,磨锋了箭镞,带足了压缩干粮,每个人的宽刃刀都磨得吹毛寸断,我看见有一个小伙手里提着一把足足有四米长的大刀,我问他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么长使用起来会不会不方便,他说这是他的传家宝,别人看着不方便,自己用起来得心应手。随后管理人员简单地讲了几句话,无非是叫大家注意安全,世上的钱赚不完,自己的命就一条之类的话。简短的几句话之后,浩浩荡荡的捕熊队伍出发了。

从艽野镇到白鲁提山车程大约两个小时,白鲁提山又与阿木鲁山相连,山与山之间相互依偎。车子开的很慢,在这北国深山雪岭中,坐车的路上总能看到一些精灵鬼怪远远地跟着车在后面跑,他们有的是单个,或是一群,或是从这棵树后面窜到那棵树后面,一路跟着瞧着车里的人。像这些山魈鬼怪我见得很多,在这荒野无人的深山,山下四野也都是古老的森林,他们基本上多半是貂子、貂鼠、貉子、野猪变的,有的甚至是石头、木头变的。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能够早日修炼成人,而我作为一个猎人是不可能理解他们的。

到了目的地,大家下了车休息了一会,山上的积雪差不多有十厘米厚,整理好各自的装备,捕熊队的两组队伍,一组分派到山脚下的小湖泊,我所在的队伍被派往后山腰处去寻找巨熊精踪迹。队伍行至五里,来到后山腰上,这里会看到很多的山洞,有蓝色的、紫色的、当然必须要有绿色的,如果我喜欢,我可以把所有的山洞都看作绿色。这时走在队伍前面的人示意让大家安静,于是我们把步子放慢,把走路的力量都倾泄到各自的脚上,我们悄悄地潜伏进一个橘色的山洞,山洞里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光影,橘光是山洞里一部分岩石散发出来的,如热浪吹袭的质让人瞬间感觉很暖和。山洞很深很大,有人听见山洞的深处有动静,于是我们便往山洞深处前行,忽然间在一块大石的背后,跳出一只肥肥的雪兔,大家纷纷拿出刀枪箭弩对雪兔进行围攻,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中了雪兔,一个没脖子的男人走到倒下的雪兔面前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袋子里,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了,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是没脖子的男人看上去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身材健壮,摘下雪镜在橘光的照射下,面容显得格外清晰深邃,大家看到他客客气气的样子,也都没说什么。只不过之后所有人都把手里的弓弩枪叉攥得紧紧的,时刻准备着会有别的什么野物出现。大家在山洞里搜寻了许久,找不出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决定在这山洞里休息片刻,吃些东西,因为在这个橘色的山洞里大家都感觉到很舒适,但并没有人说出来。整顿过后,大家走出洞穴,这时听到小队长手中的对讲机说另一组捕熊队在小湖泊附近搜寻到了巨熊精的踪迹,让我们前去支援,于是大家快速跑向小湖泊。

半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了小湖泊,湖面早早就结了冰,很结实。队长跟大家说,就在半小时前,他们队伍中的几名猎人在小湖泊旁边的林子里发现了巨熊精的掌印,说巨熊精很可能就在这附近,让大家时刻保持警惕。于是两组队伍分别在小湖泊两侧的密林中开始搜寻巨熊精,而我们这组队伍果然在密林中发现了巨熊精的掌印,大家都异常兴奋。这时在密林中一处洼地里轰的窜出一头足有四米高的巨熊,还没来得及等大家惊讶之际,在左右两边又出现两头巨熊精,三头巨熊精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快地冲向捕熊队。猎人们急忙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对巨熊进行攻击,枪林弹雨对三头巨熊的攻击虽说有效果,但效果并不明显。手持四米大刀的猎人抡起大刀就砍向一头离他最近的巨熊精,大刀砍进巨熊精的紫光毛皮上的同时,巨熊精反手就是一铁掌把那猎人拍昏在地。我躲在一棵树后面,用臂张弩向巨熊精猛烈地进行射击,三发过后我就赶忙转移到另外一棵树后面,正当我准备重新上箭的时候,另一头巨熊精从侧面猛然向我扑了过来,只见一面遮天蔽日般的铁掌朝我的脸上盖了下来……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紫色的洞穴里,这个洞穴比之前看到的所有洞穴都要高,都要大。而此时我的手脚已经被人绑了起来,旁边被绑的还有十几个人,都是我们这组捕熊队的猎人。洞穴里还站着其他一些不认识的人,在人群中我认出了另一组捕熊队,但他们却都跟没事人似的,虽然之前因为他们戴着帽子和雪镜的原因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根据穿着我还是能够认出他们的。等到我们这些被绑住的十几个人都醒来的时候,人群中一位脸上长着一行长须的老者走到我们面前,依次走到我们每个人跟前看了看,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抬一抬手,于是从紫色洞穴的阴影中便有更多的人走向紫光所能照耀的地方。

我作为一名职业猎人,可以说什么奇闻怪事都见过都听过,而眼前出现的这一幕让我陷入一片惊异噤声之中。这些从阴影之中走过来的人,我说不清他们是不是人类,在这群人之中,他们有的长着熊面人身,有的虽长着人脸但看上去比普通人的脑袋要大两号,有的则跟人类无异。那位老者走到洞穴内的石台上坐了下来,对我们说其实他们都是熊人,每年都会向你们人类身上借一样东西,但是作为熊人其实我们反而比你们更具有你们人类所说的人道精神,我们推崇正义,崇尚道德,绝不会贪婪无度,同类之间也都相互团结,每当看到你们人类满脸的悲伤景象,我们真觉得你们很可怜,这就更增强了我们彼此亲密友爱的理由。我们坚持勤勉,以温和、善良的态度面对彼此的分歧,在这北方最偏僻的角落,过着我们自己的生活,天地好像也被我们熊人这高尚的心灵所感动,让我们从来不缺乏人类这种媒介,才得以让我们熊人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

说完老人就用手指了指那个没脖子的健硕男人,人群中便有一个熊面人身的熊人走到那男人身前,用手轻轻在他胸口上划开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奇怪的是伤口并没有出血,熊人先是往伤口里面看了看,于是又把伤口撕开了一些,此时男人像是没了魂一般瞬间瘫软了下来,只见熊人精魄的影子慢慢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变的稀薄,像是一缕轻烟,然后钻进了那个没脖子男人的皮壳,没脖子的男人方才还散了光的瞳孔此刻就变得有神了。随后那位老者又指了指我,可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却又庆幸的是,我没有被划开胸口,我的心也没有被挖掉,也没有熊人伤害过我,只是觉得我的脸有些肿,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等到了傍晚就把我放了,也把所有人都放了,捕熊队就这样安安全全地回到了镇子里。

回到镇子已是夜晚,夜幕下镇子里卷起一层白蒙蒙的烟幕,捕熊站管理人员向我们问起今天的情况,有没有捕到巨熊精,队长说今天不走运,上了山车开到一半,山上就下起了大雪,大雪把上山的路封了,于是只能下山等雪停了在行动,等了好半天大雪也不见停,捕熊队就在山脚下抓了一些雪兔、狍子、野猪之类的野味。管理人员听后也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失望,所有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还说等到明年前来艽野镇参加捕熊大会的人数肯定会更多,到时候一定要挑选一个天气好的日子。队长向管理人员说明天中午打算把镇子里的人都喊来,把这些抓来的野味做熟了,让全镇的乡亲们享享口福。

第二天,镇子里的年轻人、小孩、男人、女人听说捕熊站今天吃野味,就都赶来了,人们割了肉剁了馅包饺子,配上白菜、大葱,倒上香油,酱油,味精,别提多香了。饺子皮又白又亮,包好了饺子,烧开了水,呼隆呼隆的下锅了,锅里热气熏天,一滚、两滚、三滚、熟了。众人吃的津津有味,其乐融融,有个七八岁的小毛孩吃了饺子,大声地叫到:“这饺子好酸好腥啊!”大人们都纷纷笑他,说他年纪太小不懂事。我觉得肯定是这小毛孩最近上了火,吃什么都是苦腥味,我嘴里吃着饺子心里嘲笑着那个小毛孩,因为我认为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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