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9 小说修改稿

                  佳人逢乱世 

三囡出生的时候,淅沥了一夜的麻杆雨把覆盖在屋顶上霉黑的麦秸秆滋润得饱饱的。滴水把屋檐下一溜细小的砂石击打得洁白光亮,叮叮咚咚响。小雨刚一歇下,红彤彤的太阳就急三忙四地蹦了出来。三囡爹出门抱柴禾熬小米黏粥,往北一看:半山腰里的山梨花次第开放,满目的素,遍坡的白。素净得叫人不忍呼气。

三囡爹进屋,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他娘,北山的梨花都开了,真好看!”

三囡娘正闭着眼躺炕上歇息,好一会儿才开口,却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女孩子好看顶什么用?自古红颜多薄命呀!”

三囡爹脸上的喜色也已褪去,张张嘴,却也是怅怅地吐出一口气:“嗳......也是,那就别叫什么花儿草的,干脆就叫山梨吧。梨子不如花好看,终归是成了正果。咱也别指望她大富大贵,能踏实平安过一辈子最好。”

过了好一会儿,三囡娘才喃喃出声:“......梨子,离,离?不好,不好!”

 1. 芙蕖

一九三七年,河西曹家庄子寒食节的早晨,人们遵循习俗,早早地去折一些松柏枝子。天边的云彩靛青一层灰白一阵,铺陈涌动,再过一会,赤橙黄绿青蓝诸色打哈欠伸懒腰,活动过腿脚也一路泼墨,层层叠叠晕染了半个东方。路旁田野挂在枯枝衰草茎蔓上的露珠闪起晶晶亮的光点儿。大妮不再疯玩,一手提溜着翠柏枝,一手牵起二小,朝着前方那抹金灿灿红彤彤的霞光里跑去。二小学名叫仲林。大妮起名芙蕖,可是,她爹从来只叫她大妮,她娘跟着纠正了好一阵子,到底没拗得过,最后也就跟着叫了大妮。

仲林虽然是男孩,毕竟小了大妮八九岁,被拖拉得呼呼气喘。这个时候,去西北坡里折松枝的大人或半大男孩早就在太阳还没出来之前返回了。因为,松枝要在不见太阳的时候插在门楣上才灵验。

大妮插上松枝,又故意地使坏,伸脚绊着仲林,仲林一个不防备,扑腾一下跌倒,实实地坐在了地上。大妮在仲林还没倒地时,又伸手去拽,也顺势随着仲林跌坐地下,便嘻哈地笑闹一团。这场景从离大妮家不远的十字街口的那个穿长袍马褂的浓眉黑须汉子的角度看去,姐弟俩正好跌坐进东方那轮刚刚蹦出的又大又圆的橙红色的太阳里,简直就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民俗剪纸画。

仲林稍有恼意,却奈何不了这个风风火火的姐姐,看着被自己捉弄的无可奈何的弟弟,大妮却是笑得更加恣意。嘴里还叨叨着:我就说嘛,果然那个先生是个孬人,看把你都教成什么了,书读成了木瓜呆瓜,看不被媳妇欺负才.....“怪”字还没出口,仲林便急了,也忘了顾忌先生教导的形象,真真正正的反击起大妮来。“媳妇”俩字在八九岁小男子汉的脑海里还不清楚它的准确含义,却也懵懵懂懂地觉得那是一个神秘、不能随便拿来调侃的事。

一群麻雀从院内墙角边的老柿子树上,嘁嘁喳喳冲起打个旋,又扑楞楞落回原处。

长袍马褂的黑须汉子歪着头看了一会,似乎很为大妮的笑声困惑,走过大妮身边时,刚刚抬起的左脚,因此稍稍停顿,迟落了半拍,而正躬身迈着殷勤、细小碎步的谭八爷一个不留神,便堪堪地领先了黑须汉子一个脑袋瓜儿,谭八爷脸上一红,讪讪收回脚。黑须汉子在走过了大妮家门前三五步远的时候,突然一个车转身,站住,眯起眼睛,对着大妮细细地品、量了一番。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拢起的一团云彩,慢慢地飘浮过来,遮住了红红的日光。姐弟俩的笑闹声也被这突兀的造访者终止。


2.丁麒麟


后来,丁麒麟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具体为他的那个决定懊恼,他又说不好。不过,现在的他是相当的“神清气爽”,他手里捧着书,抑扬顿挫地吟诵着:

    “小小仙园东郭东,委曲小巷仄径通。转过溪桥豁双瞳,别有天地非俗同!

对面山石气秀雄,左萦右拂嶂几重。山头突起一高峰,嵌空峭壁秀玲珑。

下有草厅居其中,明窗净几门未封。阶前碧绿倚长松,修竹千竿对青桐。

松筠桐阴影更浓,芝兰瑶草绿几丛。极南凉亭可乘风,周围环绕万花红。

万花红,景无穷;酒一盅,乐融融。”酒一盅,乐.....丁麒麟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书,起身走出书房。

丁麒麟的这一处住处,是十年前他从外面回诸城后从一个清朝遗老手中买过来的。原先的房子至少有三进院落,正门外,两只把门的圆雕雄狮,高踞于底座基石上,威严却不见怒意,慈蔼又不容人近亵,口含石珠,以指拨石珠,石珠随手转动却不能取出。踏入院内,迎面是一方精致大气的影壁石,大石长、宽、高各约两米,石正面雕刻一幅远山近黛的水墨画,水墨画的近景是一棵古拙幽深苍劲遒健的迎客松,既彰显出海纳百川的雍容大度,又有着诸城人好客的热情。石的上面又有一龙一凤组合成的龙凤呈祥寓意的立体石雕。西面是花园,大小四合院环环相套,既封闭又独立。

丁麒麟买到手,却不是粉刷装饰补缀,而是听从“爷”的告诫,狠下心把彰显出富贵气象的虚夸部分拆除的拆除,改造的改造,以至于现在从外观上看起来,与动荡不安的一九三七年的诸城、乃至整个中国的时局很是相称,有一种沧桑破败感。

丁麒麟倒背了双手,先是去了他给“爷”布置做佛堂的东北角套院的正房里坐了会,其实,坐也是干坐着,“爷”和他并没什么话说,他除了打心底里对这个“爷”的敬奉外,还有种什么横担在他和“爷”的中间,叫他无法再把关系拉近一些。这感觉自从多年前在北京和这个“爷”偶遇并定位为父子关系时起,就一直跟随着他,挥不去,赶不走。丁麒麟在佛堂里坐了约摸有一刻钟,就告退了出来。

待西厢房里响起丁麒麟和儿子丁兴祖一问一答的对话声时,佛堂里的“爷”手下敲击木鱼的檀木棒槌才稍稍松懈了些,同时条件反射般的嘴角冷冷地牵出一个笑意来。

丁兴祖倒是没有多少叫他父亲不满意的作为。这是一个声像特肖其父的少年,肩宽腿长,脸堂红润,齿白唇红,只是两道卧蚕浓眉下那黑白分明,本该炯炯有神的牟子却又极不相称地掺杂了些畏缩躲避的神情,叫丁麒麟从心底里腾出一股失望的情绪,不过又很快平复了回来,“强者勿弯必折”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他可不敢指望儿子做出一番光宗耀祖的壮举,那可是要拿身家性命来博取的呀!圣贤书上不是早就说过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使儿子性格勇猛刚烈,他也不敢哪!在传宗接代这事上,丁麒麟可是没少下功夫,妻丁曹氏生兴祖时难产,差点就一尸两命,因此坏了身子,再不能生养,而他又先后纳了五六房妾室,却不是女子短命,就是孩子早夭,竟再没添一男半女。眼见着一个个女子柳枝花朵儿似的进门,不过个一年半载就裹进木棺里硬邦邦冷冰冰地抬了出去,丁麒麟也跟着一次次寒了心,那份祈求多子多福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3.丁曹氏

从兴祖处出来,丁麒麟转去正房。曹氏在卧房的套间里也设了经堂,从丁麒麟纳的第一个小妾开始,她的多数时间就是在套间的经堂里诵经念佛。此刻,丫头秀姑侧身坐炕帮的一侧绣着袜底,小翠跪坐在炕上给曹氏一下一下轻轻揉捏着脊背,屋子里静静的,好像只有曹氏手里的佛珠,一粒一粒缓慢又有规律地转动时发出得一些悉悉索索的声息。看到老爷,小翠和秀姑同时怔了一下,忙齐齐地行礼喊老爷,秀姑以为老爷会在炕前的太师椅里小坐一会,或者站一站就走,丁麒麟却一撩袍摆,叫秀姑伺候他脱了鞋子,伸手捋了一把胡须,上炕盘腿坐在了曹氏的对面。秀姑和小翠急忙进出着摆炕几、端上茶水点心后,才轻轻退出里间并掩上了房门。

丁麒麟也不急于说话,只是静静端详着曹氏,眼前的女人,细算下来,也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件老蓝土棉布大褂,只是在领口、袖口、下摆和大襟处滚了带有如意云头的淡蓝色镶边。镶边的如意云头是手工绣制的,从领口一路斜延到左胳肢窝里,也是一排手工盘结成的布盘扣。手里的佛珠倒是捻出了光泽良润的成色。曹氏放下念珠,把一碗茶捧给丁麒麟的同时,抬起略显浮胀眼皮,缓慢地扫了丁麒麟一眼,舌头在嘴巴里滚了几滚,最后吐出来的只是:老爷喝茶罢。就又略约地低眉顺眼了下去。

一丝烦躁,丁麒麟转眼看了看北墙跟那永远保持着军人立正姿势似的老式小叶紫檀木的大衣柜,那里面什么时兴的衣裳都有。他给买的不算,不管他用什么方式给小妾东西,瞒她也好公开也罢,曹氏总是有本事再花比他高出一点点的价钱为自己置办回来。东西到手,却从不穿戴使用。丁麒麟摇摇头说:兴祖十六了吧,我看上了一户人家的闺女,待天找人合合生辰八字,娶过来吧。

丁麒麟刚一有脱鞋上炕的举动,曹氏心里就已经把身边的秀姑、小翠滤摸了好几遍。秀姑轻俏莽撞,话说出来不大经脑子、小翠倒是很会眼目行事,用着也顺手。不过也就俩丫头,平日说话做事,总是鸡毛蒜皮丫环婆子圈里的那点琐事,又不会作诗吟唱,又没有窑子里的骚浪样,总不会也入了自恃清雅的不得了的丁麒麟丁大老爷的眼了吧?曹氏又把家里伺候的婆子丫鬟翻腾出来,甚至连家里的母狗母猫都在脑子里走了一圈。......端着一碟干果的秀姑走起路来,象压腰葫芦一样凸起的屁股扭捏的实在不像话,前怀里又古突的简直要破衫而出了,秀姑出去了,紧跟着小翠端着托盘又近前来......曹氏胃里一阵翻腾,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来?小翠的眉眼,尤其扫向丁大老爷的时候,浪的不成样子,简直,简直就是后屋西偏院里那个狐狸精的翻版!不,比狐狸精还可恶......兴祖的名字刚一入耳朵,曹氏的天马行空刷的一下全都跑走了,脑袋里清清明明,那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依靠,靠山。......曹氏仍低眉顺眼地听着,手指下,一颗颗佛珠不受掌控的快速的往返循环着。

兴祖的婚事,她不是没思虑过,娘家哥嫂话里话外也不止一次暗示她。都说侄女随姑姑,那个闺女沉静内敛,举止端庄大方,不多言多语,暗含着自己的性气。她心里是极喜欢的,女德书又读的极好。有一天曹氏故意诵读女训: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和哥嫂说的那样把女子的四德书《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背熟吃透。哥嫂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暗示自家姑娘,闺女看向爹娘,得到首肯后,才转向曹氏,完全以求教问询的方式解释道:人们的头和脸暴露在外面,天天见人,每个人都极其爱惜自己的容颜,天天打理修饰,不肯让其沾污一星污垢。可是不是人人都想到了人的心和像人的头和脸是一样的,更需要认真细致的打理修饰。脸面一天不盥洗打扮,就会被灰尘垢土弄脏;心也一样,需要天天修习善行检举失得,如果有一天的惫懒。邪恶的魔鬼,比如贪、痴、嗔、怨等杂念就会趁机而起,人就会由善转恶......

丁麒麟从来都不是在和曹氏商量,别管他用的是那种语气。她已经看到了这么样的一个结局,过不了多久,那个什么人家的闺女坐着大红的八台大花轿整理八正进门,三叩九拜成为她的儿媳妇,她的心头肉兴祖的屋里人,那个自己捧在手心里,哈一口气怕冻着,紧紧手指怕挤着的不管在哪儿受了委屈要跑回自己怀里哭,得不到的东西也只有扑向自己时才胡搅蛮缠的小小人儿,从此以后,再不属于她,而他的喜怒哀乐却和一个旁的不相干的人去诉说,去执手、画眉、调脂碾粉,甚至为旁的不相干的人的喜恶反过来疏远自己,这恐怕都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了。又想到侄女,又想着在这乱哄哄闹嚷嚷的世道,满大街上的女人又是要解什么放又是要自什么由的,又是要平什么等的,胡闹一气,老祖宗传下来的男尊女卑长幼之序全都叫她们给颠覆了!自古以来,男主天,女主地,难不成地还要高到天上去?眼下这战祸连连的世道,不就是天地颠倒,坏了祖宗纲常才遭的报应吗?实属天谴,天谴啊!

丁老爷走了很久,曹氏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问着小翠,老爷又去哪里了?小翠揣摩着太太的脸色支应着回说:刚才出去,大概是去前院客厅了吧?秀姑嘴快说:刚刚听曹贵说,那个什么县长差人又来请老爷了,好像刚得了一件什么宝贝。

5.小翠

     凭空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弯弯的月牙儿不知什么时候隐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风雨雷电毫无章法的在天井里肆虐着。小翠搞不明白自己是被雷劈倒的,还是......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扑倒的?小翠还没大明白过来眼前的处境,疑惑地瞪视着那光滑的比女人还柔软的手,那只手正把握着自己的小脚,另一只轻轻抖弄着裹脚布,那谨慎劲倒好像怕一个不小心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就从他的手里化成空、或者长上翅膀飞走了一样,还倒腾出几根手指在脚掌心上连揉带擦,又把大拇指横搭在脚面,另外几个指头绕下去,紧压住折在脚心上的四个脚趾头,一松一紧地捏弄着。松的时候好像要把人化成水似的柔软,紧起来时又好像跟几头牛较着劲一样的使力。一下一下偏偏还捏弄的有板有眼。弄的小翠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痒,痒的她迷离起来,都快把羞耻和害怕忘记了。忽然身上一凉,却是身上最后的一件遮羞衣也被剥了下来,剥她衣服的这两只手却没有了刚才捏弄脚的那种温柔劲,粗暴的像一群争食的狼狗。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又跑了回来,小翠只听得自己的上下牙齿骨磕碰的空空直响,白的瓷玉一样的身子像筛糠一样地抖着,却一点也动弹不了,嗓子沙哑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翠出不了声,动弹不动。乖乖地躺在那里,除了任由身上那人作践,别无他法。

等终于回到自己屋里,伺候那位“爷”的老佣人阿花却意外地躺在一旁秀姑的炕铺上,早睡着了。老佣人阿花也有几次睡在她们这里,那还是老爷连续纳妾的那几年,那时小翠也还小。这已经很久没来这屋里睡了。秀姑在当值没回来。小翠睁着眼睛斜歪在炕上,鞋也没脱,雨来的急,去得也快,弯弯的月牙又高高地挂在南墙柿子树树梢上,一些光从窗洞里斜泄而入,格子窗外的风呼啦、呼啦抽打着阻碍它的物件。黑狸刺溜一声窜上屋顶,随后收起尖利的趾甲,悄手蹑脚朝东屋大院走去,另一只猫从东院移过来,却又没了动静。窗子上裱糊的那层薄薄的窗纸好像也真能阻止了风一样,夜,渐渐地陷入了死寂。“啊呜......咩呜......!”突兀的,原本沉寂的暗夜里骤然响起了两只猫的倡和声。一旁的阿花翻身甩腿吐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呻吟声,小翠目光空洞地转向阿花,睡梦中的阿花肤色松弛老态,皱纹密匝怠重,薄薄的窗纸挡不住月光,月色却恰到好处地维护了阿花的神密......阿花的秘密?小翠不由冷冷笑了一声。这宅里宅外的,哪个不藏些秘密?她再看看阿花两片紧闭的皱巴巴的唇片,拿手在自己脸上摩挲,忽然攥紧了拳头,恨恨地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下人?!凭什么!。转眼就要过二十岁生辰了的小翠,已经过了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最好的婚嫁年龄了,只可恨自己没爹又没娘。谁肯为一个低贱的丫鬟思虑终身大事?!深宅大院里的日头,说慢,见天价不见挪一挪窝,说快,眨眼之间,就从早到了晚。这一晚曹氏把一摞手抄经叫小翠给“爷”送去。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爷”。说完就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小翠悄悄退了出去。她从太太手里接经书时,心里不是没有戒备,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人在这座宅子里的地位,小翠又不是秀姑,怎么能看不出来?正因为小翠心里明白,所以,就算是当时没有怕到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能大声的呼救,那又能怎么样?小翠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自己“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还有明天、后天呢?”想到以后的日子,窝在小翠身体里的一团火呼呼燃烧起来。.传代

    转烛初移障,名环欲上车。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白居易

大妮心里装着事,到了哭嫁上轿的时候,也忘了婆子们的嘱咐,脸红脑热地上了轿。锣鼓唢呐响起来,轿子停在门口,不断有丫鬟婆子一趟趟来回报信给曹氏:撒豆谷、传代了、过几道门槛。

下了花轿,由一边一个喜娘搀着,芙蕖的身体像个木偶人一样被人摆布着,踏着次第前传的袋子,耳边不断有人像戏文里一样扯起嗓子高声唱出一些讨喜的吉利话,芙蕖听着好玩,可是刚刚扑捉到一句,不待解开其中的意味,又有下一句或者下下一句冲进耳朵;或者被喜娘压着嗓音的提示中断,少奶奶高抬脚,哎哎左脚、右脚......嘈嘈杂杂的声音里面还混着一些大脚、小脚的字眼,芙蕖待仔细听,又听不真切。又行了三叩九拜礼,被兴祖牵着入了洞房。又有全福人唱着多子多福的吉利话,把一些枣、栗子、花生、同心钱等抛撒在床上。行过拜花烛礼,一直被罩头红蒙着的芙蕖终于可以亲眼目睹下由自己的婚礼而派生出的这些热闹场面了。罩头红揭开的刹那,熙攘吵闹着看热闹的人群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新娘子咕噜噜转动着两只因好奇而显得特别纯净清澈的眼睛,不躲不闪朝着人群看过去,看热闹的人们不管男女顿时感觉有股清泉流遍全身。私下里便有人和听过看过的戏台上的美人对照,对来比去,最后一直认为也只有戏文里的狐仙、蛇精幻化成的美女才可以与之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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