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阔的人生——大爷爷浅记

      1946年秋,一个阴云密布、雾霭沉沉的傍晚,在村前那几个有些发霉的大草垛间,由区委刘书记为介绍人,虽不识字但有正义感的大爷爷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大爷爷入党的最初动机,是缘于报仇。

      我家地处高密、昌邑两县交界,历史上土匪猖獗。匪巢盘踞在昌邑高阳一带。一个风疾月黑之夜,噩运降临我家。那时我家已经小康。土匪从屋后爬上屋顶,跳进院内,凶狠的将我只有三岁多的父亲、王家的独苗掳去。父亲哭喊着眼看就要被带出北大门了,我曾祖父披着衣服急急忙忙追上,对绑匪说:“你们不是为了钱嘛,把孩子放下,我跟你们去!”曾祖父用血肉之驱将父亲换回。家里变卖了几乎所有财产赎人,但灭绝人性的土匪最终还是将曾祖父残酷杀害了,尸骨未见。据说曾祖父认出了其中一个土匪,我家曾有恩于他,一怒之下斥责了他,土匪遂动了杀人灭口恶念。

      从此,大爷爷与土匪种下不共戴天之仇,发誓:土匪不灭,誓不为人!

      不久,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发展过来了。大爷爷认定,共产党是老百姓的救星,能为民除害,便铁了心跟定共产党。入党不久,即被任命为辖周围几个村的联合村武委会主任,出于斗争需要,佩上了一枝“汉阳造”。

      他几乎参加了当地所有剿匪战斗,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高阳是当地比较大的集镇,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兴盛一时。大爷爷在此埋下不少眼线,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狡猾的土匪知道末日将到,嗅觉十分灵敏,几次抓捕未果。为了摸清土匪活动规律,大爷爷连续几个晚上只身隐藏在高阳南面的地瓜地里。一天下半夜,听得近处柿子树上的老鸹毛骨悚然“嘎”叫了一声,紧接着一群土匪飕飕从身边蹿过,差几步就被踩到了。大爷爷抬起头,悄悄起身,借着月光紧紧追踪着土匪打劫后遁去的方向,终于摸到了土匪新的巢穴。他断定天亮之前土匪不会挪窝了,拼尽全力返回住地紧急集合民兵,并得到地方部队驰援,军地配合仅用半个小时,就干净利落的将土匪一举歼灭,为百姓除了一大害!大快人心!

      解放战争洪流滚滚。大爷爷带领民兵维护地方秩序,组织担架队,筹措军粮,接待支前的过路民夫,和斗争骨干一起机智勇敢的同国民党“还乡团”周旋,几次险遭敌人黑枪。晚年谈起这段腥风血雨的岁月,大爷爷常常老泪纵横:“那时候干革命,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啊!”

      终于迎来了全国解放。大爷爷挺直腰杆,扬眉吐气,担任了村第一任初级社社长、高级社社长、人民公社大队长,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把全部赤诚、心血和汗水,倾注到了家乡这片热土上。

      我村地处盐碱涝洼,古称“濠里”,“春天白茫茫,夏天水汪汪,十年九不收,糠菜半年粮”。为了防涝,人们把地筑成高高的“台子田”,零零星星,杂乱无章,耕作十分不便。大爷爷横下一条心,请来上级水利技术人员绘出规划图,带领全村男女老少,卧薪尝胆,风餐露宿,连续奋战十几个冬天,把全村土地整成了成方连片、沟渠相连的大田,初步解决了群众的温饱问题。

      大爷爷当年燃烧的激情和大刀阔斧的魄力,从下面三个场景可略见一斑。

      春寒料峭。村前那个大湾旁,人们柱着铁掀,望着抽干了水的湾底,畏惧着,踯躅着。他们准备下去挖湾泥,但泥水太冰冷了,还带着冰茬,无人敢下。这时,大爷爷从公社开会回来,看到此景,二话没说,支下自行车,把裤腿一扎,毅然跳进泥水之中,挥舞起铁掀就干了起来。人们呼的一下拥到湾里,撇上岸的湾泥就像炮兵阵地呼啸而出的炮弹。

      1964年夏夜,暴雨如注,村西头突然响起一阵急骤而杂乱的敲击脸盆的声音,惊心动魄。持续的强降雨造成的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先是冲决了从村子西头滚滚流过的官河的东岸,然后漫过田野,将村子西大门筑起的防护坝瞬间吞噬,情况万分危急!大爷爷奋不顾身带领十几名精壮汉子跳进滔滔水流之中,筑成一道人墙,众人雨点般投进大量沙袋,连准备盖屋用的梁木和砖瓦石料也用上了,最终化险为夷,保住了家园。

      峡山水库民工驻地,晚饭后大爷爷和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比试摔跤。此时他已年过半百,仍然虎背熊腰,十分健壮。只见他穿着短布衫,腰间扎着一根带子,笑嘻嘻的站在空场中央。年轻人上来一个,他顺势一拽,腰胯一转,向前一送,就将其轻飘飘发了出去。不服,再上,再出去,无人能赢。年轻人引以为奇,佩服的五体投地。场上传出阵阵欢笑声,给枯燥、高强度的劳动增添了鲜活的乐趣。士气大振,工程进度突飞猛进。

      对于大爷爷的异能,有很多传说。有人说他骑着辆德国轮盘的自行车,能在铁轨上行驶自如。有人说他当年在南山里扛活,夜间独自行走在山道上,突然一个劫道的蒙面人从上面跳下,他凭着感觉在对方未落稳之前飞起一脚,将其挑出十米开外,摔了个倒啃泥。我没见大爷爷耍过武术,但曾听他自己说,早年在青岛裕丰贸易商行学徒时,跟一位山西籍的拳师学过通背拳。更多的人说他饮酒海量,从来没醉过。我与他求证,他捋了一把胡子,笑着说:“那只是说词,一次推着车子往景芝酒厂送高粱,天热口渴,酒厂老板道:王福泰,缸里的酒开着你喝!我拿起水瓢一口气喝了满满一水瓢,回来走到半路就醉倒了。幸亏老板派了一个伙计在后面悄悄跟着。醒酒后伙计告诉我,我喝得那是缸头!难怪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大爷爷好喝酒,喝了一辈子酒,但从来没有因公到群众家里喝过酒。

      他一身清廉,无私无畏,敢于为老百姓挡风遮雨,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

      一个村中子弟想出去做工,当时的书记为了一己私利,卡着不给盖章。家长找到大爷爷,大爷爷一听就火了,拿着表格找到书记,气愤的说:“你说个理由,为什么不给盖章?故意刁难百姓,良心何在?给人一条出路,能伤了天理?权力是谁给你的?把章拿出来!”对方沒料到大爷爷会发这么大火,心里发虚,无言以对,乖乖的给办了。大爷爷因为没有文化不担任书记,但他凭着耿耿正气和多年形成的威望,在村里主事是很硬的。过后,大爷爷跟这位书记深谈了一次,讲明了为官为人的道理,使他心悦诚服。

      对村中的老弱孤寡、贫苦饥寒,大爷爷极力周济,谁吃不上饭也坐卧不安。有位弱智的村民叫荆德常,只能给生产队看看场院,孤身一人,蓬头垢面,衣食无常。大爷爷住些日子就到他那间小屋子里坐坐,从屠宰组给他盛些老汤和碎肉,冬天看他穿的单薄,就把自己穿了多年的一件棉袍子给了他。他念着大爷爷的好,经常不停的念叨:“王福泰是好人!王福泰是好人!”一对王姓夫妇,不幸双双染上重症伤寒,临終之际,将七岁的女儿托付给了大爷爷。大爷爷将这个女孩子收养在我家十四年,直到她出嫁,嫁妆都是大爷爷陪送的。我们叫她老姑,她把我家当成了亲娘家。

      大爷爷重情重义,热诚豪爽,乐善好施,朋友遍及十里八乡。

      对待家庭,大爷爷给我的印象是有担当肚量大。他弟兄两人,他的弟弟我们叫二爷爷,二爷爷和二奶奶没有生育,大爷爷二爷爷一辈子没分家,大爷爷当家,二爷爷理财,俩人从来没有红过脸。我们姊妹六个出生后,家里有十一口人,和和美美,尊老爱幼,家风厚重,在村里传为佳话。

      1966年那场政治风暴席卷到了这个偏僻村庄,一场黑白颠倒、群魔乱舞的浩劫上演了。大爷爷二爷爷度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

      一群红卫兵拿着杆子和铁铲,把村供销社后院的庙屋砸了个稀里哗啦,把村子西头的土地庙夷为平地,来到我家不由分说,把门楼和影壁上的所有砖雕统统砸掉。这些砖雕是清朝嘉庆年间我家请来一班能工巧匠耗时三个多月精雕细琢而成的,各种饰物栩栩如生,毁于一旦让人痛心疾首。在村供销社对面,造反派竖起几根木头,用席子扎起一面很大的宣传墙,大字报铺天盖地。每天都有游行队伍敲锣打鼓来到“专政”对象门前,高呼口号,把大字报封贴到前门后窗上。

      一天上午,我和姐姐从姥姥家回来,经过荆家影屋时,看到前面场地上聚集着黑压压一片人,会场已经布署好,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压抑、恐怖。当主持人歇斯底里的宣布会议开始后,两名造反派将一名公社驻点干部和大爷爷推上台子,把一顶一米多高的大纸帽子戴到大爷爷头上,大爷爷倔犟的抬了抬脖子,被造反派强硬的摁了下去。喊声震天。我和姐姐再也看不下去了,脑子一下子懵了,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撞击!这是我童年见到的最悲惨的一幕。

        二爷爷干了十七年大队会计,被污蔑有所谓“历史”问题 ,几乎同时遭到批斗。担任民办教师的姑姑被赶下讲台,我和姐姐在学校受到歧视。反复的批斗、“交待”,将大爷爷、二爷爷摧残到了极点。

      晚上,老弟兄俩对坐在炕上,守着几根咸菜喝着闷酒。二爷爷心窄,不住地唉声叹气。大爷爷饮下一口酒,把酒盅子往桌上一蹾,倔声说:“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跟着共产党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不贪不占,我就不信能干出罪来。天不能光是黑的。二掌柜的把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天塌下来有地接着!”

      患难见真情。一天傍晚,一位叫荆月宏的爷爷见我站在门前,上前拉了下我的衣襟,使了个眼色,领着我来到他家,拿出一瓶子酒,让我掩在衣服底下,带给大爷爷。他知道这个时候大爷爷离不开酒。“喝上了再来拿。告诉你两个爷爷,千万挺住!”

        二爷爷颌下有个瘤子,在残酷折磨下发炎化脓,住进潍坊人民医院。大爷爷去看他,感觉眼里有东西磨人,经化验和诊断,得的是恶性肿瘤,当即做了手术。他心宽,没有被病魔吓倒,照吃照喝。在临沂莒县工作的父亲,从当地买来山蝎用油炸着给他吃,连续吃了很长时间。奇迹发生了,大爷爷的病魔得到了根除,再没复发,身体健壮如初。潍坊人民医院连续多年对大爷爷进行了跟踪调查,后来又邀请北京协和医院的专家一起来我家进行了联合调查,把这一民间疗法写入了研究论文,该文刊登在国家核心医学刊物上。客观的说,大爷爷的康复与他乐观的心态和坚强的意志有相当大的关系。

      二爷爷的病情在潍坊没法继续医治,父亲托同学关系,又将他转到北京大学医院做了肿瘤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二爷爷康复的很好,医生把他多年的老胃病也治好了,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时,政治形势也平静下来了。雨过天晴,否极泰来!

      一天,大爷爷显得异常高兴,把我叫到跟前,从兜里掏出一本红皮面的袖珍《党章》给我看,告诉我:“组织找我谈话了,党员没受到影响。”说完,郑重的将《党章》收了起来,放到贴身衣兜里。我那时年龄小,对大爷爷的话还不能完全听懂。吃饭的时候,大爷爷郑重的告诉家人:“我以后不再当干部了,就是当一名普通社员,也要干出个样来,给人们看看!”

      在饲养室喂牲口,他把草铡的又细又匀,饲料调了又调,拌了又拌,夜里披着衣服起来添好几遍草料,牲口头头膘肥体壮,干部社员赞不绝口。

      “三秋”大忙季节,他和年轻人一样,甩开膀子收割、翻地、播种,挑灯夜战,被公社树为老当益壮的典型。电影队来我村放映,专门制作了幻灯片,对大爷爷的事迹进行了宣传。

      上级驻村干部对大爷爷十分尊重,时常找他喝茶,聊天,征求他对农村工作的意见,问他生活上有没有困难。大爷爷总是热情爽朗、推心置腹的和他们交谈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站在老百姓的角度适时提出一些合理化建议。改革开放后,他首批享受了农村干部退休待遇。

      大爷爷对党始终怀有深厚的感情。搬到县城居住后,每住一段时间就让我回村交一次党费,关切的询问村里的情况。他非常关心时事政治,每次全国党的代表大会召开之后,都向我询问:中央有什么新精神?党章有没有修改?他虽然不识字,但《党章》始终带在身上。     

      大爷爷亲孩子,关心我们的成长,对我们施以大爱。他重视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学业,尤其注重我们的为人处世。到了晚年,孙儿绕膝之时,他常常回忆起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讲起某人的作为与结局,也讲述一些民间传说和历史典故,在不经意间向后辈传授朴实的处世之道和人生哲理。当时我们只觉得他讲的有趣,像听故事一样,长大后细细想来,才悟出其中的深刻含义和对我们的殷殷期望。

      ——人活一口气,不管遇到什么坎,都不要叫它吓倒,冲过去就是一马平川。

      ——考虑问题要看大处,看长远,算大帐,不能算小帐。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朋友一条路。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

      ——人心有多宽,路就有多宽。

      ——要堂堂正正做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心底无私天地宽。话是拦路虎,该说的话要大胆讲出来。

        ——人要有真本事,没有看家的本领不行。

        ——要抬着头走路,顺着时代潮流走,活得明明白白。

        ——

        大爷爷八十八岁那年,在经历了一次手术同疾病顽强抗争半年之后,驾鹤西去。

      大爷爷离开我们二十一年了,我一直觉得他没有走远。他的话语时常在我耳边飘荡,他的身影常常在我困顿时出现。他给我勇气,给我智慧,催我奋发,导我前行。

      大爷爷没读过书,不识字,但他用壮阔的一生书写的社会与人生之书,厚重而深邃,值得我一辈子去品读!

            2020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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