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身边的朋友总想自杀这件事

朋友就简称J吧,和她认识很久了,今年是第7年。

我个人情感认知缓慢,俗称没眼力劲儿。今年算是我正式工作的第一年,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加上我不爱回微信,联系比以前少了点儿,对此,她还不忘和我插科打诨,“七年之痒啊,我们的感情已经进入冷淡期了是吗!”就是这样一个会经常和我开玩笑的、可爱的女孩子总是想着自杀,想着痛痛快快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算是知道原因,她虽然会开玩笑,却天性悲观;她虽然理智成熟,却总带着一股子看淡世俗的绝望;她虽然朋友很多,却总感到孤独;所有这些诡异矛盾的源头,是她的原生家庭。

J其实家里条件不错,有产业、有存款、还有别墅,但同时,她还有一对弟妹,讲到这儿,大家或许会以为是那种父母重男轻女、偏爱弟弟的家庭;那么我再加上一个条件,弟妹是龙凤胎和她差15岁,大家或许又会以为,这是一个父母偏心、怜爱幼弟妹的家庭;然而事实永远要比小说精彩得多——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和她差16岁的弟弟。

讲到这儿大家或许会恍然大悟了,这不,原生家庭的矛盾来了:同父异母!显然是无良老爸出轨,导致家庭破裂、父母感情不睦,从而对J产生了心里阴影。

但是,这还不是根源,注意她和弟弟妹妹们的年龄差。

我和J认识于家乡的高中,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四线城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教育招牌。说来也好笑,我们两一个将近1米7,一个不到1米6,但却是同桌,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后面两排全是男生,而整个班级有近70人。对于这个结果,我心里有数,自己的爸妈是普通农民,这一辈子都搞不会那些假意讨好、曲意逢迎的事儿。而她,我满是不解的问她时,她笑笑,“我爸妈忙着赚钱呢,没空管我!”

确实没空管,她从小学就一个人在老家读书,小学还有外公外婆照顾着,初中到市里后直接住校,后来考上了高中,租在了一个认识的老师家里。上大学时,我俩还是一个专业,我发现这个女人居然该死的生活技能满点,啤酒炖螃蟹那叫一绝。她大言不惭,“也不看看我几岁就在浪了”。

知道她父母离婚是在高二,我惊讶,“你妈不是刚生了弟妹吗?”“我让她离的,生孩子有用吗,我爸不需要,他有新的孩子了。”当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忙于小高考的我,只肤浅的get到了后面一句。出轨?小三?小三还生了孩子?!!我只能痛骂小三不要脸,并对她敢于让妈妈离婚钦佩不已。

她确实成熟、冷静,她连让无良爸爸净身出户都考虑到了。

再后来,我慢慢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她说父母感情早就有问题了,她妈妈为了挽留爸爸,怀孕了,是一对龙凤胎。这边孩子落地,那边小三也不甘示弱,生了儿子,奶奶甚至眼巴巴的跑去照顾小三,说是小三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她贱兮兮的和我说,那个小三只比她大几岁,所以全家最不敢见的就是她,小三怕她!我个憨憨,我夸她厉害,就差给她双击666了。

高中真是让人羡慕的日子,繁重的学业压力占满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让我们没有任何时间、空间去为生活的琐事烦恼。因此,即使面临这样的家庭变故,J女士也不曾提过自杀。

她自杀的想法是从大学开始的。

大学时我经常去她的宿舍玩,十次有八次都看到她在给弟妹做作业,就是那种幼儿园老师说是布置给孩子其实布置给家长的作业。我问了个蠢问题,“你妈不会做吗?”她说,“这种手工她不行”、“她不记得账号密码”、“她不会用电脑”;还有两次,是她在帮她妈妈处理家里的经营事项,“这个比较烦,她弄不明白”。我只能等她弄完,再和她讨论明天去哪里耍子。我再次加深了自己的感叹,J女士真厉害!

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崩溃的那一天。

她的崩溃也来得很快,毕竟她比我还小半年呢,我还像个孩子,她又能成熟到哪儿去。

离婚后,她的爸爸依旧会和妈妈联系,甚至是隔几天来家里住一晚的那种。我就去了她家一次,就遇上了她爸,看来来得挺勤。她家的资金流开始支出大于收入了,小三要开店赔了不少线,她妈给补上了缺口;爸爸要重新创业,又赔了钱,她妈还给补上,再加上她妈妈不会经营、弟妹也需要人照顾,只能把店面租给别人,自己打打零工。

大三的那个晚上,J女士和我聊到凌晨,

她说她考研压力很大,她能出国的,但妈妈暗示她要在国内;

她说她不想给弟妹做作业,凭什么呀,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求学的;

她说她不能理解妈妈了,拎不清,还不听劝,为什么她的妈妈是这样;

她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省,没有好好旅行过;

她说她想从实验楼跳下去,一了百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儿了;

她说小城镇的她努力奔跑,上重点高中,考好的大学,希望爸妈能以她为傲,为什么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家,却没了?

她哭得一塌糊涂。

她第一次剖开了自己的内心放在我面前,血淋淋的、千疮百孔,我这个情商为负的笨蛋,感受到了巨大的窒息。我终于明白了她犀利话语里的绝望,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偶尔负能量爆棚的根源,终于明白她的渴望不可求。父母的任性,给她留下的只是一堆烂摊子,她已经没有家了。

从大一到大四,从大四到工作,我一直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或许有人会问,你为什么不开导她?

害,试过N次了,我说不过她!

我自认为是个正能量满满的小太阳,即使生活在苦也能傻呵呵的乐,心,大也宽,不去计较,也懒得思考。我试图去劝导J,每一次都被她驳回,我的想法里会存在很多天真的成分,而她似乎清楚的知道,生活只会更残酷。

这不,更残酷的事儿来了。

前两天J女士过生日,我掐着点给她发生日祝福,她给我回了个微信电话,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电话里的她情绪很不稳定,她哭着和我说,“我再也不想呆在家里了“,”我给自己准备了好多安眠药”,“你为什么要走呀,你知道吗,我特别不愿意你走”……

其实是几件很小的事。

第一件事,关于周末。J上班的通勤时间特别久,我曾有幸体验过,一来一回近3个小时,所以她周末特别想放松,一直躺到下午的那种放松,但是和她们一起住的外公总是会在午饭前叫她,让她起来做饭。讲到这儿,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周末,我妈恨不得端上来给我吃,这种还要做饭的事儿是真实存在吗?存在,就在她家。我猛然想起,我去她家做客的那几天也都是她在做饭。J女士说,她不想做,为了不做饭,她已经近半年周末没有在家吃过一顿了。我问她,你何苦?她赌气一样的,“我不吃,他们也别想让我做。”

第二件事,关于零食。J女士有收集癖,高中喜欢买文具,大学喜欢买化妆品,她就像一只喜欢宝石的乌鸦,总是把自己的小空间填的满满当当,或许这也是她宣泄内心孤独的一种方式吧。她囤了很多速冻食品当作工作日的早餐、也囤了不少零食周末饿的时候吃。有一天她加班,到家已经很晚了,想给自己蒸几个红糖馒头(PS:她超喜欢吃红糖馒头),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去问妈妈,妈妈说是弟弟妹妹看见了想吃,就给弟弟妹妹热了。J女士给我的原话是:“一整包呢,一个人吃三个也够了,况且他们吃得下吗,都是妈妈的孩子,你热都热了,为什么不给我留几个。”为了这一包馒头,J女士在电话里声音都哽咽了,“还有我的零食,我不是不给他们吃,能不能给我留点儿,明明是我买的呀!”、“我是有义务赡养爸妈,但是我难道也要养着我弟妹吗?他们生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第三件事,关于未来。J女士现在的公司真的太远了,通勤太累了,而且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当时我们共同的一位朋友在毕业两年后考研成功上岸了,J女士其实一直想读研,终于在今年的9月份,季女士辞职了,她说两个选择,要不考研,要不跳槽涨工资。在她自己都没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爸爸打来了电话,希望她能继续工作,包括家里的亲戚都让她继续工作,好就近照顾家里帮妈妈分担。J女士在待业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十分的压抑,她无法和她的亲戚沟通、无法和她的爸爸沟通、更无法和她的妈妈沟通,她明明叮嘱过妈妈,不要把辞职的事儿告诉亲戚朋友。

以上三件事儿,大家或许会觉得是J女士自己放大了负面情绪,情况没那么严重。我起初也这么觉得,一直劝她,心态要摆端正,不要悲观。J女士反驳了我,“你要从我的视角看。”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如何替别人做决定,更何况,我还容易盲目乐观。也许这只是生活中的几件小事儿,心大的人甚至不会发现,但我明白这些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J女士能忍受的负面情绪已经到达了极限,因此她过得小心翼翼、斤斤计较而又无可奈何。

前段时间我在看《你在他乡挺好的》,当时就想到了J女士,幸而她还会和我宣泄自己的情绪,不会像女主的朋友一样毫无预兆的一跃而下。

我只能做个倾听者,告诉她要为自己而活,不要把爸妈的任性用来惩罚自己。然后一遍一遍的告诉他“如果你出事儿,我会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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