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阿渣 | 图：选自《惶想录：你看见我的小妖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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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

从前我伶牙俐齿，擅长琢磨出最合适的言辞去说服每个人，来听从我的想法。蝉联多次演讲或辩论比赛的头筹之后，口舌之争已经无法满足我的表达欲望，于是开始挥笔行文。我笃信着自己原本是要当作家的。对无法容忍的世事口诛笔伐，成为众人追捧的意见领袖，这就是梦想成型的最初模样。

只是之后越长大，才越发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我们已经被家庭教育、学校老师们强行地雕塑出了一段笔直的普世价值观，也就索性默许他人的旁逸斜出吧。如今被贬低的“直男癌”曾在千百年前身为万众尊崇的“夫为妻纲”，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所秉持的那些观点，就有着经得起推敲的逻辑。

就在漫长时间里面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握着这个作家的梦想，时至今日依旧没有被改变，却不再有着当年那种充满戾气的动机了。其结果是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漫画家，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地更正每个人口中对我的描述——“我不是漫画家，我是绘本作家。”本质终归是一样的，用自己的表达方式来和这个世界沟通。

你设身经历过阅历的积累，体会过每一寸心境的变化，才能得知：

有时候负了初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脱胎

太多人不约而同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他们在我的微博下面留言说，“阿渣，我很好奇你的世界是有多美好，才会画出这些神奇的小妖怪。”对于这些问题我始终没有交上一份答复。

我曾赖以为生的世界和我笔下的模样是南辕北辙的，这就像我和“梁阿渣”的天壤之别。

大多数时间我并不像是我表现出来的样子，我长时间自处在大片阴翳之中，逃离不开。我不知道我所撑起的“梁阿渣”这个人格和我真实的自己差了多少，如果非要计数，大概可以用光年来成为单位吧。孤僻，交际障碍的我，对所有人撒着同一个谎：我“人缘好”“开朗”“玩很high”，诸如此类的标签，我看上去就像这样子。

几日前我去做一个演讲，开始的前几分钟我拉一个朋友躲在楼梯间告诉他我很紧张。他格外错愕：“几百观众的表演你都有做过，为什么会紧张一个不到一百人的演讲？”

从小学就开始挑战各种规模的表演，十余年都改变不了我深入骨髓的自卑感——每一分每一秒地在猜度别人对我的评价，时时刻刻需要依靠外界对我的肯定来支撑我继续呼吸。

我如履薄冰地生活了二十年，却时而会感谢与造就我成为这副模样的这个世界。因为怕被拒绝，索性收起一切微笑，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嘴脸。长时间地独处，反而能让我对自己发起拷问与审判，从而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杜撰出一桩桩胡言乱语。

写到这里，我竟有几分担心，你们曾以为出身于缤纷琳琅的异次元世界的小妖怪们，其真相却是在布满血痂的夹缝之中脱胎；我不知道你们了然真相之后，是会有几分心凉，还是越发愿意珍惜它们的温暖。

创作

我喜欢诉说，用各种形式的创作手段。我曾用某个笔名在一些杂志写过一些散文，再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而舍弃掉那个身份重新以漫画家的身份来做创作，包括再后来开始写一些词曲做出一些很小众的音乐。幸得有人愿意留下来看，谁都知道没有看客的戏子是最可怜的。

某次接受采访的时候，对方问我如今的创作目的是什么。是什么？的确现在不再抱有原先的“说服欲”了，但积压了太多需要被倾诉的思绪，却找不到可以抒发的对象，于是便对着虚幻的网络去说。而我与所谓微博粉丝的关系，也无非只是我愿意讲述而你愿意听。

如此只是我在太过于压抑的现实世界里面找一个可以偷生的缺口，用看客的掌声喝彩来泯灭自卑心的自我救赎而已。

当然也不用说的这么悲壮，创作的目的也有几分出于的致故人的心理，致高中的时候一位好友。所谓好友能好的什么程度？绕到教学楼背后的孔庙，用烤香肠签子代香插在炉中，结拜。当时雄心壮志，误以为彼此将会于几年后平分中国文坛的秋色。日日醉心于手下的巨作，在各个写作比赛之中摘金夺银。未能幸免落入窠臼的故事结局，就是结果两人都没有坚持下来。

尴尬。

所以姑且就用创作的手段来赓续浮躁的青春期的谎话吧。

成长就是这么残酷——我们坚信过的被摧毁了；我们爱过的没有求得，我们忘记了太多事情。忘记了某年某月应承下某人的来日方长，忘记了当年不知死活的豪言壮语。唯独没忘记的就是敦促自己继续成长下去。

很容易吗？很难啊。成长不是日复一日的吃喝拉撒而已。

多年以来我们都是唯唯诺诺地蹒跚小步，一路以来模仿着同龄人的成长而成长。丢掉了太多我们发誓说要捏在手里永远不丢掉的东西，又糅合了太多匆匆过客的细碎生命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当年说好一起执笔封题的人，都被风霜摧成了模糊不清的样子。你才发现，原来我们拘着一抔热血，对世界的冷暖还有最切肤的敏锐感知的那个年龄，早就破碎成时光之中的一片涟漪了。

可是说到底我们还是长大了。比起那个浮躁的年纪，频频因为微茫的不顺遂而哭天抢地，现在领略过太多的无奈和悲哀，还能在这种灰暗之中笑出声音。虽说用向死而生来概述这种心态的话，遣词似乎过重了一点。

但所谓的长大大约就是这样吧。

梁阿渣

绘本漫画作者，音乐作词人。著《惶想录：你看见我的小妖怪了吗》。微博@梁阿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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