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我之前，阿聪做着自由旅者，以梦为马，随处可栖，他从未停下过，

遇见我之后，他开始在一个城市定居，安稳工作，学着做饭，并一心一意照顾我，

那一年，我5岁，在孤儿院里遇到了一个男子，

他给了我一个安稳的拥抱。

····

12岁那年，我躲在自家橱柜里想和阿聪玩捉迷藏，等了20分钟差点睡着，然后在熟悉“吱呀”的开门声里等来了阿聪，我本想着等他打开橱柜拿衣服的时候可以正好发现盼着鬼脸的我，然后他会突然地吃惊，而我一定要趁着他吃惊的时候扑倒他的怀里，让他可以抱抱我。我这样想着。

可是阿聪半晌都没有声音，我偷偷打开柜子的们，透过门缝望向他，在他低头掩面的动作里，那不大不小的啜泣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阿聪的眼泪从手指的缝隙里流下，在微弱的灯光下反照出剔透晶莹的色彩。他哭的很难看，可那眼泪却清晰地在我心上敲出了声音——叮咚，叮咚，一声比一声清脆。

我呆呆地望着哭泣的阿聪，直到腿脚麻木，直到阿聪止住了哭泣，我慢慢地从衣堆里爬出来，踱步到阿聪的面前，同他喜欢揉我的头发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阿聪，你为什么要哭……”

阿聪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雾气，只是脸上还未褪去泪痕，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小兔子，因为每个人一生的眼泪都是守恒的，流过的眼泪会在总量里不断删减，然后悲伤也会越来越少，如同吃过的苦一样，前面的苦痛多一点，后面人生的路就会顺畅一点。”

我点点头，阿聪这么聪明，那他说的一定是对的，“阿聪，那你要不要再哭一哭，把眼泪都哭掉好了，这样以后你就能一直笑了。”

阿聪笑了，没有如我期待的再哭一下、

16岁那年，疯狂地喜欢上一个人，我为了喜欢的男生剪了短发，打满耳洞，穿奇装异服，可到底也没有打动一颗心，青春年少里遭到史无前例的打击，我躲在浴室哭，任凭冰冷的水滴打湿我的身体，如同丢盔弃甲的逃兵，狼狈不堪。爱一个人，原来这样苦楚。

我一直哭，一直哭，阿聪用干毛巾裹着我将我抱出去的时候，我还是哭，我靠在他胸口的位置，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的衬衫都湿了，粘上了我的眼泪。而他消瘦的肩胛骨紧紧挨着我的睫毛，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阿聪，我留了这么多眼泪，是不是以后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阿聪点点头，“嗯，小兔子，对的呢。”

“阿聪，你当年是不是也是因为喜欢的女孩子才哭得这么难过的呀？”

“嗯，小兔子，你真聪明”

18岁那年，阿聪陪我过生日，我许愿，希望阿聪可以永永远远陪我，没有朋友没有恋人都无所谓……

我只要我的阿聪。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阿聪又哭了，他漂亮的脸上没有被岁月留下什么痕迹，可是他却越来越瘦。我说，“阿聪，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阿聪愣了愣，突然伸手揉了下我的头发，“别闹，你都长大了……”

我颓然吐气，瘪了瘪嘴。

阿聪很少抱我，每次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阿聪突然出事，而我当时恰好赌气出走，只是因为阿聪带了个女人回家，她漂亮妩媚，不像我傻气又平庸。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彻底将阿聪的谎言戳破，我呆愣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做着再也不愿意醒来的梦。

18岁那年，上天亲手熄灭了我的生日愿望。

我疯狂地在家寻找阿聪留下的痕迹，直到记忆流转在12岁那年医院的诊断报告上，心脏衰竭。他熬过的这六年，小心翼翼地呵护我，然后想在成年之际推开我，他一手策划着这样精致美好的谎言，可最后，还是被打破……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着结局……阿聪在我5岁的时候收养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像荫蔽的世界里突然照进里一抹阳光，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可以没有这世上的一切东西，但我知道，我不能没有阿聪、

他喜欢为我做饭，手艺练地出奇地好，番茄蛋汤和土豆丝都能烧出特别的味道，而我又爱不释手，读书时候肠胃娇气，受不了食堂的饭菜，一到假期我就回家嚷着阿聪给我做饭；我爱诗词歌赋，他就给我买《诗经》，买《纳兰词集》，看我脱口诗赋和欢喜的模样；他喜欢摘种花草，偏选了我爱的白兰种满院子；他总是将我宠成他的公主，容不得外人一点欺负……

阿聪喜欢听“一生所爱”这首歌……

只是后来我明白地太晚。

我的眼泪依旧会持续不断地落下，伴随着阿聪离开我的长度，不断累积增加。而我才明白，原来眼泪和悲伤，都是没有尽头的……

从12岁到18岁，我知道阿聪一直在骗我，只是我从来不愿从这温柔的谎言中走出来，这个谎言一直陪伴我，就像阿聪从未离开我。

···

阿聪，你在另外的世界过得好不好……

阿聪，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