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郭华是相亲认识的。
彼时，我26岁。在我们这座南方小城里，25岁之后还没嫁人的女人，都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我一直没能嫁人这件事，母亲在亲戚朋友面前总觉得低人一等。
为了能早点挺起腰板做人，她逢人就让人家给我介绍对象。在路上看到适婚的小伙子，更是恨不得上去一棒子打晕然后抢回家当女婿。
我都记不清自己相过多少次亲了，每次对方一听说我家有个寡母以及尚读高中的弟弟时，都推说不合适，然后没有了下文。
偶有看对眼的，相处下来别人都觉得我太过娴静。娴静明明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我却听不出赞美的意思。
后来我上高中的弟弟跟我说，关于娴静这个词，你也可以理解为：“古板、木讷、无趣、不解风情……”
弟弟的话让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凭实力单的身。我以为我还得再蹉跎几年才能步入婚姻的围城，没想到大姨把郭华介绍给了我。
跟郭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湘菜馆。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很忙。
点菜的时候，郭华点了一份凉拌猪脚，并嘱咐负责点菜的小姑娘不要在上面撒葱花。
许是那天小姑娘忙昏头了，上菜的时候，郭华看到猪脚上一层绿油油的葱花时，就像点燃的炸药桶似的，满嘴生殖器乱飞地把小姑娘骂得狗血淋头。
碍于郭华是顾客，小姑娘虽然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转呀转，也没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最后还是大堂经理出面，允诺给这道菜免单郭华才罢休。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大堂经理走后，郭华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而我，在周围食客饱含深意的目光里羞红了脸，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02
我再恨嫁，也不想跟这样一个男人交往。我不喜欢爱占小便宜的男人，更不喜欢讲话粗俗不堪的男人。回家后，我跟大姨说我和郭华不合适。
然而，郭华对我似乎很满意。尽管我多次明里暗里地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就是不接茬，转而从我母亲和七大姑八大姨那儿着手。
一到周末就大包小包地提着水果零食鸡鸭鱼肉上我家，饭点的时候必定端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郭华这孩子，嘴巴甜，每次见了长辈都会打招呼。”
“郭华这孩子，很会来事，每次来我们家必定给每个人都准备好贴心的礼物。”
“郭华这孩子，手脚勤快，能吃苦耐劳。”
你们看，在我们家长辈眼里，郭华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存在。那些我无法忍受的缺点，诸如说爱说粗口话，在他们眼里那都不叫事。
我妈劝我不要太挑剔了，在家族长辈的施压下，我只好同意和郭华交往。
没想到我这边刚点头，郭华就火急火燎地偕同他父母来我们家提亲。
我吓得险些一个趔趄，我妈喜不自胜，拍板同意了这门亲事，急不可耐地把养了26年的大白菜送到了人家的猪圈门口。
我妈给我洗脑：“阿丽，你不要追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再美好的爱情，最后也会闷死在婚后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里。我看郭华这孩子，人很实在，你嫁过去是不会吃亏的。”
我妈对我的洗脑，可以说是很成功了。认识三个月后我就跟郭华领了证，虽然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对郭华到底有没有爱情。
我一直以为郭华对我是一见钟情，所以才那么快求婚的。后来婆婆说漏嘴，她之前找人算过，如果郭华能赶在年底结婚，对他的生意大有益处。
我总算明白了，我应该是他那时候广撒网捕鱼的相亲对象中，最适合结婚的那个。
03
婚后，在别人眼里，郭华对我是极好的。只要在家，他从来不让我下厨。
婆婆跟我们同住，有时候跟她闹矛盾，郭华也是站在我这边。就算是我做错了，他也不允许婆婆说我。
他甚至放言：“我的媳妇，我自己来教。还轮不到他人来指手划脚。”
我那些还没结婚的小堂妹小表妹们瞬间就被这句话给撩到了，纷纷表示以后找对象，就要找郭华这样的。
一年后，我们的女儿降生了，郭华的生意也渐渐地步入正轨。以前他只是从别人手里拿点小工程做的包工头。
现在，他注册了公司，还办了资质，终于有资格去参与一些工程竞标了。
拿一手资源后，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们很快就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我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我只看到这几年我们买了第一套房，第二套房，第三套房……
工程越做越大，郭华越来越忙，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女儿两岁的时候，郭华有一次陪客户通宵打牌到第二天早上，因太过疲劳，开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足足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我衣不解带地伺候，那个月我瘦得人都脱相了。反观郭华，好吃好睡，出院的时候反而胖了5斤。郭华很是感动，握着我的手深情表白：“阿丽，这辈子我定不负你！”
我知道他们做工程这一行的，很多应酬都是身不由己。我劝他说以后可以把赚钱的速度放慢一点，生活过得下去就行了。
他没有听进去，身体恢复后，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周旋于各色应酬当中。
一天晚上，他又烂醉如泥的回家，我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鲜艳的唇印。
虽然我们一开始的结合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婚后，我抱着跟他共度一生的想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中途下船。
这几年，他对我的好，我也看在眼里。所以我能容忍他的不讲卫生，能容忍他心情不好时污言秽语的谩骂，能容忍他经常通宵玩牌夜不归宿，我能容忍他好多好多的坏习性，唯有出轨，不可忍。
04
第二天，送女儿去幼儿园后，我仓惶地回到娘家，刚表露出一丝离婚的念头，我妈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她让我正视现实，天底下哪有猫儿不偷腥的，离婚后，我未必找得到像郭华条件那么好的男人。
有人说，太专注于小.三以及孩子的屎尿屁的女人，是没有出息的。我脱离社会太久，是时候重新步入职场了。
我跟郭华说我想去公司上班，郭华起初不同意，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在公司里给我安排了一个空闲的差事。
我知道，那个在郭华的脖子上留下唇印的女人，必定会自己跳出来。果然，没过多久，她就上门挑衅了。
是公司今年刚招进来的一个资料员美琳，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胜在年轻，脸上的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可能是我去公司上班刺激到了她的某根神经，趁郭华出差的时候，她找上了我。
她把和郭华的聊天记录，开房记录和暧昧相片打印出来，一张张铺在我面前，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仍然觉得心如刀绞，几近崩溃。
然而，我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端倪，声音冰冷：“郭华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你，说明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跟我离婚。”
美琳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继续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郭华可是最喜欢孩子的。”
公司里的会计，一个古道热肠嫉恶如仇的大姐，早就看出了美琳和郭华的猫腻，四下无人的时候会话里有话地叮嘱我：“阿丽呀，都说男人有钱了就会变坏，像郭总那么好的男人，你可得看好咯！”
我愁眉苦脸：“姐呀，我家老郭是农村出身的，而我就生了一个女儿，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终究是想着要个儿子。这两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是怀不上。”
会计姐是个大嘴巴，没过多久，公司的女同事们就知道了郭太太一直在备孕，想努力生个带把儿的。
05
没等我的肚子有动静，美琳便得意洋洋地把一张怀孕B超单拍在我的桌子上：“这回你总该死心了吧！”
郭华这边，也主动跟我摊牌了：“离婚吧！我在外面有人了，她现在已有身孕，我们已经找人看过了，怀的是男宝！”
没等我消化完这令人“震惊”的消息，郭华接着往下说：“关于财产的分割……”
我迅速打断他的话：“房子公司我都不要，我只要女儿的抚养权！你都快有儿子了，想必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女儿身上。”
郭华张了张嘴巴，没想到我那么爽快的同意离婚。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目前的存款，差不多一百万，咱俩平分。”
我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轻轻地摇了摇：“不！存款都给我。”
郭华跳起来，“你别太贪心了，这些钱都是我挣到的，要不是看在这些年你带女儿辛苦的份上，我连这一半都不会给你。”
我心里逐渐升起一股悲凉，结婚四年，我已经蹉跎成了黄脸婆，他找到下家后就把过往的情义给忘了，巴不得我净身出户。
“三套房子，少说也值500万，公司的股份也值不少钱，郭华你不要太过分了。”
郭华冷笑了一声，没有接我的话。
我气得咬牙切齿：“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这几年做工程时，打点业主监理的那些事给抖出来！还有，你出轨的那点破事，相片开房记录聊天记录什么的，美琳可是全都交给我了。你若不依，我必打印无数份张贴到小区里以及你们公司的大门口。”
郭华脸色一变，这个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他不敢冒险。一番权衡，只好忍痛割舍这100万。
美琳知道这件事情后，特意打电话来骂我，各种骂人的词汇层出不穷。我想到了第一次跟郭华见面时，他骂服务员的事情，瞬间觉得他们俩才是良配！
离婚后，我在城西全款买了一套两居的二手房，迅速地和女儿搬了进去。
听说，郭华把美琳风风光光地迎入家门。
听说，因陷入经济纠纷，郭华名下的房子和车子都被卖掉，用来偿还欠款了。
听说，郭华的公司因经营不善日渐亏损，现在已经申请破产了。
又听说，他再婚后的日子很不好过，美琳三天两头跟他吵架。
06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妈跟我说起郭华的这些八卦时眉飞色舞，一点都不掩饰她幸灾乐祸的心态。
离婚后，郭华很少来探视女儿。倒是婆婆，对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心疼得紧，每个周末都坐公交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来看她。
结婚前，婆婆曾问我妈拿我的八字去跟郭华合婚，算命先生说我有旺夫相。
说来也巧，嫁入郭家后，郭华的事业果然顺风顺水，所以就算后来我只生了一个女儿，骨子里重男轻女的她也没有跟我多做为难。
郭华再婚后，事业遭受滑铁卢，让婆婆更是相信美琳是郭家的灾星。她一直没有给过美琳好脸色，听说月子里都没有照顾她们母子。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在一段婚姻里面，一开始我们是在和爱情相处，往后是和道德相处。
有多少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步入婚姻后才发现男方私德有亏。
在公司的那几个月，我早已摸清了公司的财务状况。郭华的公司明着看是一直在盈利，实际上是因为压着材料供应商和工人的钱没有结，才会营造出虚假繁荣的假象。
跟美琳在一起后，郭华就开始偷偷地转移婚内财产了。我知道他迟早会和我提离婚的，在此之前，我想小小的报一下仇。
所以，美琳上门挑衅后，我故意放出郭华想要个儿子的消息。我知道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怀孕，然后逼宫。
美琳“意外”怀孕，郭华还没来得及把存款给转移出去。他又急着给那未出世的男宝一个合法的身份，所以才在我面前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郭华本不是良善之辈，再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能给我整出一笔夫妻共同债务出来。
离婚后，我差人跟几个大供应商透露业主那边已经结完了尾款，郭华却一直压着没付的消息。
供应商是聪明人，立即纠集了一帮工人去劳动仲裁机构和业主那边闹事。在各方面的施压下，郭华只好卖房卖车结尾款。
工程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闹事风波之后，郭华在圈子里声名狼藉，据说没人愿意再跟他合作了。
还有，当年的那场车祸，郭华的重要部位受到重创。医生说痊愈后出院，虽不会影响夫妻生活，但他会永久丧失生育能力。
为了不让郭华有心理负担，我提前跟医生打了招呼，让医生日常查房的时候别把这事儿当着他的面讲出来。
医院出具的疾病诊断证明书以及出院记录都被我藏起来了，谎称报保险的时候机构把这些材料都收走了，郭华也不曾怀疑过。
这也是我迟迟怀不上二胎的原因。美琳肚子里的孩子，既让郭华如此欢喜，那就让他喜当爹吧。
格格说
一段婚姻里面，一开始我们是在和爱情相处，往后是和道德相处。所以婚前请擦亮眼，不光要看那个男人对自己怎么样，还要看他对家人、朋友、陌生人怎么样，那才是道德的验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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