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 ● 樱桃肉

        孤独美食是一间藏在街道巷尾深处的一家小店,比起外面喧闹的街道来说,这里的宁静应该少有客人。

        只是老板从下午营业到凌晨,酒吧街里的那些酒客们喝了酒之后基本都会来这家小店吃点东西填饱满是酒水的肚皮。

                                        ——楔子

老板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三点,他该打烊了。

那个人今天没来,看来可以早早收工。

谁知道就在老板清点了今天的营业额之后,门口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她来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

老板冷冰冰的看着前来的女人,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瓜子脸,眉目如画,披肩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女人一身酒气,冲着她摇头,“老板,今天我不吃回锅肉了,我想吃樱桃肉。”

老板身形顿了顿,樱桃肉,已经是许久没有听到这道菜了。古人为佳肴取名,常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色泽樱红、酸甜可人的酥肉,同样没有道明食材,而已水果赋之,名曰“樱桃肉”,光听名字就已觉得春意盎然。

没想到这个酒鬼竟是点了这道菜,可惜他不会做。

“抱歉,我不做这道菜。”老板笑着端上一杯暖胃的醒酒汤放在桌上,“你先先醒醒酒。”

“喂,你开店做生意,竟然还有不会做的菜!不是说只要客人点了的菜,你都要做吗?我要见你们家的老板!”女人打了一个酒嗝,毫不客气的拍着桌子,脸颊上绯红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看着这样无理的客人,老板绷着一张脸,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对不起,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老板,我要吃樱桃肉,不给我吃,看我不掀了你的店!”女人拍案而起,借着酒劲拿着桌上的碗就要摔地上。

“小姑娘,别生气呀!动粗可不好。”坤酒娘踩着高跟鞋,从店外款步走来,“想要吃樱桃肉是吧?我会,我给你做。”

“老板娘……”女人认识面前的这个女的,她是夜色酒吧的老板娘,“没想到老板娘酒量不错,厨艺也不错。好,我等着你做的樱桃肉。”

说完,女人就坐了下去。

老板轻哼,“我带你去厨房。”

这还是坤酒娘第一次去孤独美食的厨房,这个厨房空间不大,墙面是淡绿色的,看着被摆放整齐的厨具,坤酒娘笑着说:“原来老板还有强迫症?”

“你想太多,我刚准备回家,却来了客人。”老板指了指冰箱,“你想要什么食材去冰箱里拿,我去外面守着,如果不出去看看,怕是这店都要被掀了。”

“樱桃肉?”坤酒娘打开冰箱拿出一份里脊肉,“为什么老板不做这道菜,是有什么故事么?”

“你话太多。”老板冷冷说了一句,往堂内走去,就看到醉酒女人抱着手机正在嗷嗷大哭。

这又是哪茬?老板觉得莫名其妙,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


“知道我为什么要点樱桃肉吗?”女人哭唧唧的说着,“我妈以前常常给我弄樱桃肉,每次我回家都会吃到这道菜,毕业后我离开家乡在都市工作,常年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妈说我年纪大了,想让我早点安定下来,可我根本不想谈恋爱,我单身四年了,这四年里我都没有给她去电话,上周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重病住院,我心急火燎的跑回去,谁知道她又是给我相亲,我气得在家里摔了碗就走。”

“就在刚才,我爸说我妈真的重病住院了,家里的冰箱一直搁着樱桃肉,她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

最后的那句话几乎是带着悲怆的哭声里说出来的,女人抹了抹眼泪,“我想吃樱桃肉,现在就想吃,为什么你们全都说不会做?”

老板很平静的听完女人的话,这个故事好像有那么一点熟悉,曾经年少的自己不喜欢母亲做的饭菜,从来都是嫌弃的。直到五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被判给了爸爸,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给他做菜吃。

而母亲做的最后一道菜,就是这道樱桃肉。


“不是不会做,只是,我不做这道菜。”老板冷冰冰的话,像是一道利刃扎进端菜上来的坤酒娘心里。

“菜来了。”坤酒娘将一盘色泽艳丽,红润有度的樱桃肉放在桌上,“都尝一尝,我也是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那个味道。”

女人看着面前红彤彤的肉,味觉一下子被吸引,她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嘴里,入口即化,脆香之后还带着一股酸甜味,是这个味道。

充满了爱,再这么想,女人忽然鼻子一酸,“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我身体不好,只想让我找人嫁了,我真的很不理解。”

女人的骨子里有着反骨,被母亲烦够了,再也不想动春心,也不想成家。她一个人在城市里活得很自在,和朋友聚会疯一疯打发时间,她能一个月赚上五万块,为什么还要别的人和自己一起分担这笔钱?

“我理解。”老板尝了一口坤酒娘做的樱桃肉,又放了几块进嘴里,嘴唇上浮起了一层油腻,嘴里满是回味。

看着泛着光泽的樱桃肉,坤酒娘也没想到老板会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看来她刚才说的是对的了,老板的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老板,你又能理解什么?”坤酒娘有些馋,接连放了几块肉在嘴里,然后又灌下了一杯冰镇啤酒。

老板正了正身,看向那个已经泪眼婆娑的女人,“其实你母亲并不是想让你早点成家立业,她只是不希望你到了老的时候独孤一个人。她想你,才希望你回家,每次都给你做樱桃肉,因为那是你最爱吃的。”

“最爱吃的……”女人怔住,是啊,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就是樱桃肉,念书那会每逢周末回家,桌上肯定有樱桃肉,就连那次她夺门而出的时候,吃下的最后一口菜也是这个。

她想不通啊,为什么自己这么薄情,连母亲都能不认?

坤酒娘随声附和:“我看你也才三十岁,没谈恋爱真的没关系,但碰上好了的,就不要犹豫,就像这盘樱桃肉,浑身被晶莹的油脂包裹着。却挡不住食客们的喜爱。哪怕你年纪大了,也会有人喜欢你。”

“可是,那是学农入水的亲情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姑娘,你现在趁夜回家看看吧,说不定你母亲看到你回家病就好了一半。”

“工作没那么重要,丢了可以再找,人没了就彻底找不回来了。”坤酒娘忍不住叹气,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事情,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老板听着她的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坤酒娘,慢慢说道:“在父母的心中,我们永远都是孩子。你听老板娘的,先回去看看,她肯定在等你。”

女人喝了一口醒酒汤,又看着红澄澄的樱桃肉,眼泪朦胧,她擦了擦泪水,“谢谢。”

她现在回家挽救那份差点被自己遗失的亲情,还来得及吧?妈,你一定要等我。


看着女人离开,老板默默的收拾桌上的餐盘,一如最初那副冰冷模样。

“老板,我很好奇你的那份樱桃肉又是个怎样的故事呢?”坤酒娘一副花痴样子,双手撑着红彤彤的脸张大眼睛好看的盯着他。

老板尴尬的笑了笑,手放在白色围裙上擦了擦,“没有故事。”

说完,他去了厨房把餐盘往池子里一丢,洗干净之后,就换下衣服准备打烊回家,而刚才还在桌前的坤酒娘已经不见。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老板一笑而过,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只身消失在回家的夜幕中。


我们总说大人们爱管闲事,

却忘了他们一直把我们当作小孩子。

父母小心翼翼的爱着我们,

不要再辜负了这份亲情。


宅女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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