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可能都会是真的，董小姐》

文/赵大石头

酒能让人清醒，烟能让人冷静。

董娜说完一口喝尽杯中酒，熟稔地点燃一根点儿八。

这是毕业前最后一场聚餐，那个下午餐馆循环播放着陈绮贞。

我认识她的时候，大二开学第一课在系工作室走廊尽头。创作课很轻松，弄得差不多就出来透透气，松节油的味道到现在我都不喜欢。远远看见她在窗边抽着烟，走过来她掏出一支递给我，我说我不会啊你抽吧。她皱了皱眉收起来继续熟练地吞吐烟雾。

我记得新年联欢会的时候你酒量也不错，一美女，怎么就喜欢喝酒抽烟了？我开玩笑似的问她。

她牵动嘴角笑了笑。

说实话董娜算不上那种特扎眼的美女，但长相恬静腰细腿长，主要是留了一头乌黑溜直的长发，完全符合我的审美。

她丢掉烟蒂带着笑说，我以为咱俩第一次说话你会说点啥新鲜的。哎对了，你的创作还不错，我挺喜欢。

可不是吗，同学一年了，除了每次结课的时候全班61个同学才能到齐，有的甚至只是脸熟名字都叫不上。还好因为她颜值高我记得她的名字。

以后的日子里我俩基本每节课都在一起交流创作，也碰撞出过不少火花，拿过市里得大奖。常常是深夜的工作室，她叼一支中南海我捧着浓咖啡，她喜欢盘腿在椅子上画，我说你真把椅子当你们东北大炕头了，她说我乐意。

我和女朋友是异地，这个时候准时查岗，我都撒谎说躺下了，然后在电话里哄她入睡。每每这时候董娜都一脸不屑和鄙视的冲我撇嘴。

说实话，撒谎固然不对，但是我好像还真没有对董娜有过非分之想，你一定觉得我很装逼，但是真没……好吧，现在想来我自己都觉得假。

那种灵感上碰撞后的快感是会上瘾的。你也许感受过突然撞见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的愉悦，而和她，这种愉悦感再乘以十也不及。

董娜也有个高中时交的男友，后来大一的时候男友劈腿就散了，我猜大一新年晚会上她喝的凶是因为这个。

情人节，女友从千里之外跑来打电话要我去火车站接她，太他妈惊喜了，我放下电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董娜笑着说剧情太狗血了吧，那么远跑来，佩服。

我得意的说，怎样，这就叫爱情的力量，单身狗懂什么。

我出门的时候，董娜叫住我，一脸坏笑说，如家的话我可以帮你团购预定哦！

我说死一边儿去吧你！

果真，在我和女友浪漫晚餐之后，发现旁边的快捷酒店都住满了，我靠，星级的我也住不起啊，实在不行就得去校旁边的日租房了，女友脸上明显不是很愉快，也难怪，日租房条件太差，跟这浪漫的气氛太落差。

这时短信响了，打开看，是董娜。

南京路如家，3012，不谢！

我天，救命稻草雪中送炭！太够意思了。

回信：大恩不言谢！

此事件之后我一直对董娜恭恭敬敬，抽烟的时候我会及时掏出打火机帮她点上，以至于后来，她只要想抽烟我都能提前把烟点好递给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她接过烟皱起眉头，

你不怕我嫌你脏吗？

我一时竟不知怎么答。

她拍了我一下笑着把烟放到嘴边。

算你有眼力见，放心，我不会拿你的糗事到处说的，你也不用这么巴结我，以后做啥事先动动脑子做好万全之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哦。

我，……

再一年的情人节，是董娜陪我过。

那天我学会了抽烟，也喝了很多酒。

没错儿，女友跟我分手了，看上一富二代。

吃完饭，我拉着她就奔如家，董娜说你这是干嘛？

我说没事啊，你教我的凡事做万全之策，我提前定好房间了，不去的话不就浪费了吗。

董娜站着不动，皱着眉直直的看着我。

我说你别看我喝多了，我清醒着呢，你烟呐，再来给我一根儿。

这一口差点没给我呛死。

董娜用力拍着我的背。

我边咳边说，我订的套间，你睡里边，我不会那么畜生的。

在房间我俩又解决掉两打啤酒，两盒中南海，从艺术创作谈到八卦娱乐，从男女苟合谈到诗词歌赋，从年少无知谈到理想追求。

我说，酒真奇怪，明明喝多身体醉了，可脑袋无比放松和清醒。

董娜说，呵呵。

我说，女人真是浅薄，看脸看钱，一个个就没看心的吗？董娜你就不一样，你是这乱世的清风，泥中的白莲。真幸运让我遇见你。

董娜说，呵呵呵。

毕业来临，我要去南方，董娜回长春老家。

陈绮贞在唱：带不走的留不下的让大雨侵蚀吧

我俩相对无言，也许说什么都多余吧。

分离，上帝为什么制造这么多分离，如果每一次分离都会让心脏缺失一块，是不是到后来，我们都会变成无心的麻木人？

我们喝掉了一瓶红酒。

酒能让人清醒，烟能让人冷静。所以，就喝这些吧，我不想太清醒。

董娜说完抽起一支烟。

隔着空气中的烟雾，董娜双眼红红，分明的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过嘴角。

我说，嗯。

说完低下头去，竟也没能忍住不哭。

站台上我拥抱了她，轻轻把手拂过她头发的时候，她在耳边开口说：

石头，五年后要是你还单着，你娶我吧。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上车，看着她在窗边挥手，看着火车离去……

我呆立在站台，脑袋一片空白。

宋冬野唱董小姐的时候是毕业后的第三年——

董小姐 你熄灭了烟说起从前

你说前半生就这样吧 还有明天

董小姐 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

在午夜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

我把链接发给她，说你看，这不就写得你嘛。

她回了一个笑脸。

接着又发来一句话——

石头，我要结婚了。

……

去年的情人节她发了一条微博：

真怀念那些过去的时光，也许我们要学会缅怀和忘记，还有珍惜。我不想后半生都活在不敢直视内心的世界里，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希望你还记得约定。

配图是一本离婚证。

我迅速翻看留言，大部分都是安慰和鼓励云云，她有一条回复：父母之命难违，错一生难为！

明天就是第五年的情人节，我此刻正在等待登机，兜里有我攥的发烫的钻戒。

当然，我也没忘记预定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