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望母洲

实际上这篇是昨天洋泉湾乡村游的延续。

望母洲与洋泉湾仅一水之隔,与品尝“五道二十四碟”的农家小院一样,同为桃江宇洋农业开发公司所开发的旅游休闲项目。

既然拥有这么一个极为感性的地名,顾名思义,按中华民族的思维传统,望母洲自然有着一段悲切的传说与故事。“子欲养而亲不在”,久远的时间洪流冲积出这么一个小洲子,让资水在她身旁温柔流淌,像儿女们的思念不停不歇。

同记忆中一样,登上洲子就看见了那片清幽的麻竹林。桃江是坐拥90万亩竹林面积的楠竹之乡,楠竹高大粗壮,竿高20~25米,直径15~30厘米,形成铺天盖地的竹海。与楠竹相比,望母洲上的麻竹体型要小上许多,直径最多不超过7公分,竿高不超过15米的样子,竹枝摇曳,竹梢弯弯,秀秀气气的,文文静静的。阳光一小片一小片的,把位居竹林低处的草木映成泉水般透亮,阳光映不到的地方也不见得有多阴暗,只是一种稍微深沉一点的翠,如果一忽儿阳光转换了个角度,这翠立刻就随着变幻起来,明绿,浅绿,甚至鹅黄。所以这片竹林给予人们一种少女般的体验,你听林子里传来的语声笑声,叽叽咕咕的,叮叮咚咚的,又欢快又活泼,走近了才发觉他们是一群来参加聚会的老同学,肤色暗沉,鬓间隐约着白发。可是这又有什么呢,从竹林间望出去,天那样蓝,水面那样空阔,视线那样舒朗,心就从林子里飞了出去,在天水间翱翔。

麻竹林左侧,一座红砖建筑颇有怀旧感,这是当年的知青点,最近宇洋农业开发公司把它改成为农家乐。这座建筑有食堂、宿舍、会议室,公厕,有木窗、木门、青瓦,有高高挑出的屋檐,檐下有撑柱,也用红砖砌制,墙上刷了不少标语,图画,一切都保存很好。改成农家乐后,食堂保留了厨房功能,宿舍改作包厢,会议室添上大圆桌和高高的靠背竹椅,权当大餐厅。大伯举着兜网在后院里抓鸡,你追我赶,大婶在压水井旁边宰鱼,洗菜,灶火烧得红红的,饭菜香浓浓的。

屋后白杨钻天,屋子前是一片篮球场大的空阔场地,并不画蛇添足地铺上水泥,依旧是当年的泥巴地,被知青和村民们夯得平平整整,严严实实,小草也不长一根。在这处空地的一头,人们搭建了一座高出地面三尺的舞台,架上音响,就可以组织一些群体活动。

穿过麻竹林,又是一处杨林,不过更加疏阔,林子里立着亭子,挂着吊篮,设有竹床。这种竹床我头一次见到,全部用楠竹制作,床头可以活动,用支架撑起,人们半躺在这种看上去有了些年代的竹床上,抬眼是清清资水,耳畔是风扫过树梢,偶尔喝上一口甘甜的擂茶,其中惬意,自不必言说。

还有一幅极具冲击性的画面,我留到现在来说,究竟是为了什么?实际上这幅画面深刻影响了我,改变了我。或许因为我内心依旧脆弱,总想让事物美好的一面首先呈现出来,作为盾。

这幅画面是紧随着那些欢快和活泼而发生的。虽然当时的我来不及拍摄,但由眼及心,其实已深深刻印。

捕网中是场毫无对抗的杀戮,一只只斑鸠被扭断脖子,只剩唯一一只侥幸逃脱,那鸟影一飞冲天。我的心路,也经历了从初见美食的贪婪,到目睹杀戮的心痛,到对同类恶行的无奈,到麻木地围观。我记得那只鸟儿双翅急速扑扇的声响,记得那箭般的一飞冲天,记得那逐渐远去、最终融入蓝天的轻盈身影。我还记得那个时刻我心中所鼓荡的情绪,是冲破牢笼的欢欣,是自由飞翔的愉悦,是被那无垠的蓝涨满眼眶的激越。那是多么温柔的、洞察一切的蓝天啊。

“何如林间自在鸣”,本是多么散淡的诗意。如同人类,斑鸠在林子里觅食、恋爱、哺育儿女,然而也正是因了人类,才有了麻竹林里一边倒的杀戮。之后我数了数人们布在林里的网,每个有十几二十米之长度,像蟒蛇一般。总计约八、九个之多。除刚上岛时见到的两张网有鸟陷入,幸好其余几个都空空的。是鸟们已所剩无多,还是尚未失陷网内? 当再一次来到这里,我还会看见那些可爱的生灵吗?它们依旧在林子里自在地生活吗?

带着深深的追忆,我在麻竹林里走来走去。两年的时间林子有了不少变化。竹子的间距稀疏了,路径四通八达了,林子里更加亮堂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更加明显了。但是林子里面并没有那些蟒蛇般的捕网!一群鸟儿约几十只,随我的脚步在前方飞起,再落入更前方。你们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安解我的担忧吗?然而我却无法真正安心落意。

面对世界许多的坏,我们时常站在指责的一方,哀叹,焦燥,而忘记去清扫自己内心的污垢。望母洲啊望母洲,与其失去后才痛不欲生,不若珍惜当下所有!望母洲啊望母洲,你是自然之母安排的一处悔悟之地吗?站在这里我叩问内心。农村要富裕,城里人要休闲,农村开发了大量乡村游,这样的双赢无可厚非。只是当我们沉浸于“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悠闲时,要怎样从自己做起,去维护这份天地、自然之大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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