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荟萃(史诗09)

当年太液九姊妹,一飞天兮一奔月。


初夏的太华,气象多变,刚刚一场暴雨过后,顷刻之间便已放晴。雨后的太华,少了烟霭的朦胧,却多了一份雪洗的清新秀丽。蓝天白云之间艳阳高照,青山绿水之中彩虹生辉,真个“一雨画境”!

南岳山下,一个白衣少年正拾阶而上。

“有人说太华山是一架琴,也有人说太华山是一幅画、一首诗,可我觉得太华山更是一把剑。”

“不知道这次前来能不能遇到师尊!”抚摸着手中的剑鞘,少年一脸憧憬。双眸之中,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渐渐浮现。

正此时,一曲悠扬的筝声从远处传来。少年举目望去,却见那月河之上、水莲花畔,一位蓝衣少女正倚舟抚筝。绰绰身姿,恍若天人。白衣少年一时痴了,待曲终回神,却发现佳人已去,唯有太岳五峰清俊不尘。

“太华山下雨初晴,水风清,云霞明。一朵芙蓉,未开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玉筝,嫣然语,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少年的歌声回荡在山间水上,这首随意裁来的《江城子》,从此注定将不再属于苏东坡。

六月初五,太华玉榜三十二人,除了杨风之外,其余众人皆已入住中华峰翰林院。

前来观瞻的四道八家子弟,也已被安排在四华峰上。其中圣门、东方世家及慕容世家住在东华峰;佛门、南明世家及兰陵世家住在南华峰;仙门、沧海世家及冰雨世家住在西华峰;侠门、玄冥世家及独孤世家住在北华峰。

一时间,太华山上人烟鼎盛,数万琼楼玉阁皆无一空。此情此景,确是蔚为壮观。

至午时,一些三界巨擎也陆续前来,这些人分别是:

人道三皇:伏羲、神农、轩辕

人道五帝:少昊、颛顼、唐尧,虞舜、夏禹

四大散人:散仙之祖镇元子庄周、散佛之祖菩提祖师、散圣之祖柳下惠、散侠之祖墨翟

昆仑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珈蓝三佛:中央婆娑世界释迦摩尼、西方极乐世界弥勒佛、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

蓬莱三圣:儒圣孔子、离圣屈子、易圣姬子

云霞三剑:碧霞真人萧策、碧云真人付远山、碧月真人乔灵儿

八大名宿:东方世家东方飞曜、慕容世家慕容惊云、南明世家南明眠月、兰陵世家兰陵鹤舞、沧海世家沧海临川、冰雨世家冰雨流风、玄冥世家玄冥照水、独孤世间独孤傲天

当下便有杨清携杨烈、杨均、杨落、杨野迎接,一一接引至中华七十二阁。

至酉时,夕阳西下,晓月东上,正是阴阳交割的美丽时分,太华山上一片静寂,万人比肩翘首而望,正等待三位神人降临太华。

四道之修,异曲同工,均有灵、真、神、化四境。其中由灵入真,七晕覆体,白日飞升;由真入神,五气朝元,长生不老;由神入化,三花聚顶,天人合一。

早在化莲纪初期,四道祖师便突破了神境,成为万世敬仰的神人。不过烛阴之乱后,神侠杨小墨不久坐化,此后也再无大能出现。这三教祖师,便成了千古以来硕果仅存的三位神人。

三位神人常年隐居在长生天,这千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莅临人间界。

此转太华荟萃,前来观瞻之人逾万,可谓空前绝后。除了玉榜三十二人皆是旷古烁今的奇才外,三位传说中的神人同时出世也是重要原因。

太华上空云蒸霞蔚,日月辉映之中,突然飘来一阵天籁之音,接着一道七色长虹从天而降,直落在中华峰巅明月台上。

两男一女,三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走来,周身清素,并无一丝灵气萦绕。世传神人宝光万丈,看来都是虚言,返璞归真才是真相。

正中婆婆慈眉善目,身披月白袈裟,正是神尼优昙;左侧长眉老者,身披太极道衣,应为神仙鸿钧;右侧矍铄太翁,身披水墨长袍,赫然神圣归一。

三位神人身后,还跟随着一行六人。为首者乃是昊天玉皇大帝、昊天瑶池金母,其余四人分别为南极长生大帝、北极紫微大帝、东极青华大帝、西极天皇大帝。

一时间,太华山万人伏拜。

明月台上,迎出五位白胡老头。这五人正是太华五老。

太华杨门不修长生、不驻颜,满三百六十岁便会效仿小墨先祖散功坐化,还灵于天地。这五位就是眼下杨门中辈分最高的存在了。

杨门子弟历代惊才艳艳,这五老更是个中翘楚,当年无不是风云人物,修为也都是准神级别的存在,堪比那些寿元数万载的老怪物。

“前辈履足,太华蓬荜生辉!”

五老刚要执晚辈礼,却被老神仙鸿钧一手托起,“君等为先师后人,见了我们不必多礼!”

六月初六,观莲节。

相传云岚夫妇便是在此日卯时化身为莲。故而六月初六,也被后人称为莲花的生日。每年此时,红男绿女们便纷纷走出家门,徜徉在莲花之间,谈情说爱,更有很多有情人选择在这莲道吉日结为夫妇。如果说元月十五上元节是情人节,那么这六月初六观莲节便是姻缘节了。

比之上元节的热闹,观莲节历来以静怡著称,不过今年这份静怡却被一枝烛照天地的烟花早早打破了。确切的说,那是一枝莲,一枝百丈火莲,红色的花、蓝色的叶、绿色的藕,偏偏又是那么水嫩欲滴、楚楚可怜。

烟花散尽,适逢晨曦。日月交汇之处,一缕神奇的流光从天心垂下,恰巧落在明月台先知堂上。光幕之上又映出太液莲荷,一时间碧光潋滟,美不胜收。这正是太华第一胜景,每年一现的接天莲碧。

每转太华荟萃,也就是六月初六阴阳交割之晓,杨门长者便引三界众生参拜先知堂。而三教之祖的真身只在化莲、化瑞之时来过两次,这次算是第三次,其余均是神游参拜。

先知堂打开的瞬间,整个明月台都被一抹红、绿、蓝三色光晕所笼罩。光晕的正中心,是一枚莲形玉如意,水红的花、水蓝的叶、水绿的藕完美融和在一起,栩栩如生。

这一刻,所有人都五体投地。

卯时过,太华五老引三位教祖进了先知堂,辉光也随之消失。

明月台上,三位神人、三界巨擎、翰林名宿均已入席,其余观瞻众人皆围坐于外。此外,太液水面还有莲舟千艘,好不壮观。

紧接着,玉榜三十二人陆续登场。一时间,人头攒动,呼声不断。

等待所有人入场完毕,杨清方才走上中央莲台,振臂一挥,众人皆静。

“化瑞纪第六百六十六转庚申年太华荟萃正式开启!”

伴随着杨清一声高呼,那中央莲台之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圈三色光环。云岚莲圈,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岚莲圈!

辰时,八位琴道高手鱼贯入场。

上届琴魁方子春走到中央莲台,朗声道:“琴试惯例,以荷为题,接荷之韵,赋之瑶琴。”

众人闻罢,无不翘首以望。

不多时,便有成连取出爱琴绕梁,弹了一曲《莲美人》。曲起莲塘,绕台三周,众人仿佛看到一位绝世佳人踏水拾翠,顾盼生辉。曲终人醒,惊鸿已去,太液空灵。

接着,又有师旷携九霄环佩,弹了一曲《解语花》;司马相如携绿绮,弹了一曲《冷香》;蔡邕携焦尾,弹了一曲《阅薇》;朱权携飞瀑连珠,弹了一曲《莲赋》;柳玉携冰弦,弹了一曲《莲梦》。

至俞伯牙出,以独幽弹了一曲《莲变》。此曲将莲出水、莲花开、莲生子三变,化为一弦天籁之音。众人心中不觉一莲化生,几欲飞升。直到一曲终了,如梦初醒,尤觉身心芳菲。

台上方子春不禁叹道:“伯牙移情,已青出于蓝,此曲一成,当为琴魁!”

台下众人也议论纷纷,皆言此曲不落人间。

正此时,段瑜取来月移荷,横于膝上,起手便是一曲《问情》,却将万古之前的那一场绝世秘恋重现明月台上。缘起太华,情满天地,至大爱化藕,琴声杳然而逝,只余明月清风、一湖莲荷相续。

优昙神尼叹道:“先师爱恋,绝世之秘!此子竟能问情于莲,千古重现,已是琴道入神!”

方子春亦道:“段瑜问情,还在伯牙移情之上,又能移花接木,曲终而境续,真正做到了以荷为题、接荷之韵,我不能及呀!”

片刻后,方子春拿来翰林琴士的决议,朗声宣道:“曲起明月、曲终莲湖,千古一接!段瑜《问情》第一,当为琴魁!”

午时,画试开始。

上届画魁顾恺之走到莲台中央,朗声道:“画试惯例,以荷为题,接荷之境,收之丹青。”

不多时,吴道子第一个来到画案前。只见他下笔如神,青山绿水一气而生,只在弹指间就将这烟波浩渺的太液莲池装进了三尺宣纸。

末了,又勾出一轮明月,境界全开。

落笔有诗一联,曰:“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藕仰首看。”

众人观罢,无不叹绝。

“这一片月镶的好,实属画龙点睛之笔!”顾恺之点头称赞。

此后,李思训的《风荷举》、展子虔的《星沉荷池》、董源的《墨荷》、黄公望的《晓涵香》、张僧繇的《霓裳舞》、米芾的《何田田》一一出炉,其画境皆卓越不凡。

至南宫墨,却只画了七株莲。

七株莲栩栩如生,姿态各异,相映成趣。

这一刻,那宣纸仿佛生出了一层淡淡的云气。

一只蜻蜓飞来,栖息在一朵莲上,神态十分惬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了。这,还是一幅画吗?

“当年太液九姊妹,一飞天兮一奔月。”南宫墨落笔,画境破卷而出,直铺百里之外。

“飞腾仙子术,婀娜美人姿。这七株莲已不在天上人间!”连吴道子也叹为观止。

第一次,画试似乎毫无悬念。

很快,顾恺之走到莲台中央,宣读了结果:“七莲一出,天地失色。南宫墨《七莲》第一,当为画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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