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规则不是可以任意揉捏的面团

记得几年前在网上发过一段感想:“在规则与诚信还有缺失的社会上,事事讲规则固然会有所吃亏。但是那些不讲规则的人,因为长期无视规则,养成了不讲规则的习惯,最终会因为自己破坏了规则的护栏,而陷入自己制造的混乱与失信的人际关系沼泽”。

当然上述所指的是符合公理、天理或道义的好规则。

此感想发出后就有人给我点赞,并给出如下高论:

“好像只讲规则和一点不讲规则都吃亏,两者混合,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然后是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包。看得出点评者是真心的骄傲,骄傲于自己在和规则的博弈中,技术已达到得心应手且炉火纯青的境界。

为了不破坏她的表情包,我读后顺着其意思回复如下:

“呵呵,规则想讲的时候就讲,不想讲的时候就不讲,总之是不能让自己吃亏”。

当然我知道她追求的“不吃亏”,仅仅是不吃眼前亏,如果人人都像她这样来个“两者混合”,明天发生的事真是天知道。但这样的话我当时没说,因为我觉得此人不至于短视与愚蠢到极致。

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蠢人,紧接着就有一位看不懂的人在下面发问:“你想表达什么”?

看来我还是对有些人的智商值估计得过于乐观了,无独有偶,前两天看到有位公号作者展示网上交流的部分桥段,这如下的片段再次证实了世上蠢人不在少数:

有分到某单位不到一年的大学生说,爱国不需要理性,当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需要去侵略另一个国家时,应该毫不犹疑地去做。

有人试图纠正他说:按照你这种说法,希特勒是对的,日本当年那样做也是对的,不都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么?

这位大学生说:我是说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可以不要理性,如果其他国家这样做对我们国家不利时,这句话就不适用。

那位试图纠正他的人便说:你这是典型的双标,试想为了我的利益,看到你有好吃的我就抢过来吃,看到你有钱我就抢过来花,你能接受吗?

想不到这位大学生回答:对我不利时我不接受,对我有利时我接受。

……

看到这里,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不由得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毕业多年的我,就是钦佩今天大学生辩证法功底的无比扎实,扎实得像建筑工地预先捶打的混凝土桩基。只是不知这位学生上的欧几里得几何课和逻辑课是否舞蹈老师教的。

更让我惊讶的是,此人怎么跟我上面提及的她如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现在我总算明白,如今现实中持有“规则可讲可不讲,不管它们是否符合公理、天理与道义”想法的还真是大有人在。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所谓规则的好坏,主要不是它是否符合公理、天理与道义,而是看它是否可用来单方面捆住他人手脚,是否可给自己提供方便,是否可以让自己例外。如果好规则会约束自己,捆住自己手脚的话,那就顿时变成了坏规则,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一句话,在很多人的理念中,良好的规则可讲也需要讲,但前提是不能因为讲规则而让自己吃亏。而且可以视自己的吃亏与否,对是否讲规则进行变通和取舍。这似乎是典型的中式思维,也如成语“东食西宿”揭示的那样,是“既要又要还要……”,一切以自我利益最大化为中心。

但是这样一来对人人都可讲可不讲,或者如橡皮筋般,可松可紧的规则还成为其规则吗?因人、因时、因地而变通的规则还有用吗?

两千多年前道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普世之道的孔夫子,今天如果在地下听到头上的人鼓捣出这种谬论,不知是否要气得脑中风。

也正因为有着这种“辩证”又奇葩的逻辑的存在,所以有人会在对他有利时行善,在对他不利时作恶;有人在对他有利时抗议侵略,咒骂投降,在对他不利时则美化侵略,诅咒抵抗。这让我想起在过去城市交通拥挤的年代,有人会为了上班不迟到,使出吃奶的劲抓住公交车车门,嚷嚷着让前面的人们再往里挪一挪。但是当他上得车辆以后,却立马变脸,叫着车内已经没有空隙,下面的人不要再往上挤了,然后对司机嚷嚷“关门丫,快开车丫,上班来不及了丫”。也正因为有这种双标的奇葩逻辑存在,所以有人在无权无势时憎恨贪官,但一旦有权有势后,自己也贪污腐败起来。

在这些鼠目寸光,视符合公理、天理与道义的好规则为玩物的短视人眼中,世上已没有了起码的道义与是非,更不要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有的仅仅是为实现一己私利的蝇营狗苟。于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存在就是合理”这样的说辞也被奉若神明。

这些脑回路短路,凡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思想如巨婴般幼稚的人,不知他们是否能够想到:当一个社会没有了符合自然法与公道的良好规则,或者好规则可以因人、因时、因地而变形同虚设的话,这个世界大概率会变成无法无天,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

同时扳扳脚趾头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没有科学公道的规则,社会成了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大家都凭着力气或蛮力去争抢面包和财产的话,弱者们是必定抢不过强者们的。

退一步讲,在丛林社会中,因为强者相比弱者有着足够的智慧、勇气与力量,所以他们有较大的可能混得顺风顺水,但问题是人人都会变得衰老,谁都无法确保自己一辈子都做稳强者,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沦为弱者。

所以符合公道和天理的好规则,除了是用来让人们生活其中的社会顺畅进行,以减少人与人、团体和团体、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交易成本外,它们还有保护当今和未来弱者的强大功能,还可以为弱者争取权利,维护他们的利益。在好规则的制定中,也需要强者们有作茧自缚的勇气,于是在好规则的掌控下,无论行人或车辆的贵贱,都必须是红灯停绿灯行,再贵重的车辆也不能因贵重而肆意妄为,再优质的车也不能超速行驶。

如果在遵守好规则方面采取双标,认为规则可松可紧,可讲可不讲,一切视是否满足自己当下利益,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好处而行事,那么最终会因为规则的被破坏,让持有这种错误认识的人不论其强弱都贫尝到苦果。此也就是所谓的“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良好规则的制定与严格的监督执行,其目的并不仅仅是让每个人不吃长远亏,而是依靠规则来实现他们对于公平公正的长远稳定的诉求,同时也是让所有人的子孙后代长远地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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