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没有听伍岚的话，第二天一早上班了，身子轻松，边咳嗽边走路赶车，没一点耽误。

柳冰和一位短发女同事端着水杯从丁凡身边走过，“丁凡你这身子真硬朗，领导都快被你熬下去了吧。”短发女同事小声贴他身边说了句。

“咳咳……别乱说，咳……领导听到我就当场死翘翘了。”

“怕啥，你的表现，大家可看在眼里，客户爸爸喜欢的不得了。”柳冰说。“上次，还谢谢你帮了我，上次真是不巧，刚好有事。”

短发女同事扶着眼镜瞪大眼睛：“领导都在别的部门会议上夸你，说是服务好‘爸爸’，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些受启发的道理。你听听这话，要是说我的，我马上就去提涨薪。”

“不敢不敢……话说领导的话，是真的么？哪听回来的？”

“啧，怎么不信我们，隔壁项目主管亲口给我们讲的，你说可信不？”柳冰补充。

“踏实，还是要踏实，提涨薪……就……夸张了啊。别提这，别提这个。”

“凡哥，富裕了可要带上我们。”柳冰和短发女生给丁凡一个贼笑，丁凡笑皱了眼角，也回了个眼神。

下班坐公交路上，丁凡眼里一亮，还没公交到站，从车里扭动身子挤到下车处，一跃而下，小步子在马路上跑起来，一路冲回家。

“这是个大创新的方法！”丁凡本想激动叫出来，但是怕咳嗽不止，只好挥舞着手臂。

慌忙中抄起一支笔，在A4纸上画出了些大纲目录模样的东西。晚上11:00，丁凡点开视频通话，那头的伍岚接起了电话。

“这次给客户做的案子，整个过程，感悟良多。我想把案子的成功心得分享出来，这一道方法应该叫什么好呢？”

“你他妈到底还是没听我的话，一看样子就是没休养，继续上班去了。”

“不重要”，丁凡没有理会伍岚的提问，继续小声又激动地说：“叫服务‘客户爸爸’之道？道，听着有点层次了，听起来还是有点玄幻，感觉不是很科学，嗯，那就叫：服务客户爸爸哲学！诶诶，接近了。”

“你到底要写什么，兄弟？”

“我想想，嗯！精简才能便于流传，像钱富永先生的《爸爸日记》就很流传很广，记载了在500强公司当一名客户爸爸的心路历程。我这是服务‘客户爸爸’的，该叫什么？

“我的天……醒醒丁凡，好好工作不行非得‘爸爸’来，‘爸爸’去的，你真给自己找‘爹’了啊。”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我这不全是严守正道吗？”

“我看你是接近迷信了，把马哲理论都忘了。”

“马哲……哲学？！对，这比方法更高级的，不就是哲学嘛！那就叫《爸爸哲学》！这一来，层次，深度看起来都有了，还很方便流传！”

伍岚那边良久没啥回应，丁凡催促道：“怎么样？咳咳，这主意不错吧？”

“嗯……你这想法真是低贱当中带着超前的味道。那里面写什么呢？‘儿子’？”

“别乱叫！还没开始写，大概拟定了五个篇章，第一篇章就叫‘爸爸的存在’，第二章‘爸爸到底是谁’，第三章‘爸爸思维的炼成’，后面的……还没想好。”

“要你这么说，你接下来是要扛‘爸爸’的旗号走天下咯？”

“那可不，你看，我这要是能写得好，在公司造成些影响，帮助大家进步，我也能当回‘爸爸’，让别人来向我学习。”

“啥影响不好说，我觉得吧，你是在进化中。你看你，现在都能脱离金钱的低俗趣味，染上低贱的思想哲学了。”

“我担心太感性，毕竟有不少个人感情在里面，显得奴化了人……”丁凡自言自语，没有听伍岚讲话。

“好，挺好的，棒，赞呵。”伍岚回应。

“每个人骨子里还是想保持点独立性的，我注意下，写得理性些。”

“要是写好了，说不定，能出个书什么的。名利双收。”

“啊哈哈哈，出书不敢想，要理性，理性。理性来看，最多就是在公司内部流传，产生点影响，好歹是几百人的公司呢。咳咳……咳……”

 “丁凡同志，注意身体，革命的本钱，没点健康的‘经济’基础，怎么去服务‘爸爸’？”

“会注意的，抽空看个医生，放心吧。”

“丁凡，我不应该在你生病的时候说这个，但是我真的忍不住想问，我们有可能结婚吗？”

“不大可能吧。”丁凡不假思索说出的五个字如钉子一根一根敲进了伍岚的心里。

“我懂了，丁凡，你的心里，只有为你那些‘爸爸’服务的心思，于我，你是没有思考过半未来的。你是不是还是惦记着你的前女友？”

“也不是……”

“我知道，你这么拼命工作，无非是想证明给她看，但是，丁凡，过去多少年了，你这样不顾自己健康变态地工作、变态地阿谀奉承客户，有意义吗？”

“什么阿谀奉承！这是研究，这是用心！没有用心，怎么能让人满意！”丁凡对着电话吼起来。

“走心了是吧，我知道你当初爱你的前女友很用心，大学你们拍拖两年几乎每天给她带饭，几乎全学院都知道了。可是她最后不要你了，你不就是恨她当初抛弃你，想证明给她看么？！你一直不删她的联系方式，我也知道，丁凡，谁都看得出来你固执放不下过去。”

“够了！不想听你乱说。就这样吧。”

“我就是要说！人家美女稀罕有钱男人，天经地义，那是不是真爱，谁知道，你有必要一直惦记着吗？！你有必要想跟当年的前女友证明什么吗？！你幼稚不幼稚！呵，你倒好，工作麻醉自己是吧，老娘在这明摆着喜欢你这么久，你有没有点回应，有没有点回应啊！我是不够她身材好，不够善解人意，可是你倒是给我个回应啊！”

“不说了，我们之间，就算了。”

伍岚也不知道眼泪以什么速度流下来的，只记得那一股泪水，非常烫，从眼眶直流下颚边，烫得如两把烧红的刀子划下去。在电话挂掉的那一刻往后，眼泪不听话地流了好久好久，几乎要将这几年攒的眼泪的都流干，夹杂着上千个日夜的委屈，无数次的心甘情愿和自我说服。

另一边，丁凡盯着半空，回忆起和舞蹈系前女友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带着墨镜，看不清她眼里是什么，丁凡只知道，给她发信息逐渐不回了，外出玩也不告诉丁凡了，再然后，就是从别的朋友口中知道，她挽着抱着的是浑身穿着BURBERRY男人，不是自己了。

丁凡沉默半响，打开电脑看下一个方案。同事柳冰给他微信上有一串留言。

半夜，丁凡穿好衣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