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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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坡小学要拆迁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有点伤感,打开了关于堰坡小学的记忆盒子。

那一年我十二岁,上小学六年级。毕业班的重要性一直都存在,而在我们那个年代尤为明显。

我们都是农村的孩子,父母种了半辈子地也没能逃离贫穷。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读点书,有朝一日鲤鱼跳龙门,当上官,当上医生,当上老师...逃离农村,为祖上争光。

我们上小学的那个时侯还没全面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小升初也不是按片区录取,而是根据考试成绩的排名。镇上有两所中学,一中和二中。考的成绩好,才有资格上一中,所以家长们尤其重视毕业班的教育,常有家长带上家里的土鸡蛋或者刚榨出来的芝麻油去找老师送礼,请求他们多多照顾自己的孩子。只是在那个人心还淳朴的年代,老师们会对学生严厉,不听话还会打人,但是从来都不会收家长的礼,我的父母曾经给老师送了一壶20斤的现榨的芝麻油,被老师果断地拒绝了。我很庆幸我学生时期所在的那个年代,人心淳朴,老师们虽然工资低但是补课从来不收钱,还得倒贴饭和菜请我们在他家吃饭。

在这个升学的关键时期,我父母还是相当重视,我所在家族里唯一的知识分子(我二爷),提出把我转到堰坡去读。理由是他在堰坡学校当校长,可以对我严加管教多多照顾!就这样我从朱彭村小学转到了堰坡小学去读书。

二爷在学校分配到了两间房,一间办公,一间住宿,两间房挨着的,靠里有个小门将这两个独立的单间连通。

外间简单地摆放了两张木制的太师椅,侧墙的下端刷着绿色的漆,很多漆皮已经脱落了,绿白相间来花花点点看出这房子有一些年龄了。墙的上端是用石灰刷的白,房间不大但是空空的,除了两张太师椅就是一张老式的桌子,桌子下放着平常用来打开水的保温瓶。这就是二爷接物待客的办公室,非常简陋。

里间是宿舍,房间两头分别摆着两张床。因为朱彭村跟堰坡村相距不远,二爷平时下班都是骑自行回家过夜,第二天再骑车来上班,虽然摆着两张床,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睡。

宿舍楼前,原本是一片花园,几个花坛种的都是树。我经常早晨在宿舍前面的花坛边刷牙。零星记得好像还有几窝竹子,花园有些地方被老师们开垦成了菜园。有个小亭子中间是一口古井。我总是只能打半桶起来,拎一桶确实水非常吃力,毕竟那时年纪还小,在家也没怎么干过什么重活。

路边的花坛种了很多栀子花树,每年栀子花开,一片片白色像触拥着的棉花糖,花香四溢,飘满整个校园。我和杨珍经常会摘很多栀子花插在瓶子里,来装点她的房间。

大门入口,以前有个小瓦房,里面住着个孤寡老人,他在学校当门卫,每天早晚锁锁门,打扫下校园卫生。每个月有点工资,有地方住,将就能过生活。印象中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好像只能收到两个台,经常摆弄那个天线好半天,才从那麻点点里看出点人影,床上经常堆满了各种衣服和杂物,显得房间更加逼仄。我和其他几个住校的教师子弟经常去看望这个老爷爷,他很喜欢我们去玩,每次去了即便没什么吃的,他也会给我们抓一把干花生给我们吃。

开学第一天,我被老师领到三楼最靠右的那个教室,同学们在教室里坐得端端正正,老师站在讲台上向同学们介绍新来的我,大家把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低下头,不敢看向大家,毕竟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我其实是很害羞的。

渐渐地我跟同学们相处时间长点了,也混熟了。混熟后的我们就像撒欢的小野马,在一起嬉笑打闹。

记得楼顶口有一个封闭的天台,有几个铁棍钉成的梯坎,圆圆的出口被一个铁盖子封住,不记得第一次是谁带我爬上去的,后来我常常一个人爬到楼顶的天台去玩耍,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我们的村,让我想起我的家。

我曾经去过张沙家吃饭,闲谈中得知她妈妈和我爸爸竟是同学,还给我讲过很多我爸小时候的糗事。我去过小曼家孔俊勤家吃过中午饭;肖菊带我去她家过了一夜,我们在楼顶铺了个席子,席地而睡,一边看星星,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朱小平邀请我去他们家打羽毛球,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羽毛球的我,拿着球拍看见球过来了就乱挥一通,结果无一接中。去刘真家吃过一次饭,刘妈妈做了香菜炒鸡蛋,刘妈妈非常热情地往我碗里夹菜,从小不吃的香菜的我看着碗里的香菜觉得不吃下去确实很不礼貌,然后咬着牙吃完了这一碗饭...

一直到现在我都特别感谢堰坡的同学们,是他们给予了一个外来的同学如此多的温暖和关爱,让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六年级的学习生涯,最感谢的要属杨婷杨珍两姐妹了,青春期有有她们的陪伴是我最大的幸运,她们教会了我女孩子生理期应该怎么做,给我讲了很多青春期的小秘密。

起初我一个人在宿舍睡觉,不知道为什么经常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吓得睡不着。又换到另外一边不靠窗的大床去睡,连灯都不敢关。男同学们经常跟我讲学校下面以前是块坟地,半夜会闹鬼,还给我讲了很多个鬼故事,听得我更不敢一个人睡。幸亏杨珍杨婷愿意收留我,让我每天跟她们俩睡。

杨婷和杨珍是学校小商店老板的女儿,小时候特别羡慕她们家,开小商店,想吃什么零食都有。每天下课,就有同学们蜂拥而至买小零食吃,她们可以当个掌柜的给顾客递不同的东西。我们经常抽下课的时间躲在商店里面的小房间去看电视,大方的同学会买一毛钱一把的瓜子请大家吃,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我经常跟她俩玩,杨妈妈也把我当自己孩子在待,这是一个非常有爱的家。杨爸爸经常不在家,每次回来都会给杨妈妈带她喜欢的东西。杨爸爸喜欢搂着杨妈妈看电视,也不怕我们小孩子看见,我们都看得出杨爸爸和杨妈妈非常恩爱。

我跟杨珍经常在一个大盆子里一起洗澡,杨珍皮肤很白,长得也很漂亮,六年级的她已经发育很成熟了,看到她那丰满又好看的胸再看看干瘪的自己,常常会感到很自卑。第一次看到快乐大本营里的谢娜,我就想起了她,我感觉谢娜跟杨珍真的长得好像。

睡觉前,杨珍会躲在被窝里和我说许多悄悄话。我记得她曾说过:她觉得谢霆锋最帅了,要是谢霆锋肯娶她就好了!她还说朱家松跟谢霆锋长得很像,她喜欢他,每次朱家松买东西的时候,她给他拿东西都会偷偷摸摸他的手,她会忍不住偷偷地看他,但是他看她的时候她又会特别不好意思...满满的少女心思全部说给了我听,只可惜对感情迟钝开窍晚的我,当时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地喜欢一个人,直到高二我也暗恋班上一个男生,才了解到她的那种相思之苦。

杨婷一直像个大姐姐般罩着我,我喜欢她身上那种侠女风范,勤劳,朴素,倔强这些她身上独有个性是我崇拜她的理由!

杨妈妈可能看我一个人住学校,没人照顾挺可怜的,每次洗完澡后,她都会主动帮我把衣服洗了,晾在学校操场的单双杠上。

学校里有几个熊孩子,特别淘气。有一次他们把我晾在操场上的秋衣秋裤拿去当球踢,衣服被他们踢来踢去的,我怎么抢也抢不到。当时真的非常生气,差点都气哭了,真想冲上去跟他们干一架,但是看到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的,而且又是一群人团伙行动,跟他们打我肯定要吃亏,好汉不吃眼前,我只好灰溜溜地放弃了,连衣服都不要了。

时至今日对于杨珍杨婷一家人,心里还充满了感激之情,她们在我第一次独立生存时给了我家一般的温暖和关爱。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唐老师是我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因为他,我爱上了数学。六年级之前,我的数学很少考九十分以上,六年级唐老师每个星期六都会给我和孙翔免费补半天课,每次补完课还让我们在他家吃饭,唐老师是个特别和善的人,师母脾气也特别好,离开了堰坡小学以后我基本没见过他们了,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我经常会想起他们。

学校食堂的骆大叔做饭特别好吃,每次我至少吃两碗饭。一个学期下来都足足长了十斤,个子也在那一年长高了不少,老妈看着我吃得油光水滑的,很放心我在学校住宿的生活。

学校有很多教师子弟,都住学校宿舍,加起来大概七八个的样子,一群小孩总喜欢跟我玩捉迷藏。有一次藏在食堂旁边废弃房间里一堆木柴里,差点都出不来了..

那些记忆像是生命中的微光,它们忽明忽暗地照耀着我的心灵,它让我学会了爱和接纳!感恩在堰坡小学遇到的每一个人,感恩你们愿意接纳我这个外来的姑娘,并友好地对待我,那一年我真的很快乐!

堰坡小学拆迁了,从此它只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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