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说许多话来应付这个世界，笑着，却不快乐。
晚上九点，甘毅坐在召唤师峡谷里，准备进行最后一场团战，然后上床，玩手机。
而女朋友欢欢一如往常，敷着面膜躺沙发上，正用手机看着《延禧攻略》。茶几上还有几个洗干净的苹果，是欢欢下班时买的。
终于不是同别人合租了，甘毅叹了口气，伸手想点上一只香烟。
谈了几年恋爱的小情侣，靠着双方父母帮衬，终于完成了新婚，住进了新房。虽然只是一个小两室，但在这个金贵的城市，贷款也够他俩还几十年了。
“啪”。
按下火机的同时，电灯也熄灭了。
不光电灯，连同电脑、取暖器、路由器都灭了。瞬间寒夜袭来，黑暗笼罩了这间小屋，仅剩欢欢手机屏的幽幽蓝光，与甘毅手里闪烁跳动着的微弱火苗还有点光亮。
“甘毅！"欢欢一把扯下面膜，怒吼道，“我让你记得缴电费，你是不是给忘了！"
"我哪有！我前天缴了的，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
“那怎么会突然没电了？”
“这，我怎么知道...”
甘毅虽然记得自己确实缴了费的，但也觉得解释有点徒劳。是呀，如果不是因为电卡欠费，那又怎么会突然没电了呢?停电？呵呵，与其相信能让你还贷几十年的城市会停电，倒不如相信你结婚是真的因为爱情。
手机里魏璎珞的脸上有个圆圈转啊转，就是缓冲不出来，气得欢欢不说话，两眼直瞪着甘毅。
我的队友也还在峡谷里等着我，我不着急么？甘毅无奈地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电卡。
“这个时候了，缴费那里肯定都没人了，用手机充吧。”
“我就说你忘缴费了，你还不承认。”
“我懒得和你说。”
“甘毅，你什么意思嘛？”
“我们先把费缴了，有电了我们再吵，行不行？”
“哼。”
打开生活缴费界面，进入电费充值，请输入10位数的电表户号。
户号贴在电卡背面的小纸上，甘毅平时都是揣裤兜里去人工充值，从没留意过，现在才发现小纸皱得像用过的创可贴一样粘在一起了。小心翼翼地把纸抹平，却还是有几个数字看不清。
0820360384，不对。
0826360384，不对。
0826380384，还是不对。
“这到底是0是6还是8啊？”
“我哪知道，一个个试嘛。”
试了半小时，还是没找到自家的数字，欢欢生气了。
“哎呀！不试了不试了！试去试来把我手机都要弄没电了！”
“那怎么办？”
“你去物管那，看看能不能帮忙充一下。”
“现在都快十点，人家肯定早下班了！”
“我不管，是你自己忘缴费了，怪谁！”
甘毅把脸一横，不想再多说，穿上鞋开门就要出去。
“哎！等一下！”
“又怎么啦？”甘毅没好气地问道。
“外面冷，你把外套穿上。”
“哼，啰嗦。”
甘毅走到电梯前，按了按钮没反应，这才注意到连楼道的灯也全灭了。看窗外，另外几栋楼也是一片漆黑。
忽听得楼下有人在大喊，“快来电啊！我老婆要生了！”
稀稀疏疏各处传来了笑声。那人似乎嫌还不够过瘾，又叫道，“快点，已经看到头了！”
“哈哈哈哈哈”男男女女笑声肆意响起，黑暗里欢乐了起来。
“看来真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甘毅也不着急回去，抽出一只香烟，靠着窗吸了起来。
大学毕业前都没抽过烟，这几年甘毅的烟瘾却是越来越大了。
早上起床卫生间抽一支，办公室坐一个小时去楼梯间抽一支，下班回家前楼下抽一支。好像抽的不是烟，是时间。甘毅愈发享受抽烟带来的感觉，彷佛只有在烟丝燃烧的这几分钟，自己才属于自己，和外界没有一丁点联系。
开始欢欢还反对，但甘毅不打牌，也越来越少去那些无谓的酒局鬼混，平时就宅在家里，不管好的坏的，总不能一点爱好也不给吧？
想到欢欢，甘毅又猛吸了一口。
在一起的这些年，两人越来越熟悉，交流的话语却越来越少。每天醒来，甘毅只要一抬屁股，欢欢便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放屁。太熟悉了，两人都不用说话。
有时候吧甘毅觉得，他和欢欢越过越像亲情了。倒不是说亲情不好，亲情肯定是最高级的感情，可甘毅总感觉，相敬如宾的亲情就不是爱情的那滋味儿。
但，爱情又是什么呢?
抽完烟，甘毅回到屋里，“停电了。”
“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小区业主群都吵开了，说是地铁施工，把附近电缆损坏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电了。”
得，这种事情都遇上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甘毅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是我没缴费吗?怎么样，缴没缴？”
“诶，你吃不吃苹果？我替你削。”欢欢避而不答，“今晚停电了，你说，这么早我们干嘛呀？”
“干嘛？睡觉！”
没电连热水器也用不了，时节已过大雪，天气骤降不少，冷水刷牙洗脸洗脚之后，冻手冻脚的甘毅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先上床的欢欢握住甘毅的双手，甘毅感到慢慢暖和了不少。
抚摸着欢欢的手，手背上似乎渐渐有了些皱纹，一条条浅浅而又隐秘的沟壑，不细心还真难发觉。
毕竟女孩儿也快到三十岁了。
顺着手背，前臂，腋窝，没有胸罩的阻挡，很容易就触碰到了那柔软的终点。
“你把睡衣脱了吧。”甘毅说。
“讨厌，你干什么呀？今天还没到日子。”
这两年甘毅和欢欢逐渐习惯了在固定的时间里，每逢当月有7的日子，沐浴更衣，然后再上床运动。像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一般。
甘毅曾听过最健康做爱频率的说法。二九一十八，20岁的时候十天做八次，在那个年纪，甘毅轻松做到，甚至再多几次也完全没问题。可一过30岁这个坎，二十天做七次，甘毅却突然有点力不从心了。说不上是厌恶还是什么，和妻子的床事变得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
“又不是手淫次数。”甘毅心想。他不敢告诉欢欢，他曾背着她手淫过，不止一次，，大多是在洗澡的时候偷摸完成的。
平时和朋友同事在一起，不管有家室还是单身的，只要没女人在场，这群三四十岁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吹牛就是谈股论精。
单身的主要去约炮，二十岁都算老，十八岁的姑娘才正好。“甘毅，现在的00后比你想像的要懂得多！”甘毅有点尴尬，只得笑着连连点头。有妻有儿的大多几个月出去采一下风，对城市里各家会所的服务项目一清二楚。有什么好愧疚的？反正穿上裤子回到家又是好老公好爸爸，就和踢了一场球一样，不过是对苦闷生活的调节。“甘毅，市政后街那家不错，下次哥带你去试试。”甘毅还是只得尴尬的笑着连连点头。
甘毅每天都说许多话来应付这个世界，笑着，却不快乐。
好久没和欢欢一起裸睡了。
刚在一起那会儿只要不上班，甘毅就和欢欢抱在床上，除了上厕所，其余吃饭、睡觉、玩耍，什么都是在床上度过，两个人一点也不觉得腻。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欢欢突然习惯了穿睡衣睡觉，甘毅也突然习惯了玩完手机自睡自的。
手臂穿过秀密的头发，甘毅侧身将欢欢拥入怀里。
欢欢靠着甘毅的胸膛，羞涩地说，“你，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
甘毅什么也没说，此刻他只想亲吻，亲吻这个以前他心爱的姑娘。
都快忘记了，欢欢的唾液原来是甜的。两条舌头纠缠在一起，时而吸吮，时而轻咬，甘毅细细品尝着。
柔软处干瘪的葡萄忽然坚挺，欢欢双脸绯红，慢慢爬上了甘毅的身体。
若是在往常固定的日子里，应是甘毅在上，疯狂发泄之后睡觉的。可现在他只想欣赏，仔细看看这个姑娘。
眼角有了褶皱，肚腩也有了小小一圈，但眼神里还是他喜欢的模样。甘毅微笑着。
大汗淋漓之后甘毅习惯性地拿起香烟，却又放下，感觉现在不怎么想抽烟。他又将欢欢拥入怀里，左手反复细捏着他最喜欢的柔软之地。
欢欢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到12点，真是漫长的一夜，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漫长了。
“讲真的 会不会是我
被鬼迷心窍了
敷衍了太多 我怎么不难过...”
音乐声从欢欢手机里响起，甘毅忍不住了，“好不容易停电断网，你就别放这些抖音洗脑曲了吧，听得我头疼。”
“现在都没怎么听歌了，我手机里就下载了这几首嘛。”
说来也是，在上下班的地铁上，欢欢通常看前一晚缓存好的电视剧，甘毅睡觉，谁都没怎么好好听歌了。
“那就别放了，安静点。”
欢欢关了播放器，忽然仰起头，笑着对甘毅说，“要不，你唱首歌给我听吧，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你追我那时候还弹吉他呢，哈哈哈。”
吉他早就落满灰尘了，甘毅本不想唱，可欢欢一句话就把他带到了从前，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以前苦练吉他时的歌，
“在空旷的星河下 想你，
那个在风里游移的光影 是你，
在晚风吹起发梢的时候，
只留下一个消瘦的是你。
在地平线上飘过的太阳车，
满车是我的怅惘。
你要奔去何方，
再带我一片痴心妄想...”
“对了，我的登山包呢？”唱到一半，甘毅突然问欢欢。
“和你吉他放一块儿的，上面肯定全是灰了。你问来干嘛？”
甘毅记得以前就是在旅途中认识欢欢的，那时候两人还经常一起去登山。山上夜里冷，两人就用篝火把大石头烤热，抱进帐篷里取暖；凌晨四五点，两人还会裹着床单，爬出帐篷看那美如画的星空。
“明天你去公司请个长假吧。”
“请假干什么?"欢欢不解。
“我们去旅行？”
“旅行？去哪?"
“玻利维亚。”
“什么！你疯啦？那么远，得花多少钱啊？你怎么想的，有病啊！”
“我们不是攒了一些钱了吗？再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想去看看那天空之境的漫天星星。”
“可你明年不是想买辆车吗？你说周围同事都有车了。”
“车可以以后再买嘛，但有些事，我觉得再放以后，就没以后了。”
欢欢很开心，头埋进双臂里面，紧紧抱住甘毅，却还是说，“不行不行，你说买车以后有小孩儿了会方便很多。而且我们还准备要一个小孩儿，将来又得花很多很多钱的。”
“没事，这次你就听我的。”甘毅轻轻吻了一下欢欢的头发。
“那，那我也先不忙买那个我看了好久的包包了。”
甘毅笑了笑，问道，“欢欢，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欢欢不解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说道，“因为，因为我的体贴，善解人意，对不对？”
“不对，因为你的胸大哈哈哈。”说着，甘毅用力捏了一下。
“讨厌，你这个色狼！”欢欢也狠狠捏了一下甘毅的下面。
“啊!...”
不知是疼的还是乐的，甘毅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些年忙着生，忙着活，都快忘了。”甘毅心想。
他终于想起，他和欢欢在一起，并不像他们忘记答案的人一样，那些无聊的人聚在一块儿只是为了生个崽子一起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