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深圳人才大市场内。
唐雨生夹着二十份简历，额头上满是汗水。因为每天急着找工作，他已经一个月没理过头发了。汗水从他蓬乱的头发间慢慢流下，缓缓流淌过一片大平原，辗转到了他唇上的胡须间。胡须一阵痒痒，他才想起早上忘了刮胡须，坚硬的胡茬如雨后春笋，刷动着他的手指。
进人才市场的人实在太多，唐雨生是突破重围挤进来的。他匆忙松了松腰带，把进门时被挤出的衬衫重新塞进了裤腰，一路小跑、连推带闪地赶到了A01摊档，他要一档一档的过筛子。从A01到D12，每个摊位前面都人头攒动，有的还排起了长队，但唐雨生没找到一个他看得懂的职位。
他心急如焚，双眼频频扫着远处的招工楣板，突然看到一个“文员”的职位，隐隐觉得和他这个中文系的本科生有些关系，脸上立刻闪出0.001秒的喜悦，虽短，但意义非凡，绝不亚于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他眼睛紧盯着那块招工楣板，昂首阔步、匆匆忙忙朝“文员”杀去，不成想一脚踩在别人脚上，直到那被踩的脚的主人一把拽住了他，他才明白过来。
唐雨生仰头上看，面前被踩的人却朝他笑成了一朵花儿。唐雨生脑袋一下断了片儿，这是他辞去做了两年的机关单位工作后，第一次遇到这么熟悉的笑容，一时间懵了。面前高他半头的人大笑着叫他：“师兄！”他这才认出是两年多未见的同系师弟王成。
王成额头也挂着汗，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师兄，按道理师兄应该在C市的机关做公务员，而自己应该在A市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两人热情的握了握手，甚至还拥抱了一下，然后迅速交换了电话号码，说好电话再约，就匆忙投入到应聘者的人海中了。
唐雨生急急忙忙挤到了“文员”下，正欲递上简历，未料那招聘者斜斜瞄了他一眼，端了端身子，高声嚷道：“文员岗只招女的，男的不要再问了！”唐雨生像是一条千寻万觅看到了一根骨头的饿狗，正要扑上去时，骨头又突然被人一脚踢进了深水塘，可恶的是那人还吹着口哨，轻飘飘的翻眼看着他。
唐雨生调整了一下心情，整了整一份也没发出去的简历，把眼镜摘了下来，用衣角擦拭着镜片儿，却猛然被人箍紧了双臂。他挣扎着把眼镜推上鼻梁，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两个保安架住了双膀，保安身着制服，高大威猛，箍的他一时动弹不得。在他面前，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孩指着他，斩金截铁的说：“就是他！刚才我在应聘文员时，就是他在我后面，偷了我手机！”
唐雨生一时还没能认识到自己的新角色，没有反驳那胖姑娘的指认，只是挣扎着让保安放开。保安并不管他，只问：“你是不是偷了她手机？”唐雨生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当作了贼，一下子满脸通红，被羞辱的无地自容。记忆中他只在上小学前偷过别人家的苹果，虽然塞得裤裆满满，却被主人家的狗追着咬得一个没剩。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每次考试他都没偷抄过别人的答案，虽算不上根正苗红，怎么说也算有点君子之风，今天怎么就被人说偷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