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墨祎
繁华声 遁入空门 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 辗转一生 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 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 断了几层
断了谁的魂
痛只奔一盏残灯
倒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 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 等你弹一曲古筝
１
又是一年芳草萋萋，纷纷春雨洗净天地间纤尘。古朴的寺庙在风雨中飘摇，仿佛历经沧桑的老者，清冷孤寂。
寺院门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僧人，他抿着唇，眉头微蹙，悠远的目光看向山的尽头，手中的木鱼敲打着，一下又一下······
我是一缕一个孤魂，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世间究竟飘荡了多久，只是漫无目的地在世间游走。
在这期间，我也曾遇到过几个孤魂野鬼，他们说每一个孤魂野鬼都是身负罪孽的恶人，注定不得善终，死后要在凡世间一直游荡，直到洗去着一身的戾气才能重新投胎转世。
直到后来，我遇到的那几个孤魂野鬼都已经去投胎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继续看着红尘苦短、人事纷争。
２
繁华的洛阳城里，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四周传来商贩叫卖的喧嚣声。
飘在城门上空，一种熟悉感让我觉得好像离家多年的游子回到了故乡。我想，前世我也许来过这里吧。
我呼吸中城中的空气，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顺着熟悉的气息，来到城郊。
郊外青山绿水，一片杏林错落其间。落英缤纷，清风吹来，一场花雨落下，宛如雪晕染了世间，遍地茫茫。
树林里，一对青年男女席地而坐，引觥对酌。女子语笑嫣然，男子深情款款。
倏尔，男子起身，拾起佩戴的长剑舞起来。剑光如火，剑气如虹。女子素手纤纤弹起古琴，轻挑慢捻，泠泠声中透着离别的愁绪，细细听来却有着一股子坚韧不屈的味道。
“不得长相守，青春夭蕣华。旧游今永已，泉路却为家……”
琴声阵阵入耳，男子的身姿与挥落的杏花雨相溶，白茫茫，天地一片苍白······
看到这一幕，我的胸口突然堵住，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喘不过起来，钝钝的。是了，曾经有一个鬼告诉我，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心痛吗？我闭上眼睛，疑惑地伸手抚向胸口——这里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冷冷的，也没有心跳动的声音。
周围一片冷寂，我抚着没有心的胸口，恍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３
斑驳的城门，枯黄的野草，残垣断壁，一地的荒凉。
城门口坐着一个人，冥冥中有个声音召唤着我去靠近。
走近看，还是那个素手弹琴的女子，只是她的脸已不再年轻，也没有了安逸的笑容，只剩下眉宇间深深的惆怅。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白云苍狗，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烙印。女子定定地望着城外，神情专注。
隐约听到周围有人说：“离娘，你就不要再等了。这都几年了，阿郎要是还活着早该回来了。他家人都给他办完了丧事，你啊，也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一直等着的人是一个叫阿郎的男子吗？那他为什么又失信不归呢？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隐隐要记起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去想。
垂着头，一些纷乱画面涌入脑海，我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无力握紧。
只得无力抬头，却发现城门不见了，女子也消失了。眼前是荒山野岭，立着一个孤坟，坟头上撒满了纸钱冥币，杂草稀稀落落，一片森寂，一地荒凉。
前方走来一个中年人，身形瘦小，穿着藏青色的儒衫，裤脚和鞋子上沾满了污泥。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踏着泥泞的路面走来，留下一地深深浅浅的鞋印。
他走到坟前，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碎碎念：“离娘，这下你该安息了。虽然只是阿郎的衣冠冢，但也算是圆了你的夙愿，生未同衾死同穴。离娘，你一生孤苦，痴等一人，奈何生在战乱年代，命运作弄啊。我这里给你烧些纸钱，愿你来世一生安康吧······”
４
战起。
金戈铁马，飞沙狼烟。
城破。
伏尸百万，断壁残垣。
哀鸿遍野，北风萧索，残阳如血，
滚滚黄沙漫天，只有埋不尽的骸骨，流不尽的鲜血。
我能听到那鬼魂的声音，哭泣的，嘶吼的，恐惧着，挣扎着，是那么的不甘，那么的冤屈。
周围笼罩着一圈浓浓的怨气，暗沉的天地，夹杂着呼啸的北风，鬼魂的泣诉，仿佛是进入了暗无天日的阿鼻地狱。
只觉得这里的空气让我窒息，走，对，逃离这个地方。
刚想动，却感觉到自己被缚束得难以动弹，全身像被千万根银针狠狠的扎在身体里，千般不忍，万般难耐。
痛，撕裂一般的痛。
脑海中零星的画面也渐渐清晰，愧疚，悲痛，绝望像海水一般涌来。
原来，原来······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望着眼前这双手，骨节分明，干净有力，谁想也曾沾满鲜血，扼杀过成百上千无辜的生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时，我只想放声大哭，却觉得连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恶心的。自知罪孽深重，本想了此残生，可听到一个声音：“佛渡有缘人。”
于是，剃度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日日暮鼓晨钟，本以为了断红尘，却不知心中还有牵绊。
佛说业缘。
业缘化净缘,方得到彼岸。
那被尘封的记忆终是打开了，想忘还是不能忘
离娘，是我是负了你。
所幸，在最后我还是记起了你。便是如此，下一刻立即魂飞魄散我也心甘情愿。
如果可以，只愿这一世你我不曾相逢。我不是你的阿郎，你也不是我的娘子。
不曾相遇，便不会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如有来世，只愿你我能远离战乱，没有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纵使无法相守，我也能知道你一生安康。
５
“了悟，了悟。”小和尚推了推入定的老和尚，陡然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息，吓得失了魂。身后的住持安抚似得拍了拍小和尚，说：“他已经圆寂了。了悟，他最终还是悟了。”
住持低叹一声：“惟愿盛世清平，欢容长相待。”说完，敲着手中的木鱼走远了。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 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 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